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墨然于归
(最后一次啦,感谢初雪和辟邪神光的打赏。) 正文: 雪舞,风肆,冷意沁骨。 雪岭踽踽,起迎的风雪中,纵白驼着云萧与女子、雪貂向着西南方向纵行不怠。 一日、两日、三日,久久…… 风雪像散不开的阴霾一样萦绕不歇,望眼无尽。 少年人眼前心上,俱是茫茫然的雪,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尽头,再多复杂纷乱的心绪,都化做了这一片飞雪里的空白。 那样纯粹而没有念想…… 只有眼前越来越模糊,因为寒冷,因为失血,因为茫然,因为惶乱。 终于淡泊了纷扰,青衣少年抱着女子从白狼背上滑落,茫茫然地蜷卧于雪地之中,睁着迷蒙的眼,望着头顶飘落下来的片片飞雪。 师父…… 他下意识地环紧怀中藏于麾衣内的女子,干涸的唇上皲裂冷白,眼神茫然无聚,入眼皆空,竟是早已处于混沌无知的雪盲之中。 周身僵冷没有知觉,他除了下意识地做出环抱的姿态,早已使唤不了肢体一分一毫。更遑论爬回纵白背上。 雪貂有气无力地从摔落的雪中爬起,有气无力地钻进女子麾衣之内,有气无力地蜷卧不再动弹。 只有白狼似还有余力,围着青衣少年旋转不止,几次想把两人叼回背上。 雪岭风急,呼啸不止,白狼几次拖咬少年都未成,狼齿所咬之处,越发苍白僵硬,连血都已流不出。 纵白清逸如雪的长绒在风雪中凌乱飘飞,壮硕的身体迎风立定,突然看向一个方向动了动尖尖的长耳。 似是确定了,纵白四爪急促地挠地少许,飞快地刨出一个坑来将蜷成一团的两人拖了进去,下一刻就发足狂奔,往南面急纵而去。 四肢再度饿得虚乏的雪貂有气无力地掀开眼皮,察觉不到白狼的兽息更觉绝望没有生路。长长的毛茸茸的身子挣扎着又从麾衣里爬了出来,看见少年早已昏迷,委屈地发出低微的“咯咯”声。 而后满心将死无力绝望地爬到少年人身上,来回慢腾腾地用尾巴扫动,将盖满少年人青衣之上的积雪扫落。 有气无力,虽慢却不肯停。如此反复。 誓要将雪地中这一点唯一异于雪色的青竹色留将出来,以期能有一线生机。 雪满长空,寒风不止。 雪娃儿来回间短短的小腿再迈不动一步,两眼昏花,饥肠辘辘……绵软毛茸的身子瘫在少年人身上再也动不了,只有尾巴一抽一抽地不时拨动两下。 风声、雪声、腹中如雷般的叫声都慢慢麻木听不清了……却于此时,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那人抱起它的动作极其温柔,小心翼翼中微觉颤瑟,五指不停抖簌,能感觉出难以抑制的担忧、关怀,及感激。 再度被饿瘦一圈的雪娃儿只感天无绝貂之路,死而复生,绝处逢生……心中满满都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感动感念之情,不由挣扎着想在昏睡前看一眼自己的恩人。 半睁圆溜的大眼,入目便是一双盈盈然蓄满月光似乎能溢出水来的深邃眼眸。 雪娃儿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眼睛,一时间瞪直了目光,身体也僵直了。 直到那人将它转递到身后一人双手中,雪娃儿才后知后觉地一个哆嗦回过了神。 然后……就莫明地觉到脊背上一层凉意,十分惊怖地蜷缩成一个球儿彻底饿晕了过去。 …… 迷离的白光晕散不去,隐约望见水榭楼台,曲径清幽。 飞檐碧瓦的景亭中,连绵的绿柳青槐于微风中轻轻拂扬,四周漫天花雨,淡淡的粉色樱云飘散在空中,落于亭上、砚上、石几上。 他不知为何有些痴怔地静静看着,等着…… 茫然、空蒙,却又隐隐期许。 果然光影轮换间,一袭白衣突然拂进了眼帘。 带着尘埃落定的叹息,和飞花漫眼的苍凉。 他就那样安静地失神地促不及防地站在远处,茫然无措地看着景亭中的那一人。 白衣如雪,青丝如墨。 净如清水,宁如墨画。 一身白衣三千乌发,皆随樱花流云辗转飘飞,幽幽淡淡,远远近近。 不知为何心上忽然生疼紧窒; 不知为何眼泪莫明潸然落下。 他不近不远地站在几步之外,不知往前,还是退后;不知留下,还是离去;不知伸手,还是放下。 于是踌躇迷惘。 突然亭中的女子回目向他望来,清浅柔和的目光,落如懒月清辉。 眼神宁而淡,温而浅,似蓄一分柔,似掺一分和,似揉一分眷。 “萧……”女子低低地唤了一个字,霍然轻扬起唇角,极淡却也极柔地笑了一笑。 他忽然觉得眼角涨痛疼窒,难以忍受,心下像水一样不可抑制地化了开来。 蓦然紧捂胸口,刹那间泪如雨下。 是那样虚无飘渺的希冀,和溃不成堤的绝望。 师父……
“师父……” 身侧之人突然一把握住他的脉膊,极为激动惊喜地不停唤道:“云萧!云萧!师弟!” 榻上的人恍惚如是,久久才睁开了眼睛。 入目所见模糊的蓝影于在眼前晃曳不止,云萧望了她许久,怔愣迟疑,终于轻声唤道:“二师姐……” 蓝苏婉禁不住眼眶一红,哽咽着上前一把抱住了榻上的少年:“师弟!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终于醒了……” 意识慢慢流回脑海,少年人有气无力地喘息了两声,蓝苏婉忙擦去眼泪奔去桌旁倒了一杯水过来:“先别急,喝些温水,你的嗓子哑得厉害,应是伤的不轻……” 榻上的人欲要伸手去接杯盏,竟一时抬不起腕来,一阵刺痛和涩麻窜过手臂,整个人都感觉撕裂一般疼…… “别动!你躺得太久,腕间筋脉也是续上不久,还动不得。”蓝苏婉忙把他微抬起的手腕轻轻按下,小心地端了杯盏喂给他喝。 云萧低头慢慢将水喝尽,抬头欲要说话,又被她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摇头叮嘱道:“你先莫要说话,这么多日未能好好吃饭,你定是饿了,我去给你端碗粥来……”言罢便欲转身离去。 云萧挣扎着伸手拉住她,有些急切地开口道:“师父……呢……”果然声音嘶哑低微,几不可闻。 蓝苏婉只得回身来好好安抚他道:“你放心,师父前日就醒了,比你还早两日,一直由大师伯照料着服药调息,不日便会愈好的。” 榻上的人一时静,不由怔愣,而后哑声又问道:“师父体内的毒……” “师父体内的墓蔹花寒毒已经解了,剩下来的余毒待师父恢复元气慢慢调理便可化解,你莫要担心了……先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你虽未中毒,身体却比师父还要虚弱,这半月余你一直不醒,昏昏沉沉地越来越虚弱,可吓着我们了……昨夜里师父强撑着过来给你行了几针,今日总算是醒了……我给你弄点吃食,随后就去告诉师父阿紫她们……” 蓝衣的人当即快步而出。 云萧看着她行出,后知后觉地抬头去看身处之地,恍然中心中微震。 这是归云谷他先前所住的叹月居。 师父把他带回来了么……? 想了想又轻轻摇头。师父当时也是昏迷,如何能做决断,定是大师伯或是大师姐带了他们回来谷中。 还好,最后还来得及。 青衣的人有些庆幸地笑了笑,下一刻不觉低头,眼角却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