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后遗症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 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泰戈尔 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尼采 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纪伯伦 许峰睁开了眼睛,舱体里升起了些许气泡,不知道为何,他的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这几句话。 舱体打开,液体逐渐下降,阴冷湿凉的空气接触到了身上,带来一阵寒意,他咳出了肺里的液体,走出了舱门。 站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四处一看,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蛋一样的保存舱。 头顶是黑暗空旷的,有风从头顶降落下来。 他觉得环境有些黑暗,隐约感觉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于是伸出了手,他的手掌心上随着他的意志而升起了一个光点,淡淡的白光照耀着他面前的路。 他却迷茫了。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要去哪里? 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他迈开了脚步,在地面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他手上的光芒好似一盏明灯,照耀着前路,偶尔还会拿着灯去看看其他舱体里面的人。 忽然间,他看到了一个人,舱体里面是一个小女孩,他的视线无法离开,他隐约感觉,这个女孩对他非常重要,伸出手,将手按在了舱体上面,透明的玻璃舱体上方闪烁过几个数字,解锁成功,舱体打开了。 小女孩随着营养液的水流落到了地上,无力的咳嗽着,他起身将她抱了起来,向着前方走去。 小女孩睁开眼睛,口齿不清的道:“你,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他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小女孩又开始咳嗽了起来:“放,开我。” 他说:“你对我很重要,虽然我不认识你,我不能放。” 小女孩无力的伸出手轻轻的锤了他一下,以示反抗。 他却忽然觉得心脏一阵疼痛,没由来吐了一口血,跪在了地上。 鲜血落在了小女孩洁白的身体上,好似沾血的蔷薇。 他失去了意识,将小女孩轻放在了地上,向前倒了下去。 小女孩想将他从身上挪开,但没有力气,虚弱的她躺在冰凉的地上,很快晕了过去。 黑暗中,只有水声滴滴答答。 忽然从头顶冒出两个光点,驮着两人,送回了自己的舱体。 某处,似乎是cao纵中心,黑暗许峰叹了口气:“还是未完成啊。” 张士峰就在他的旁边,说:“不能急,得慢慢来。培养完美的新身体需要时间。” 黑暗许峰说:“不如你去求下许婷?” 张士峰说:“我疯了吗?我想死吗?怎么可能去找她?倒是你,就真的隐藏在黑暗中了吗?你没事吗?” 黑暗许峰说:“我无所谓的,我和他是一体,我是根茎,必须深入大地,面对黑暗吸收营养,只要他能面对阳光就好了。” “你还真看得开。” “根扎的越深,越黑暗,这颗大树就越是茁壮,面对阳光,对他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他痛苦的话我会更痛苦。” “所以你宁愿抛弃许峰这个名字吗?” “名字是无所谓的事情,谁来当都一样,我可以叫许峰,也可以叫王峰赵峰李峰,就好像你原先的名字叫张峰一样。 你把将的位置让了出来,宁愿当个士。 无论我叫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就是他黑暗面的事实。 只是我不被承认,我不配叫这个名字。” “你做了很多事情,你其实不能完全被称为黑暗面的,你有很多功劳,有很多事情是正面的……” “不用说了,像是墨水落入了清水里面,无论怎么解释,都是浑浊一片,已经是不可逆转了。 我的黑暗是事实。 而他需要纯粹的阳光也是事实。” “我有时候感到很沮丧,面对这世间千千万万个许峰,我觉得很疲惫。” “其实你不用纠结,拢共就两个,一个我,一个他。” “怎么分辨呢?” “明面上的都是他的。” “也就是说基本上看不到你?” “他,算了。 我这个人其实很迂腐的,讲原则,讲本心,讲道义,讲天理。 不肯去做一点可以为自己获得利益的坏事。 不愿意去伤害别人的利益。 这世界就是走围棋一样,非黑即白,你不占就有别人占,装什么大方正义? 最后吃苦不还是自己?
他不肯,但是人总得生存呀。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是我在暗中进行的,不能为他所知晓的。” 张士峰叹了口气:“所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大方姿态,背后总是凝聚着不少黑暗。不是自己吃苦就是别人吃苦。” “但是,我却非常向往那样的生活,活的光明磊落,所以一切都值得。” 张士峰忽然想起了一首歌,张国荣的《我》 对世界说,什么是光明和磊落!?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张士峰又放起了歌,出奇的是,这下许峰竟然没冲上去打他。 待歌曲完毕,黑暗许峰说:“可以说我就是为这首歌生的。” “我担心你们以后还能不能融合。” “不需要融合,本就是一个人,只需要他愿意承认我,自然就变成一个人了,所有的记忆都会得到整合。” “他还在沉睡吗?” “是啊,毕竟这次受伤太重了。新的身体又没好,他需要充足的休息。” “那你就没有受到伤害吗?” “我的承受能力可比他高多了……算了不骗你,其实我也很想休息,等都安排好了吧,我再睡会。” “你去睡吧,我来安排就好。” “拜托了。” 眼见着黑暗许峰沉睡之后藏在了黑暗里,像是喜欢黑暗的蝙蝠一样,张士峰松了一口气,怎么和同一个人讲话还要换两种不同的对待方式呢? 这让他异常难受,张口开始咒骂:“日你先人,矫情的一比,有精神分裂他娘的也不去医院看看,非要折腾我,我他妈的管你光明黑暗呢?破事这么多。” 可他转念想到许峰的这种状态其实是因他而起的,只能叹口气。 人的精神出现问题多半是有应激创伤,物理创伤,或者先天遗传,而许峰这些都不是。 他是经历过意志外部入侵的,就好像病毒入侵人体,虽然治好了,但为他的精神埋下了深深的后遗症。 张士峰自认倒霉,只能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他面前的屏幕上,正是DNA的树形编辑图。 他在帮助许峰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