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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迁都 (下)

    送走陈邦傅,明磊突然接到密报,展开一看,笑容顿时在脸上凝固了,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于是,明磊立即动身去见瞿式耜。瞿式耜看着面色凝重的明磊,急忙接过他递来的纸条,打开一看:“清征南大将军博洛新任命佟养甲为广东总督、李成栋为广东提督。总督佟养甲和提督李成栋原来本部人马各只有五千,现各用六千福建降兵组成过万大军。据悉,佟养甲尚在福建漳州,李成栋领大军一万一千人马业已杀进广东界,直奔潮州而来。”

    瞿式耜看了一眼明磊,明磊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八成又要换地方了!”

    俩人都笑了,但还是立即来见永历帝了。果然不出所料,朱由榔也知道李成栋是嘉定三屠的元凶,一听他领兵来攻,直吓得面如土色,当即就要传令起驾梧州。

    瞿式耜马上表示反对,“今圣上移跸者再三,每移一次,则人心涣散一次。”还没说完,一旁的明磊就捅了他几下,瞿式耜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朱由榔。只见朱由榔扭脸正看着窗外发呆,显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瞿式耜这叫一个气,猛地一声大吼:“人心涣散而大业尚可为乎?”

    这一声,连大厅内的几只大蜡的火苗都跟着晃悠了几下,吓得朱由榔一激灵,满眼恐惧地看着瞿式耜。这时,堂外脚步声急,司礼监太监王坤,锦衣卫都指挥使马吉翔全都跑了进来。

    瞿式耜半晌才平静了下来,低头向永历帝告惊驾之罪。朱由榔很高兴,借此时机决定移跸,首辅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这时,一旁的明磊突然说话了,“圣上,首辅所言极是!但圣意一定要离开肇庆,臣以为应当定都桂林。

    这一来:桂林地处广西省上游,形胜巍峨,城郭坚固,而且向北可以规楚,向东可以制粤,确实是兴王的根本之地。其次,桂林远离兵戈之地,圣上也就不避频繁劳顿移跸,实是朝廷之福啊!”

    明磊的话,特别是说到桂林远离战场,朱由榔一下就动心了。良心话,又有谁愿意颠沛流离呢?谁不想在一个地方安安生生地住下呢?但现在的朱由榔很有经验了,他并不马上表态,只是看着瞿式耜。

    这意思瞿式耜能不明白吗?算了,只要能不再跑来跑去的,去桂林就去桂林吧!瞿式耜也只好违心地请圣上移跸桂林了。

    见朝廷的一文一武两位重臣都恳请自己定都桂林,朱由榔只好勉强答应了。接着,他问明磊:“爱卿能否陪朕西跸?”

    明磊急忙装出忠勇的神态,“微臣将与李成栋周旋到底,誓为圣上死守广东!”

    朱由榔也做出一副勉强同意的样子,“为全爱卿的忠义,准奏!并准卿以兵部尚书衔,特进太子太傅,留镇广东!”

    接着,永历帝顿了一下,“爱卿,桂林的府衙破败,做为行在怎么也要修缮一下。你也知道,朝廷现在拮据,听说你攻克广州,收缴了不少金银,可否捐献出来,为朕分忧呢?”

    这下,连王坤都傻了。圣上真是疯了,大敌当前,有求于人家为他杀敌卖命,本来是要千般讨好,不说掏些金银充做军饷,笼络人心以震士气,也就算了。竟然要向一军统帅要银子,就不怕激怒人家,惹出兵变来?

    见瞿式耜直拽自己衣襟,明磊将他的手甩开,笑着说:“庆国公在三山损兵折将,现在还要护送圣上远去桂林。所以,微臣私自替圣上做主,将这些金银赏给陈邦傅了,命他再招募一支军队,保卫在圣上左右,这样微臣在广东激战时就不必为圣上的安危担心了!”

    朱由榔满脸的失望,还不死心:“爱卿此话当真?”

    明磊的脸上露出了不快,话也严厉了起来,“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金殿之上,也不敢出言戏君啊!”

    瞿式耜见永历帝越说越不象话,急忙打断,拉着明磊磕头谢恩,赶紧告退了。

    永历帝在逃跑这件事上,历来雷厉风行!当夜传旨,第二天下午就坐上龙舟出发了。害得满朝文武慌乱得鸡飞狗跳墙,急急跟上永历帝,一同前往桂林了。明磊紧紧握住瞿式耜手,趴在他耳边说:“陈邦傅关键时刻指不上,还要靠焦链!提防清军偷袭桂林!”

    “又说笑?清军能跃进几千里来偷袭?”

    “湖广要是全失呢?”明磊诡异地一笑,转身就走。

    瞿式耜一下惊呆了,弘光朝有兵不过四镇,何腾蛟手下号称十三镇,就算不动站在那里等着清军来杀,也要杀上几个月的,能怎么快吗?但明磊历无虚言,真要言中,如之奈何啊?

    送走永历朝廷,明磊就飞奔潮州前线了。而此前的福建,又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早在1646年的九月十九,清军就未遇任何抵抗地占领了福州。郑芝龙对清廷到底给他什么样的官职心里还是没底,将大军集中在安平老家,就急着给征南大将军博洛上题本了。身在福州的博洛接到郑芝龙的题本,看到“得知大军已到,臣即撤出各府驻军,又晓谕各府积蓄粮草,以迎大军。”不由冷笑了一声。

    在博洛看来,不管郑芝龙是条多大的巨鲸,一旦离开战舰精兵,就好比神龙失势,不过一条蚯蚓而以。只要掌握了郑芝龙,郑家群龙无首,必然唯朝廷之命是从。而这个郑芝龙还敢在字里行间威胁朝廷,说什么“长子、兄弟、部下散落各地,自己一旦进京,呼应不灵,恐怕福建从此多事了!”

    博洛真不知郑芝龙怎么想的,能苟活就是朝廷的恩典了,还敢别有他求?于是,将计就计,一面派固山额真富拉克塔统兵包围安平,一面派原明兵部尚书郭必昌去招郑芝龙来福州。

    一见郭必昌,郑芝龙很不高兴,“既已招我,又何必见疑相逼呢?”

    说得郭必昌也没词了,只好给博洛写信。博洛当即装模作样地切责富拉克塔,大军后撤五十里,另外又亲笔写了书信过去。郑芝龙一见白纸黑字,上面终于有“今铸闽粤总督印以待将军”的言语,不由得心花怒放,当即表示要亲赴福州。

    郑成功一听,就有些着急了,“父亲!闽粤之地,不比北方能任意驰骋。只要我们凭高持险、设伏以御,清军虽有百万,也奈何我们不得!

    再收拾人心,以固其本;大开海道,以足其饷;然后选将练兵,号召天下不难矣!”

    郑芝龙瞅了一眼夸夸其谈的长子,满眼的爱怜,孩子还是太小,不明白自己祭冷灶的真实用心,许多事还是等将来他自己慢慢体会吧!于是,半晌才呵斥道:“竖子妄谈!不知天下形势。倘画虎不成,岂不类犬乎?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招我,必重我、敬我。为父先去,你好自为之吧!”

    郑成功还是不肯,牵着郑芝龙的衣襟跪了下来:“父亲!自古虎不能离山,鱼不可脱渊。离山则失威,脱渊则被困。父亲要三思啊!”

    郑芝龙长叹一声,本来想张嘴,但大势已去,唯恐隔墙有耳,一顿足,还是拂袖而去了。

    十一月十五,郑芝龙到达福州,三天以后,和福建各地应招而来的官绅一样,齐聚福州洪塘。

    一到洪塘,身穿清朝一品大员紫袍的郑芝龙就知道不对了。这哪里是在摆宴,四周大军云集,帐篷参差不齐,遍及四野,中间的大空场,站立着不下四百多人。一会儿的功夫,博洛带着亲兵卫队来了,居中席地而坐,旁边的中军官开始持册点名。

    郑芝龙不用点名,身后已然站立四个彪形大汉,接着,黄鸣俊、余功成、朱继柞每人身后也站上一名清军。博洛得意地站起来,假做亲昵状,用手抚mo着黄鸣俊的后背,“三位非尚书就是阁老!摄政王想得紧啊!这就随我进京面圣吧!”

    博洛看了剩下的这些汉人一眼,冷笑道:“今后,列位还是安生些吧!”说着将手一摆,就放他们离开大营了。这些人就如同鱼入海、鸟出笼一般,急慌慌地四散逃了。博洛掳着郑芝龙等四人,当即拔营起寨,迅速带大军返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