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后悔何用?
陈晃看着成晴晴这样哭,突然就慌了手脚,小心地将她压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脊说道,“不会,不会的,这一生,只要有我,你可以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如果我哪天不喜欢你了,我要换一个呢!”成晴晴闻言煞有其事地说道,“我们只是协议成婚。” “只要你幸福!我都成全!”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骗来的,纵然有一天,这一切都离他远去,他也甘愿。 甘愿做这天空中只开过一瞬的焰火,也至少曾经美好过。 “哼!” 成晴晴闻言,心里觉得又是甜又是气。 “哪有男人会把真正喜欢的女人推到别人的怀抱!你确定你对我是真爱吗?”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晴晴,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就是因为你!”陈晃连连说道,生怕媳妇不高兴。 这一夜的国宴一直持续到天方大白,楚王因为困倦早早地就回了宫,而所有人都围着殿上那一人,继续着这盛大的宴会,歌舞一夜都不曾停歇过。 司琴她们也玩的累的恨不得能睡去,见着还没有入睡的芈凰,问道,“太女,你怎么了,怎么还不休息?” “心里有些事情,我还睡不着,你们都去睡吧。” “是!” 众人只留了窗前美人榻上的一盏灯,就鱼贯而出。 夜色凄凄,回了东宫的芈凰披着一件披风走到窗前,推开朱窗,风雪随之吹入,吹散她一头青丝,在风中上下飞扬,遥遥望向这楚国深宫中如今还灯火通明的赫赫金殿,望向那金殿上高坐着的男人。 黑暗笼罩着她的半张丽颜。 此时有些明暗不定。 当若敖子琰一身酒气高兴地送着令尹子般离开,楚宫的大门前,令尹子般坐在马车中,隔着车窗对他说道,“别的我也不说了,如今你也是有自己想法的人了,好好去做吧!” “是,父亲!” 一瞬间,若敖子琰一身五尾凤正红朝服,清俊无双的面容上,勾起一抹笑,雍容无度,脸上潮红的酒意皆被寒风吹散,目光与对面年过半百,气度儒雅不凡的令尹子般相接,心照不宣地彼此点头而过。 父子间,无论一个眼神还是相貌,九成九相似,就连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仪,宁折不弯的傲气。 他都甚至有过之不及。 “此一生,我一定会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直到有一天,走到我所期望的那个位置。” 迎着漫天的风雪,黑夜即将退去,天方即将露出一丝鱼肚白。 高坐在骏马上,若敖子琰一双幽深的眸子,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睥睨天下之势,目送着若敖氏的马车队如长龙一般缓缓驶出楚宫,回头眺望着灯火依然辉煌的渚宫,赫赫生威。 若敖越椒拥着周菁华坐在高头骏马上,眼中升起一抹暗潮,“二弟,恭喜了,不仅官复少师原职,还马上加封左徒,取我死去的岳父大人而代之,真是厉害了!” 从越椒那里知道若敖子琰插手金库全过程周菁华闻言透过风帽看着此时的若敖子琰,心底不禁一凝。 若敖子克也坐在马车上,戏谑地笑道,“弟弟,这庭理之职是不是也该提一提了,好歹我也要是三驸马了,二哥。” 意思是提醒他刚刚坑了他一把。 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 “等着吧!年后成嘉肯定会官升一级,这司败依然是你的。” 若敖子琰冷眼看了如狼似狐的越椒和子克,拨转马头向着东宫带着凰羽卫的精卫而去。 越椒看着高傲如王者的男人,冷哼一声,“我们也走了!” “驾!” 放开四蹄,雪沫飞溅,向着若敖府奔驰而去。 若敖子克坐在马车上,也重重落下帷幕,“去繁华,找我的胭脂美人!” “是,三公子!” 若敖氏的三兄弟在宫门前就此分道扬镳,背道而驰。 成府却在成得臣的一场风暴和怒火中也迎来了楚穆王十九年,新年的第一天。 成嘉将成晴晴被太女指婚的事情禀报给了成父,“父亲,晴晴的婚事已经定下,还请父亲成全!” 成晴晴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以期能躲过责罚。 头发花白的老者高坐在堂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老眼带着一股风暴,手中转动的三颗东珠死死握紧,最后“砰然”一声重响将东珠砸在了桌上,“你们兄弟两个是不是都当我死了?成全,我成全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翅膀硬了,学会先斩后奏!难道不知道我正准备找叶老说亲的事!” “父亲……” 成大心想说什么,成嘉却对他摇了摇头。 任何解释和辩解都是多余的。 “别以为我现在不是家主了,就管不得你们了。管家,给我家法伺候,什么时候他们兄弟知错了什么时候起来!”看着堂下的老大和老二,成得臣命道。 管家闻言再度取下堂上摆着的一根带刺的荆条。 眼见着管家一鞭鞭抽打着,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成晴晴终于忍受不了,想冲上去,却被下人死死拦着,然后摇头说道,“父亲,错的是我,你打我好了……” 成得臣看了一眼幺女,“你就给我在旁边好好看着!” “不要,大哥,二哥,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再也不会不听父亲的话了!” 看着管家继续责罚着两个哥哥。 成晴晴第一次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她一直想要挣脱父亲的束缚,想要自由,想要无拘无束地活着,不想变成大姐那样,最后成为一个深宫怨妇,孤独老死在宫中,也不想像母亲那样软弱无能地死去。 这一刻,她发现她所要的自由都是用这些爱护她的人的束缚和自由换来的。 她不想要了。 再也不想要了! “成老,请您不要惩罚左尹大人,司败大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惩罚就惩罚小人好了!” 陈晃跪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了癞蛤蟆想吃天鹅rou的可耻心,甚至憎恨那个因为周菁华这个女人做的坏事而感到窃喜的自己。 明明有时间,他可以挽回一切的。 可是他却眼睁睁顺着自己的**任其发生。 成得臣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晃冷然说道。 “我自然会!还有这个家伙,给我狠狠地打,凭他一个平民也想娶我成氏的女儿没有那么容易!” 一时间祠堂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打声和哭泣声。 “你不要打了!” 不到中午,成得臣就松了口,“今日要不是大年初一不得见血,我绝对把你扔在乱葬岗。”
“多谢成老不杀之恩!”陈晃奄奄一息地谢着恩。 低头看着地上的年轻人,成得臣轻哼一声,“你以后也算是我成家人,以后就得一心一意为着我成家着想,知道吗?” 陈晃用力点头保证,“知道,晃愿意为成家付出性命!” “哼,以后你如果不对我女儿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成得臣冷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陈晃,轻轻跺了跺鞋底,“踩死你还是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再嫁也不是没有的,何况你只是我女儿的未婚夫。” “给我好之为之吧!” “老爷,我们走吧!” 阿朱大着胆子抚起堂上的老者。 成得臣在阿朱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后堂,看着高堂上的一个灵牌,突然目光一闪,问道,“阿朱,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陈朱闻言微怔,回忆道,“老爷,阿朱跟了您十年了,从十岁那年被您买回来。” “十年了……她也死了十年了……” “那个固执的女人!” “明明软弱的要死,却那么决绝!” 成得臣发出一声叹息。 阿朱在老者幽深的目光下大着胆子说道,“老爷明明还是希望公子和小姐好的,只是从来不说,阿朱知道的。” “呵,你又知道什么?我只是想在死前,看到我成氏崛起而已。” 老人重重咳嗽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 原来,十年了。 微微仰起头来,仰望这片荆蛮的天空,一串guntang的泪珠突然夺眶而出。 他不禁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雷雨天,刚给二子过完十一岁生辰的他,第二天就亲手将十五岁的长女押上王宫来接人的宫车,然后他看着他的妻子,他的二子一直在后面追了好久。 “贤儿……” “大姐……”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回过头,也不准马车停下一步。 只听到他们追着马车跑过北城大街,跑过十里长街的主城大道,一直追到宫门口。 回来后,妻子和他前所未有地大吵一架。 “为什么,你要这样?……” “我任你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拉拢了这家又拉拢了那家,你还这样把我的女儿和儿子都当成工具。” “不为什么,这些都是家族的需要!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女儿,或者我的儿子,为了家族,所有人,无论是婚姻还是性命都是可以牺牲的。没有这个家族,你和我们什么都不是,只配任人贱踏。”中年男人脸上都是理所当然,任女人哭泣哀求,也不为所动。 “好,那我今天就给那些女人腾位置,为你的荣华富贵再献一份力!” 剧大的摔门声响彻成府。 早就不是懵懂无知的儿子,站在门外怔怔地看着他们,然后第二天,主院里就传来那个女人上吊的死讯,七七四十九天的丧期过后,他长子的母亲,赵侧夫人就成了他成氏新的主母,而他的二子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成得臣闭上那双苍老的眼,又陡然睁开。 眼里的泪水不知不觉流尽。 然后冷漠一笑,转身,就向黑暗中大步而去,身形决绝,衣袍翩风。 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 后悔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