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俯首
衙门口台阶上，一个彪形大汉傻愣愣坐着，偶尔嘴边会传出几声“哈哈”的傻笑。恨不得给天下人共同的认知——我是傻子。这幅样子显然吓到了来告状的人民大众，几批拉拉扯扯前来找大老爷理论的穷苦人看着手臂比大腿粗的汉子，偶尔还傻笑几声，跟神经病也差不了多少，转身便朝来路走回去了。也难怪杨不争很长时间都认为胡鄂肯让张大智在这衙门做事，除了看他傻好欺负之外，最大原因根本是为了减轻他工作负担，吓走告状的人。 杨不争刚好走到衙门口，看着傻大个愣愣的，感觉挺有趣，便走到他对面蹲下。手指在他眼前来回晃动，一会儿之后，看到他还是全无反应，恶作剧的小声说道：“阿静姑娘，怎么今天有空到衙门做客了？” 傻大个明显打了个激灵，猛的抬起头来，左右看来了下，才发现面前的杨不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赶忙打招呼道：“大哥，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瞎逛了。” 杨不争不答，笑眯眯打趣道：“大智啊，怎么今天这么开心，是不是阿静答应嫁给你了？” 张大智挠头道：“不是这事，她说现在还没考虑这事。”说着又傻兮兮的笑起来。 杨不争奇怪道：“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开心的，难不成你终于下定决心要找另外一家？” “不是不是，”张大智连连摆手，神神秘秘的拉着杨不争坐到衙门台阶上，低声道：“大哥，李钦差李元你知道吗？” 杨不争点点头：“知道，你的偶像嘛，怎么，他来这边了吗？” 张大智点点头：“来了两天了，听说青峰寨被扫平了，李钦差来这里看望胡大人，顺便表示嘉奖他举报有功，听说原来他们以前还是好友来着。” 杨不争看着他说着说着又傻兮兮的笑起来，有点按捺不住，不耐烦道：“就算看到偶像也不必要高兴得这幅样子吧，我说老张，咱们做人就要宠辱不惊，你看你现在都变成啥样了，真没出息！以后可别说你认识我。” “不只这事，”张大智摇摇头，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道：“刚刚，李大人向我请教问题来着。” 这次轮到杨不争有点发愣了，不可思议问道：“听说李大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他不懂的问题你懂？” 张大智点点头肯定道：“自然是真的，骗谁我也不敢骗大哥你。” “他问你什么了？”杨不争愣愣道。 张大智又一次露出傻兮兮的笑容，好像怕人知道似的低声说道：“今天早上我在里面出来，刚好碰到李大人，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呵……然后问我：小兄弟，请问茅厕在哪？” 杨不争：“……” #### 杨不争无语的别过张大智，自去找胡鄂。这一进府衙，顿时发现这地方跟自己以前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隐隐的感觉有几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看，认真注意时又一无所获。心知是在保护那位李大人的，也不在意，稍一打听知道胡鄂在后院陪李元后，便也跟着前去。 府衙的后院很是简陋，除了稀稀落落几株残花之外并无其它景色，比杨不争的院落还要寒酸些，这也是杨不争肯为胡鄂做事的原因，只因为这位大人是真的把心思都花到平民身上。 胡鄂正跟一个身着深色袍服的中年人在品茶下棋，身后立着两个侍卫模样的身影，远远看见杨不争走来，胡鄂便招手向他道：“不争，快过来！” 杨不争走近，先向胡鄂躬身道：“胡大人，好清闲啊！” 胡鄂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先见过李大人！” “李大人有礼！”杨不争微微向李元躬身，只是态度有点敷衍。 李元深深看了他一眼，貌似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不必如此！”他虽如此，背后一人却不满的冷哼一声，显然对杨不争的态度很是不满意。 杨不争也无所谓，当没听见似的，转身把刀拿出来放到石桌上，又接着把腰牌拿出来，向满脸疑惑的胡鄂道：“大人，属下想过了，还是想过一些闲云野鹤的生活，今天是特意来跟您辞行的！” 胡鄂满脸惊诧，站起身来，有点慌乱的道：“不争！你可是想清了！” 杨不争点点头，道：“我主意已定！” “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吗？”胡鄂沉默片刻，沉声道。 杨不争摇摇头，也有点不舍，轻声道：“还请大人成全！” 胡鄂看了一会杨不争，默然坐下，摆摆手道：“罢了，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你，只是你想好以后做些什么了吗？” 杨不争点点头：“打算做点小生意，可以养家糊口就行了，也没什么计划，大人如果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告退了。” 胡鄂看了眼身边的李元，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你以后就是平民百姓了，当记得“有所不为”四个字，知道吗？” 杨不争点点头：“多谢大人关心，小的告退！”向两人行过礼，便转身向外走出。刚走出两步，只听得后面一声喊声：“慢！” 一闪眼间，一道身影已经横到杨不争面前，这人壮硕的个子跟张大智有的比，敏捷度却是张大智远所未及，他冰冷的眼神中似乎有些仇恨，盯了杨不争一眼后，面向李元道：“大人，属下记得，捕快向上官递上辞呈，需得行拜礼，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不知是否如此？” 李元眼中精光一闪，眯着眼睛，手扶鄂下长须，点头道：“似乎确有此事！” 胡鄂有点鄂然，刚想说话，杨不争已然开口。他看得出这几个人似乎对他很是仇视，根本就是想挑起事端，虽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得罪他们，不过显然解释不会有任何用处，何况子虚乌有的律令谁都背不清楚，谁还能拿大宋律法一页页翻查不成。他既然知道这几人是冲着他来的，说什么都是枉然，更不想连累上胡鄂，于是只是冷冰冰轻声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让我跪下，即使我死，也是不行！” 发出此豪言的某人，并不知道他在不久的未来，会为了某个人，心甘情愿的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