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故人（中）

    巨大的劲力宛如掀起强烈的飓风，所到之处将一切破坏殆尽。

    尚文意识到不能和对方以力量来拼搏，通过引导闪躲的方式，使所有攻击轨道沿着身体擦肩而过。

    虽是如此，但光是弹开来那么一击，剑身传来的震动就足以使疼痛感从掌心中央开始蔓延开来。若是正面接下攻击，后果难以想象。这铁制的兵器是否拥有足够的韧性来承受那么一击而不被折断，对此尚文没有丝毫自信。

    ……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

    手心冒出的冷汗使剑柄变得黏糊糊起来，带来十分不适的感触。

    对手是坚硬的尸体，看似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意识，如今只剩下那幅已经空荡荡的躯体，继承了以往所有战斗过的经验，使以它作为对手变得棘手起来。

    对手很强，真的很强！

    无论是战斗的技巧，战斗的经验，都远远超过尚文以上。

    明明已经充分体会过，也费尽心思打败了强大的敌人，获取了战斗的经验值，然而现在一切又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雪、雪倪姐！快逃啊——！！”

    惊慌的声音不断呼唤着那个名字，尚文加大了音量，试图把她从感伤的空间中拉回来。然而那个悲伤的身影却无动于衷，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被回忆所束缚，陷在原地无法动弹。

    渐渐意识到，如果一对一交手自己最后必定会居于劣势。

    对手已经渐渐压制住尚文，后者也慢慢出现体力不支的负面状态，只需要一个细小的失误就可以彻底击垮那个瘦弱的身影。

    然而为了保护身后重要的人，那个明明十分脆弱的身躯却执拗的不肯退却。

    ……已经死去的人无法复生，而将其久久徘徊于世间无法安息的灵魂，引导前往毗邻的冥界，则是活着的人能予以的最伟大的慈悲。

    雪倪当然明白这点，然而当下她却有着更想实现的愿望。

    ……是的，她终究无法永远地守护那个善良的，十分在乎别人想法的单纯少年。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至少在尚文为他人所伤害之前，快点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的程度。

    看着曾经的同伴以巨剑劈砍向尚文，雪倪的心脏犹如七上八下的水桶，无数次跟着浮动起来。饶是如此，她还是拼命遏制住自己，将一切担心忍耐下来。

    时不时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若是当初将所有知识授予尚文会如何？

    他看起来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偶尔还能抓住自己尚未提及到的重点。

    然而，伊图亚拉的武技意味着一种桎梏，若是在尚文身体仍处于未完全发育时期将这些传授于他……恐怕会让它形成习惯，遏制尚文今后发展的空间。

    年龄正是尚文的优势之一，那个尚未完全成型的柔韧的身体，为接下来的翻滚闪躲、引流对方攻击的轨迹，以及向后跳跃都发挥了积极性的作用。

    ……看样子，他确实找到和人战斗的方法了。

    面对比自己要强大得多的对手，正面交锋只能将其称呼为鲁莽。

    既要有不惧对方实力的勇敢，同时也要具有不断和对方纠缠的谋略与耐心。

    决定胜负的方式有很多种，然而唯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会被称为胜利者。

    巨剑的攻击范围非常宽阔，密集攻击时甚至无法将身体暴露在其三米的内。巨大的钢剑为它提供了优秀的杀伤力与范围，却也遏制了它的灵活性。

    抓住巨剑挥舞的间隙，尚文迅速靠近那个高大的身影，挥下双刃，划过对方的身体，然后下一刻立即受身摆出防御体势。

    单纯的斩击并没有效果，至少得具备如对方那般威力巨大的破坏力才行。

    在起身的一瞬间，健硕的身影已经追上尚文的动作。

    为了不使那如飓风一样的攻势落到自己身上，尚文首先提起短剑进行攻击。

    就在短剑即将集中原冒险者的下颚时，被他以兵器格挡弹开，顺势高高举起巨剑，由上往下劈砍而去。

    意料之中，尚文充分计算过对方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抬手以短剑牵引对方的攻势，在巨剑接触地面的时候，迅速以另一只手的短剑以交叉的形式，将原冒险者的武器固定于地面，身体呈倒立的姿势将所有承受的力量引导至双手的武器上，以此使用来牵制对方的技巧更加牢固。

    要解开这种牵制唯有使出更大的力量，但无论以哪种形式使出的力量，最后都将有一部分力量会为尚文所借力，使其更快完成下一击的准备。

    被巨大力量弹起起的细小岩石四处飞溅，原冒险者高高举起的巨剑由于惯性原因使身体失去些许平衡，向后倾斜。抓住这个机会，尚文如奋力弹跳的兔子般朝对方飞奔过去。

    锋利的短剑连着对方挥舞着巨剑的手臂一起至根部斩落，再转身将武器插入对方的心脏部位。

    ——至此，分出胜负。

    然而，战斗仍并未结束。

    习惯于以常识来思考的尚文最终还是大意了。

    “——嗷、嗷噢喔噢——！！”

    一只干枯的手掐住尚文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张开弥漫着浓烈腐臭气息的口腔，即将啃咬下去。

    “……啊、啊啊，哇啊啊啊——！！”

    尚文伸出双手抵住对方，阻挡住啃咬的攻击，于此同时发出惊恐的吼叫声来。

    巨大的力气使瘦小的身影难以抵抗，死亡一步一步向尚文靠近，粘稠的绿色液体顺着泛黄的牙齿滴落脸颊，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那幅画面让尚文想起曾经看过有名的丧尸电影里面的场景，那以活人为食的画面，一直以来都是许多人回忆里久久不散去的噩梦。

    尚文忽略了一个致命的细节，面对已经死过一次，化身为僵尸的冒险者，普通攻击对其并没有多大作用，当然包括其身为人类时期的致命弱点也一样。

    要想完全令它无法动弹，唯有斩下僵尸的头颅，或者——

    “吾敬爱神明梅瑞狄斯啊，恳请以慈爱之名赐予加护，将徘徊于世间，往生的灵魂们引至安息之所……”宛如银铃般的声音吟唱祈言，一双纤细而美丽的手从身后抚上原冒险者的胸膛。“——驱散诅咒。”

    原冒险者的动作停了下来，掐住尚文脖子的手失去了力量，使其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嗽起来。

    “……一直以来，真的非常感谢你教给我的一切……谢谢你，大叔。”

    那只干枯的手伸向身后，不知是否打算扯开抱着自己的雪倪，亦或者只是单纯想安慰身后那悲伤的身影，在就快要触碰到那张美丽的庞儿时，身体化作白色的光粉，慢慢消散于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