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尚文（上）
——剥下外皮…将骨头…磨碎…… 稚嫩的声音。 ——起火…唔呃…这什么味道啊…… 是谁？谁在讲话？ 并未连贯成词的话语，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传入耳中，处于朦胧之中的意识开始苏醒过来。慢慢地把眼睛睁开，眼前模糊得无法分清事物。身体感觉异常沉重，似乎因为伤痛与疲劳的原因，大脑向身体传达想要起身的指令并未起到作用，用尽全身力气也仅仅只做到简单活动手指关节的程度。 不甘于就此放弃，一遍又一遍不断努力地尝试着。 “你醒啦，身体还好吗！？” 不远处的声音安静下来，或许是意识雪倪已经苏醒，似乎用很快的速度朝着她走了过来。随着脚步声在自己身前停歇，雪倪因内心找不着落脚点而开始感到不安，一双纤瘦的手将其扶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轻率的举动给吓到，雪倪表现出惊慌的模样。不停地摸索着周遭，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啊…不好意思，这个我借用了一下。” 从身后掏出护身短剑，将其递向在一瞬间表现出不思议表情来的雪倪，向她展示出纯粹的笑容。 收下平日里常伴身侧的短剑，这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让人安心，雪倪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与此同时想起已经自戕的左手，不由得感到些许悲伤起来。 “……还有，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你的‘那个’……我有将它用布包好，放在那里了……” 少年似乎有些害怕的模样，用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用粗布重新包裹过的断肢。 伸手拂过外层，雪倪没有立即翻开粗布查看，因为确信眼前的人没有说谎的必要。对方正对着她显露着憨憨的笑容，彷如将丢远的树枝捡回来的小动物般，小心翼翼地就像是在居功一样的表情。 静下心开始观察起对方来。 就外貌而言与小孩子无异，但也可能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小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迷宫深层这种危险的地方？他又是怎么在‘阿比斯’这么危险的地方生活下来的？雪倪在他身上看到除了粗劣缝补过的破旧衣服外，没有发现任何武装。 “我叫尚文，jiejie你呢？” “雪倪……” 要思考的地方太多了，才刚苏醒过来的大脑一时还无法顺利运转过来，导致雪倪表现得有些呆滞。 “怎么了？那里还痛吗…？” “啊，不。那里已经不疼了……” “对了，先吃点什么吧！” 很自然地双掌合在一起，笑着对雪倪说道。 “…喂，先等等——” 那幅模样表现得就如孩童般单纯，完全不像个熟练的冒险者应有的姿态。宛如一气呵成的动作，模范的令人无可挑剔。不如说‘太过于自然’这一点反而实属异常了。 不作思考便将武器给予陌生人，甚至连对方的来历也不多加询问。 ……为什么，他竟一点都不在乎眼前状况的模样呢？并且彷如一幅许久未见亲人的表情一样看待自己？ 雪倪无法凭借以往处事的常识来判断尚文的意图，正苦于思考该怎么与其交流的时候，抬头发现才背身走出没几步的尚文忽然倒了下来。 “喂，你怎么了！？” 那薄如蝉翼的心情顿时绷紧了起来。 “呃，我没——呕哇哇哇……” 虽尽力微笑着想展现出一幅不需要担心的模样，但话还没说完，尚文便倒头开始呕吐起来。开始扑倒在地上匍匐着往火堆的方向拼命地想爬过去。 “喂，你没事吧！？”不禁开始担忧起来，向他跑了过去，“这……究竟是怎么了？” 雪倪抬起尚文的脸仔细地观察，因痛苦而拧紧了表情，嘴里不断呢喃着的无法理解的言语。 ……他这是陷入了中毒的症状。 正当疑惑的同时，雪倪在煮着浓稠粥类的锅子旁发现了被分类摆好的菌类植物，那大概就是导致尚文中毒的罪魁祸首吧。 在锅子一旁还放置着几片苔叶和一些黑色的粉末。 透过在食指中划开观察的黑色粉末发现是木炭粉，而那些绿色的植物则是在地下迷宫里随处可采集到，因独特的强烈气味经常被入药和作为提味食材使用，被称为‘胡荽草’的可食用植物。 看着为他人如此紧张的自己，雪倪没来由的忽然想笑出声音来，然而心情也就在这一刻开始感到安心起来。 蔼然地看着倒在怀中的尚文，虽然缺乏经验与常识，但看起来至少脑子不笨。 因为尚文已经出现幻觉且仍有轻微的呕吐现象，若将整片叶子塞入很可能会堵塞食道，造成呼吸不顺畅导致窒息。雪倪拿起胡荽草放入口中嚼烂，口对口将其少量地一点一点喂给尚文，然后含着清水以同样的方法送服。 在胡荽草强烈气味的刺激下，尚文的意识开始恢复，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将剩下的木炭粉末伸向尚文面前，同时给他舀了一碗清水。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呜呜……” “你怎么会食用有毒的蘑菇？” 雪倪擦拭着嘴角残余的胡荽草汁液，有些疑惑地发问。 “我看菌类食材大都营养丰富，觉得它对雪倪姐你恢复伤势应该会很有帮助，所以采了一些来……” 尚文皱眉就着清水把木炭粉吞了下去，然后似乎很讨厌嘴里混合着木炭与胡荽草汁液的味道，砸巴砸巴着嘴说着。 “但我又不知道哪些有没有毒啊……只好自己都尝一遍再思考将它们放进锅子里。” 那竟是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第一次见面的人而准备的…… 看着那幅挂着眼泪与口水，一幅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的模样，内心仿佛在什么地方，忽然打开了一个豁口—— 雪倪的嘴角不禁弯起一丝弧度，发出嗤嗤的笑声。 “你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 轻易地，就将他人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来。 明明刚刚还沉浸在失去同伴与右腕的悲痛中，现在仿佛沮丧的心情一下子被吹得无影无踪般，不由得开始替他担心起来。 尚文疑惑的望着雪倪，也跟着憨憨的傻笑起来。 尽管对世故一无所知，唯独对于他人的心情这点异常敏感。该说他直觉非常敏锐吧，尚文非常善于观察他人的心灵。 “先吃点东西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