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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逃离 (下)

    清军终于用有限的兵力攻占了赣州这座要塞,万元吉指挥不当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湖广何腾蛟的做势不救却是最主要原因。在赣州有广东的援军七千,连最远的云南都出兵三千,而与江西接壤,坐拥几十万大军的湖广却没有一兵一卒参战,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对此,明磊暗自叫好,因为就凭这个,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诛杀这位七省总督何腾蛟了!

    十月十六日,童以振、陈课带着两千多残兵败将跑回肇庆。俩人在城外安顿好部下,就战战兢兢地来见明磊了。

    此时的童以振、陈课可没有了当日威风,好端端的人整个瘦了一圈,腰板也塌了下来,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都打了绺,满脸的疲惫之相。

    俩人一见明磊,离老远就扑通跪了下来,手脚并用着爬了过来,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刚张嘴叫了声“大帅!”不禁就痛哭失声了。

    明磊瞅着俩人,没有言语,待他们不哭了,才冷笑着说:“别跟我来这套,装什么可怜啊!自打进入南雄界,就有了粮草、伤药的供给,成心不换衣服,不洗澡,就是做给我看的,是不是?”

    虽说俩人脸上很脏,但明磊看看二人的耳朵,发现红了,知道又被自己说中了,不禁大怒,将书案拍得山响,“说!胡参将哪里去了?那七千兵马哪里去了?临走的时候,我又是怎么交待的?都就着饭给我吃了?”

    童以振觉得很是冤枉,“我们的大营的确戒备森严,但谁知道胡以卿带兵那么废物,一下就被人家冲垮了,正赶上我们黑灯瞎火地去救援,害得我们的大军也跟着稀里糊涂地也跟着跑散了!”

    明磊越数落越来气,索性站起来走过,狠狠踹了他一脚,“废话!你带兵多年,还没见到敌兵长什么样子呢,就被自己的乱军冲垮了,羞也羞死了!还敢顶嘴?”

    陈课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大帅!那里是江西不是咱们广东!士兵离家千里的,胆气本来就少了一半,再加上万元吉看不上我们,处处刁难我们。士兵早就不愿意替他买命了!要不是我二人还有些威信,当时大军就要散了,还别说打仗了。”

    明磊用手点着他俩的脑袋,“说!这玩意儿就是吃饭用的?怎么就没有半点血性呢?别当我不知道,你俩在南安盘行了一个月,收拢逃散的士卒。人家杨廷麟一个文臣,尚能够只身返城,你俩有两千多人就不能回援赣州?”

    一听明磊这话,陈课反而梗起了脖子,“南安伯郝永忠领着一万多军马就在攸县,不出七日就可到达赣州,但他们却见死不救。如此兄弟不同心,赣州已然成为死地,我等再去也是飞蛾扑火。

    陈课不才也知广东此后失了门户,正是缺兵少将之际,这两千士卒皆是精兵,还能为大帅出力不少呢!陈课怎么也要将他们带回广东不可!”

    明磊扭脸盯着陈课,“你的意思,你等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看着明磊杀人的眼神,吓得陈课赶紧磕头,“罪臣不敢!不敢!”

    明磊看着俩个昔日对头的后背,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绷着脸说:“行了!都给我起来吧!能抱着赴死的决心回来领罪,我还能太为难你俩吗?我知道,也不都是你们的错!可该着你俩倒霉啊,那个该当死罪的胡以卿死在乱军之中了,这事总要有顶罪的不是,要不朝廷的尊严何在?

    我是不会难为你俩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回去广州,赵广驷会处分你俩的,记住,什么也别说,乖乖领罪。明白吗?”

    “不明白!”俩人异口同声地说。“既然大帅都饶过我等了,他赵广驷凭什么要处罚我们啊?”

    “成心不是?人家是广东总兵官,怎么不能处置你俩?”明磊突然神秘的笑了,“再说,桂藩监国,他们广州的几个还没有加官进爵呢,估计老赵心里正不自在呢!”

    童以振撇撇嘴,“大帅也没有加官进爵,大帅的亲信也没有一个升官,凭什么就轮到他们几个做白日梦?”

    “行了!”明磊制止道,“出了一趟远门,旁的本事没涨,这溜须拍马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回去洗洗,换过衣服,晚间我给你俩洗尘。明天,早早滚回广州,有什么奇闻可记得告诉我,机灵点!明白吗?”

    “是!”俩人恭恭敬敬地磕头答道。

    送走他二人,明磊并没有闲着,立刻约上瞿式耜,赶奔行宫见驾。对于朱由榔这个人,瞿式耜他们都说极象他的祖父万历皇帝,明磊当然没见过万历,但印象里那是个几十年不理政,清算了张居正改革的坏蛋!可明磊对朱由榔的印象并不坏,此时的朱由榔不过二十四岁,姿表飘逸,相貌堂堂。虽然没有帝王端凝深沉的大器,但他事母极孝,又无好色饮酒的恶习,在明末诸帝中可以算是品质不太差的人才了。而且待人也很客气,很少对臣下乱发脾气。其实最关键的明磊没法说出口,那就是朱由榔生性懦弱,屁事不懂,是个极好糊弄的皇上。

    许多事,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看法就大相径庭。对朱由榔,瞿式耜看法可就很悲观了,“质地很好,真的可以为尧舜,而苦于自幼失学,全未读书!”

    其实,最令瞿式耜不满意的是朱由榔重用太监王坤!

    在这件事情上,明磊已经开导瞿式耜好几回了,“你自己都说圣上全未读书,他哪里知道做皇帝的言行、举止应该如何才算合乎礼度。上回为了我请辞的事,就批了‘不准辞’三个字,陈子壮他们就说什么有违祖制,抗命不来赴任了。看把圣上吓得,更是不敢发一言了!

    现在,总算有了这个先帝思宗身边的王副宪纪在身边指导,被圣上宠信也是人之常情!”

    “璞麟你真糊涂!圣上现在就好比一张白纸,这个王坤非但不教圣上守节立中兴之志,行正大光明之事,只是处处告以琐碎之机诈。其心可诛!”

    “算了吧!王坤他卖官了、贪赃了、乱收干儿子了?不就是教圣上如何摆出皇帝的架子,说出符合皇帝威仪的言语?其实这也没什么,至于吗?”

    瞿式耜见说服不了明磊,干脆扭脸不看他了。明磊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也扭脸不理瞿式耜了。

    而这回,俩人见过圣驾,瞿式耜一看王坤就站在朱由榔的身后,脸一下就拉长了。原本司礼监太监王坤和朱由榔刚刚玩的开心,脸上还带着笑意,一听赣州失守,四万大军皆没,俩人顿时呆若木鸡。

    堂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王坤跑到前面给朱由榔跪下,“启奏陛下,梧州乃广西东南重镇,兵精粮足。既然清军旦夕就要攻入广东,不如移驾梧州为上!”

    还没等明磊和瞿式耜表态,朱由榔当即点头,“甚好!甚好!”

    这下,瞿式耜的鼻子都要气歪了,赶紧压住怒火,跪下说:“陛下乃九五之尊,遇事要镇定。赣州远在江西,距离肇庆尚远,更何况赣州一役,清军也死伤惨重,估计短时间内无力攻打南雄,陛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着,瞿式耜抬头看看明磊。

    明磊识趣地也赶紧跪下,起奏:“殿下****仁爱,恭俭静深,在潜邸为人民爱戴已非一日。然今日时局,强敌日益进逼,广东人心不稳,广州尚有人蠢蠢欲动。殿下实在应当诏告天下,誓与广东共存亡,以明殿下为君者当死社稷的决心!”

    明磊的话说得冠冕堂皇,连瞿式耜也听得频频点头,暗自佩服关键时刻,明磊还是能公而忘私的。其实,他们那里知道明磊的险恶用心,他早就算准了朱由榔最是胆小,经自己这么一吓唬,是非要逃到梧州不可了!这番话一旦流传出去,朱由榔在广东的人望算是完了,大军还没有来就如此惊惶失措,能指望这种人保国安民吗?

    果然,无论瞿式耜等人如何苦劝,朱由榔只是在肇庆多停留了四天,二十日就带上瞿式耜等朝臣逃往梧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