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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用计

    估计郑鸿逵有很好的武术底子,不愧是武进士出身,说起话来就透着中气十足。明磊和郑鸿逵相互扯着闲话,就如同高手过招,相互递着虚招,谁也不肯先出手。明磊越聊越是心惊,这个郑鸿逵也是个人物,谈吐不俗,心胸倒也开阔,哪像马直嘴里的一味溜须拍马的主儿?明磊心不由得缩了一下,八成是郑家安插在朝廷的耳目,可马士英就算外战外行,内战可是行家,会一眼看不透?

    明磊越想越害怕,马士英一定与福建郑家有什么约定!难怪郑芝龙无功封爵,马士英对清兵南下有恃无恐,不会视福州为避风港吧?可为什么还重用自己,把亲侄子放到广东呢?不禁感叹,必是那句狡兔三窟,打动了马士英。

    明磊一边和郑鸿逵海聊,一边飞快地计算着。马士英的如意算盘应该很清楚了。第一步是杭州,不行就福建,最后还有广东接着,真是如意算盘拨弄得巴巴儿响,打不过就跑啊!只是不知,接下来要是跑不了,是降呢,还是自杀殉国了事?

    明磊把心思放回郑鸿逵身上,发现马士英对郑鸿逵也不是太信任,否则何必安排马直这招棋?

    浙江一系的武将一致排外,再有马直这双小眼睛,以郑鸿逵少年得志,心高气傲的性格,焉能容下?故此索性撒手不管了。可按此推断,郑鸿逵怎么能见自己这样一个马党的外围呢?

    明磊再一细想,郑芝龙的船队还经常出没在潮州一带,是想拉拢自己?想到这些,明磊忽然觉得,明代的精英层确实没有一个傻子,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复杂异常。但简而言之,无外一个利字。而自己以利诱之,凭着误打误撞能混到今天,实在是个异数,不觉出了冷汗。同时也生出豪气,自己现在也算有资格登堂入室,勉强和这些人物分庭抗礼了!

    明磊心中有了底数,自信也就慢慢回来了,和郑鸿逵聊起东南亚的地理和港口,凭着《大航海》的底子。经常是郑鸿逵说得高兴,明磊很内行的点上一句,“此地的胡椒很是不错,木材也便宜”

    “对,五月间是西北风盛,就应该从马尼拉顺风回泉州。六月间就转为东南季风,最好顺风去美洲了。”

    如此等等,不由得郑鸿逵对明磊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认,明磊唬人的功夫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俩人聊得渐渐投机,明磊开始切入正题。

    “军门可知,璞麟最善断事。我断军门未必想在杭州久留,可对否?”

    郑鸿逵斜看了明磊一眼,“这很平常,璞麟能不能看得深一点?”

    “马鍫去了广东,马相所信任的能征惯战的将军更少了。军门回到应天府,必可委以重任,重掌军权。”

    “有些意思了!接着说。”

    “浙江素来排外,军门鹤立鸡群,难免被魈小所妒忌。蛟龙何必卧在这一池潭浅水之中,和他们为伍呢?

    更何况,杭州远离应天府,消息闭塞,璞麟怕军门辜负了南安伯(郑芝龙的封爵)!”

    听了明磊最后一句话,郑鸿逵惊异地瞅了一眼明磊,更加证实了明磊的猜测,郑鸿逵果然是身负使命而来。

    郑鸿逵很快平静下来,知道和明磊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是不用废话的,便直接问:“计之安出?”

    马直一直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竖着耳朵听,没敢插一句嘴。见明磊突然微笑不语,连忙知趣地躬身告退,下人们也都出去了,随手还关了门。见只剩下自己和郑鸿逵,明磊才开口道:“不知军门和高杰手下哪位总兵过从甚密啊?”

    郑鸿逵警惕地瞅着明磊,一言不发。

    明磊只好解嘲地笑笑:“别无他意。据外人传言,军门和扬州中贯营的刘肇基有些交情。何不行借吴吞蜀之计?”

    “还请璞麟明讲。”

    “高鹞子久窥江南,总也找不到借口。只要军门修书一封,邀刘总兵到杭州为高鹞子筹饷,你说他能不来吗?”

    “有何好处?”

    明磊不禁暗叹,果然商人作风,怎么就不问可合乎法度,可有碍民生?但还是接着说:“此一石三鸟之计。

    同时给高鹞子带个口信,讨些封赏,必成。此一也!

    刘肇基的大军南下,必给浙江的武官们好看,可替军门出气。此二也,

    高杰的保举折子和浙江巡抚上奏朝廷要求处分军门的折子,前后上达天庭,必然会为难住朝廷。兴平伯(高杰的爵位)的面子要给,军门又确实有错,中庸之道,只有将军门平调回应天府,以合军门心意,此三也。

    有此三条,军门以为如何?”

    郑鸿逵定定地看着明磊,“我与璞麟素昧平生,为何帮我?“

    明磊很坦然的一笑,“璞麟就职岭东道,正是闽海王的一亩三分地。边疆烦苦,璞麟还想出海捞些外块,岂能不用心事君?”

    两个人相视大笑,目的达到,明磊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璞麟,何人可以下书?”

    “马直!”

    “马直?”

    “用马相的门下,高鹞子必会有歧异。水搅浑了,不更好吗?”

    “不怕他泄漏?”

    “军门多虑了。修书两封,等马直到了扬州,再知道事情,为时已晚矣。马相能信他会不知情吗?

    您回头再多赏些银子,他更是有口难辩了。马直是聪明人,既然说了对自己不利,打死也不会说出去了。”

    郑鸿逵办事雷厉风行,当着明磊的面写好两封书信,叫进马直,道:“璞麟在我面前一个劲儿保举你,我是将信将疑啊!”

    马直连忙跪下,大表忠心,郑鸿逵嘴角上撇,接着说:“也罢!我就试上一回。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扬州的刘肇基总兵的,一封是托他转给兴平伯的,找我的中军,用了印信,带上几个人,按六百里加急送去,不可耽搁,直接回来复命。

    这是一百两银子,等回到杭州再松快松快。事情办得好,还有重赏!”

    马直连忙磕头谢恩领命,利索地退了出去。明磊也就势告辞离开了,郑鸿逵依礼送到大门看轿止。

    八月初九,明磊着急婚事怎么也要在刘肇基来之前办完,过了中午,见王思任还敢不来,觉得不能再等了,备下礼物,决定亲自去一趟祁府。

    祁府坐落在杭州城南,明磊的名帖已经递进去好半天了,还不见动静,“比相府还难进不成?”

    祁府一看就是百年的老宅,少了马士英相府那种暴发户的霸气,却有一种厚重的感觉,直压得明磊在门口也不敢高声大气的了。否则,明磊早就动硬闯的念头了。

    祁豸佳这几天一直头疼。回想早先的日子,每日与老衲蒲团相对,谈世外烟霞,间呼伶人奏丝竹,亲执管和之,那是何等的自在洒脱。可自打这几个女孩子跑回来,真称得上度日如年了!

    一开始,着实吓了一大跳,以为说上两句,把德琼送回周家也就完了。没成想,还没有训斥她们胡闹,后院就哭成一片了。家里的女眷齐刷刷的倒向德蓉她们,自己反倒被孤立了起来。

    可这些女流懂得什么,自古都不兴悔亲眛亲的事情,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除了拜堂,聘礼也收了,嫁妆也送过去了,还怎么反悔?家族的脸面还要不要?早干什么去了?

    正想着王思任来气,遂东就带着家眷赶了来。该着遂东倒霉,还没有见到meimei,就被这位表舅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好在班孙也赶来了,和遂东一个声音。现在倒好,一边要退婚说明磊是个混蛋,一边要拜堂,说那小子是个人物。祁豸佳的脑袋都要大了,毕竟这是人家王家的事,自己的媳妇、闺女不好乱说什么,还是请弟弟凭着威望回来拍板吧!

    现在,这个明磊已然到了门外,见面准知道人家要提婚事,自己有什么理由拦下呢?不见,也有些说不过去啊?正核计呢,还是后院的班孙和遂东得到消息,一起来到厅堂,祁豸佳也没了办法,由着两个小辈去迎这个瘟神进门吧!

    明磊好不容易等到中门大开,遂东和班孙迎了出来。明磊先和班孙见礼,接着就狠狠给了遂东一下,“我到杭州都三天了,你小子也不去看看我,通通气,成心啊!”

    遂东这叫一个冤,纯粹现在里外不是人了。“你可不知道,家里乱成一锅粥了,表舅做不了主,去请我姨夫回来了!”

    明磊心中一喜,等刘肇基赶来,有祁彪佳坐镇杭州,此计必成。不过想到祁家对自己印象不好,竟敢拦着自己娶老婆!不由怒火中烧,我要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就他妈不姓周!

    明磊拍拍遂东的肩,“放心,不过是再挑个吉日完婚,还用姨夫拍板?”说着,带头走进中门,昂首阔步的样子,还真有了几分威风,遂东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