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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婚变

    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唐欣儿现在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欣儿其实还是知足的,明磊这两天,那里也没去,成天守着自己,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兄弟小姑的,就两个人双宿双fei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可陈于阶送来坏消息,二十五,明磊就要去王家送聘礼,二十八,新夫人就要过门了。好日子过得也太快了。欣儿知道自己不该要求的太多,多少姐妹一过门就要听正室的管束,挨打受骂也是平常的,可人心就是这样,都愿意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呢。如同刚当上地主没两天,就赶上土改了。任谁也要心有不甘啊!

    陈于阶这个老东西,在府里跑前跑后,还经常挂在嘴边,“上回办得就是又仓促又简单,这回尔等要是不上心,小心家法伺候!”说这话任哪个宽宏大量的听了也得急啊!做新娘谁都是一次,怎么到我这就可以对付过去,换成别人就半点马虎不得?

    可腹诽归腹诽,在明磊面前欣儿知道半点也不能表露,不是惧怕明磊,青楼出来的女子,这点心机总还是有的,论挣宠邀功,再怎么怵窝子,也算是半个专业选手,决非业余人士可以比的!

    明磊被陈于阶支使得团团转,见欣儿也忙里忙外的,没有丝毫怨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刚想拦下欣儿好好表示表示,欣儿就用滑腻的手指轻轻放在明磊嘴唇上,“没什么?只要相公好,欣儿就觉得好!”明磊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看来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七月二十五的正日子,陈府上下张灯结彩,明磊赏给下人每人一身鲜亮衣帽,各个干净利落,精神抖擞。卯时刚过,远处鼓乐齐鸣,迎面走来一溜大轿,后面是女家的嫁妆,足足有笼二十担。(这个习俗明代称为送嫁妆)

    先落轿下来的是王嗣音本家的姑姑,陈于阶的夫人早抢上前迎进后堂,两人互相见礼,说了客套话,让过了茶。明磊才出来见礼。王嗣音的双亲均以过世,这位姑姑权当明磊的丈母娘,明磊行了四拜的大礼。陈夫人是联亲家母,明磊又过去行了礼,这时又让进十来位夫人,王嗣音的姑姑一一介绍给明磊,明磊是一一见礼,心里话,这娘家人也太多了些吧!

    这时,王嗣音的哥哥王思任也进了后堂,因为明磊没有长辈在堂,只给联亲家母陈夫人见了礼,明磊这叫一个郁闷!

    明磊过去和遂东(王思任的号)见礼,只见他伸出两只雪白的长长尖手,抱拳打躬,声音圆满。中等个头,典型江南人的纤细,相貌倒也端方,齿白唇红,留着胡须,业已三十挂零。明磊仔细端瞧,遂东嘴上居然是涂着口红,面上像有一层薄粉。明磊知道苏杭一带的士林流行这一套,弄得好端端的男人好像一群妇人,没成想见到了活物,不由感叹,江南的这股乱世阴柔之风,怎能抵住满人的嗜血彪悍之风!真是致死都不知悔改!

    按照风俗,娘家的这些长辈妇人由陈夫人陪着奔往明磊的卧室,与新郎铺床摆设。遂东领着明磊来到前院,这里陈于阶陪着一干男宾已经入了席。一干人众里,祁班孙给人的印象最为深刻。

    这是江南少有的一条大汉,喝起酒来从不推让,声音宏亮,一看就是慷慨豪迈之士!他的父兄都在江边军营驻扎,没有前来,说到国事,和明磊很是投缘。俩人边喝边聊,遂东不时凑上一句半句的,一旦不中听,班孙诶的一声就把遂东拔了开,和明磊接着聊。

    明磊肚子里还是有真货的,唬得班孙和遂东以为遇见了高人,连呼痛快,热情高涨,不觉间就出溜到了桌子底下。明磊也有些高了,迷迷糊糊地被别人搀了回去。

    第二天上午,明磊起来就觉得头疼,想到初次见面,也没有给大舅子和祁班孙送见面礼,没多想就打发小德子赶紧备下重礼送到王家。

    小德子下午喷着酒气回来,看来酒席应该不错,否则这小子也不能这么没出息。明磊过去就赏了他一个响亮的脖拐,打得小子一个趔趄,好悬没有趴下。惹得刘六笑着陪明磊走出大门,奔往城外看望带来的军士。

    次日下午,王思任来拜望明磊。明磊看到遂东苦着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果然,遂东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王嗣音跑了!

    明磊吃惊得半天没缓过劲来,虽然感觉上这是真的,但理智上还是不能接受!在大明朝的望族还有逃婚的女子?怎么史书上从来没有记载啊!如果说明磊和柳如是白话自杀,影响到柳如是将来的结局方式还是一个猜测,那这回明磊的确改变了历史,大明朝第一次出现高级官员的夫人在新婚前跑路了!

    “为什么?”明磊的声音高了八度,少有地动了肝火。自己怎么不好了?明磊自己可认为自己还是满迷人的呢!

    “璞麟!先不要急!事情的起因是小德子!”

    “小德子!”明磊的这一声吼,后院正端着茶杯喝茶的小德子吓得手一歪,茶水哗的洒了一身。

    “璞麟先不要急!听我慢慢说。小德子机灵,踩着饭点来送厚利,我一高兴,怎么也要留小德子吃饭,就由我的管家陪着。

    正巧,我家的表妹德蕙、德蓉,雪瓢叔(祁彪佳从兄祁豸佳,字止祥,号雪瓢)的两个女儿来贺喜。雪瓢叔家的管家无意中认出了小德子。

    也是缘分,敢情璞麟和雪瓢叔一家是坐同一条船回的杭州!璞麟可能无意中冲撞过小表妹德蓉,差小德子去赔过礼,故而家人还有些印象!”

    明磊的脸腾的红了,遂东也不好再往下说了,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其实当时那个管家也不敢确定,喊来二小姐德蓉的贴身丫鬟辨认,那还能有错!结果,立时就传到了后院。明磊自己不觉得什么,可德蓉当时被羞臊得真有心跳海,能不印象深刻吗?

    于是,明磊在船上如何闯过去看人家,如何说风凉话,人家如何要跳海都被抖落了出来,说道伤心处,王嗣音和嫂子、jiejie德蕙等一干年青女子都陪着落泪。最后,小德子赔罪时瞎说的什么明磊故国情怀,被刺激得时明白时糊涂的也被当事实讲了出来!

    更有甚者,遂东打算随明磊去广东,王嗣音的嫂子能乐意吗?借这个机会把明磊妓院给妓女讲课,请马士英奴才吃花酒的事添油加醋地也讲了出来!

    “他真的和相府的下人称兄道弟,一起在媚香楼胡闹了一夜?”

    “这!嫂子我能说假话吗?几天前,我去看你李家夫人时,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家老爷,工部侍郎李大人在相府亲耳听相府门前执事讲的!”

    在这些人心目中,首先马士英是个大jian臣,他的奴才更坏;其次男人去妓院,嘴上不能拦,可任谁心里也一百个不愿意;最后,明朝是个礼仪之邦,一个高贵的三品大员和一群下贱的坏奴才平起平坐,这件事本身就是国家的灾难,朝廷的耻辱。

    把这些归纳总结到一起,明磊整个被妖魔化了。变成一个不知廉耻,卑鄙下流、随时都有可能发疯的男人!这样的一个大火坑,哥哥还要把唯一的亲meimei推下去,王嗣音一下扑到床上,放声大哭。听者无不落泪。

    遂东被叫回内院,费了无数的心力,也没有说动meimei。气急了,抡圆给了自己媳妇一巴掌,发狠道:“长兄为父,这件事不能更改!别听你嫂子胡说,将来你见了璞麟,自会明白为兄的苦心!”说罢,竟转身走了。

    遂东说得实在没有水准,根本不能服人。嫂子言之确确,这怎能是胡说?将来见到?德蓉已经见过了,差点跳了海,自己见了会明白哥哥什么苦心?还不是乱世,依附一个有兵权的好保命?

    嗣音和德蓉几个越想越是这么回子事!于是,几个胆大的一核计,天刚蒙蒙亮,嗣音和德蕙、德蓉就带上丫鬟、仆人从后门溜了出去,回奔杭州祁豸佳的府邸了!

    以上这些经过,遂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明磊的,瞅着明磊发局的样子,很是表示同情。

    明磊很快恢复过来,倒觉得遂东轻松得奇怪:“你meimei跑了,遂东不着急?”

    “聘礼已然收了!嫁妆也送过来了!嗣音已经是你们周家的人了…”言外之意,与他何干。

    明磊是干什么的,嘴上最是没吃过亏的。但也知道这些名门最是要脸面的,出了这等事情,只得嘴上撇干净,实在是怕辱没了家门。这就好比掩耳盗铃,蒙蒙自己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在纠集于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还是放眼解决这个难题才是正理!

    遂东见明磊没有一丝埋怨自己的表示,很是过意不去,越发觉得明磊的气度恢宏,心折不已。“璞麟放心,我是守信之人。当日答应随你赴粤,决不失言!这就收拾行囊赶往杭州,看来也只好在我表叔那完婚了!”

    “客套的话我也不讲了,你哪天动身?”

    “明天就二十八完婚的日子了,再不走,应天府的人就知道了!我怎么也要在这之前走,否则还不成了众人的笑柄了!”

    明磊心说,你还知道害臊啊!连个女子都看不住,也是个志大才疏的东西!送走遂东,明磊发现小德子也没影了,准是算计到会成为自己的出气桶!明磊发现小德子越来越能揣摩出自己的意思,这未必是什么好事!

    俗话说,祸不单行!此言不拗也。明磊正在厅堂盯着硕大的喜字出神,刘六跑回来,就开始叫屈。“那个兵部员外郎吴乘权成天见不找人影,城外还有咱两千号弟兄等着领那些家什呢?璞麟你倒划出个道道来啊?”

    领导就是难当,明磊还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好言好语地安抚刘六。明磊也实在拿这帮自命清高的官吏没辙,只得劝刘六,“要不,明儿个,你找武库司的郎中试试?”

    当然,也不能一点好消息都没有。至少,扬州的范秉斋很是满意。自己给儿子和明磊活动买官,花了五万两银子。明磊去应天府十来天的功夫,就给文祺和他自己升了官,山阴祁家可是江南的望族,这么多年也没有和人家拉上关系,明磊竟拐着弯和祁彪佳攀了亲,总共才花了两万两银子,真是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