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一、日暮途穷何处是(三)
“这样一支铁骑,天下谁人能制?”.李青山吸着冷气自问。 “好男儿便当中此,杀敌如屠土鸡瓦狗耳!”李明山兴奋地扬着眉。 旋即他二人想到,一手cao练出这样一支可怕军队的俞国振,曾经就在他们面前。那个时候虽然畏于俞国振的威名,可除了那双眼睛外,他们也没有觉得俞国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二弟,你比我强!”想到自己曾经只想收下俞国振的三干两银子,李青山心里就暗自庆幸,有这样的家卫,无怪乎能在海外做出若大的事业,现在留下了交情,便是受俞公子庇护,也远远强过那三干两银子! “大哥,我悲……此间事了,我便投身俞公子门下。”李明山却如此道。 他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然后举起手中的刀枪:“兄弟们,杀啊!” 对于李青山纠集的这群江湖亡命来说,杀官兵一直是一项高风险也高刺激的运动。象现在这样可以毫无顾忌地杀官兵,据说杀完之后尚有奖赏,那可是机会难得。因此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冲了上来,而刘泽清的亲兵已经被齐牛杀散,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当军队失去了军阵的掩护,再想面对优势的敌人,那就极难。很快,这近两百的家丁或死或降。 但他们的抵抗,刘泽清争得了片刻时间,他逃回到那屋子里,缩入房中,瑟瑟发抖。 他身上已经沾满了血,但这一次不是无辜者或者无反抗之力者的血,而是他的家丁亲卫的血。他亲眼见着一个家丁了掩护他,被齐牛一刀砍成了两截,那血印在他的身上,粘粘湿湿,还能感觉到热! 此时的刘泽清,已经完全没有了堂堂一镇总兵的威风,他相貌原白净文雅,如今却完全是污秽毕露,眼泪鼻涕和汗水血污,在他面上纵横,画出不知多少道河川来。 “饶我,饶我,我对俞公子有周,求你们饶我!”他大声呼道:“我有五十万两的藏银,全部献与俞公子。我有一万精兵,全部献与俞公子……” 门外回应他的声音,是冰冷的脚步声与武器撞击声,刘泽清绝望了,他其实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双方绝对是不死不休,他便是奉上一座金山,奉上天兵天将,都改变不了俞国振要杀他的意图。 他抓着刀的手不停地颤抖,心中拿定主意,要与进来的家卫同归于尽,若来的是齐牛就更好,能与齐牛同归于尽,至少可以让俞国振更加伤心。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得耳后传来了尖叫,他想要回头,时已晚,一柄算不得尖锐的剪刀,插入了他的后颈当中。 紧接着,那剪刀被拔了出来,又疯狂地插向他的后背。他身上有甲胄护体,剪刀此后的攻击全部被甲胄拦住,刘泽清艰难地转过头来,然后便看到一张女子的脸。 方才被他拉入房中的那个女子。 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面,因此忘了身后还有这个女子,这女子在他出去后就找了把剪刀,原是要自尽的,但犹豫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想到等到了这样的机会! 见满脸是血的刘泽清转过来,那女子惊得退后了两步,旋即又扑了上来。刘泽清手中虽然有刀,他也想抬手给那女子一刀,只不过他动手的结果,却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那女子刺中他脖子的那一剪刀,刺破了他的颈部大动脉,血汩汩流出,让他筋骨发软。 “你……”。 刘泽清颤声说了一个字,眼前便已经是迷糊一片,他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齐牛等人紧追着刘泽清进了屋子,听得刘泽清先是讨饶,接着一个女人尖叫和刘泽清的惨叫声,然后铁器落在地上的声音。老牛虽是憨,却不笨,并没有急着闯进去,只是过了会儿,里头传来嘤嘤的女子哭泣之声,他才一脚踹开了门。 众人涌进了这间卧室,看到的是一个手中拿着滴血剪刀惊惶失措的少女,还有一个倒在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刘泽清。 刘泽清残害百姓多年,其罪行虽未象流寇那般彰显,但性质恶劣却更胜过流寇。流寇是贼,贼杀人掳掠那是常事,刘泽清是官,而且是应该守护百姓的军官,可所作所却比贼更甚!百姓节衣缩食省吃减用,他大鱼大rou逍遥风流,他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所欲,而他却对百姓无丝毫感恩回报之心,残虐百姓有如血仇。故此,他今日得此结果,死在一个弱女子手中,倒也是莫大的讽刺。 齐牛看了看地上的shī体,又瞧了瞧那少女,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这原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倒该让田伯光来收拾残jú最好,那厮嘴甜,三言两语便可以哄得那少女不哭。 他转过脸:“诸位哥哥,接下来如何处置?” 李青山与李明山等七嘴八舌商量起来,那少女最初以闯进来也是è人,却发现他们不但没有无礼,而且还在讨论如何处置liú泽清一dǎng,渐渐放下心来。当她不再畏惧,全村被tú的悲伤又浮了出来,她缩至屋子的一隅,嘤嘤哭泣,哭得屋子里众人心烦意乱。 “出去出去,咱们都出去,这小曼……咦,这小曼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张明山正要招呼众人出去商议,突然间灵机一动,看着那少女问道。 小曼是当地人称呼姑酿的土话,那少女点了点头,呜呜咽咽的。众人有些同情,这个村子已经被liú泽清一伙糟蹋尽了,总共活下来的,不过是六七个女子,而且绝大多数都已经被欺凌。 那少女呜咽着点头。 李明山眼里毙芒闪动,他将李青山与齐牛拉了出来:“诸位兄弟,我有个主意,咱们只说这村子遭了zéi,让那小曼当苦主,咱们去告guān!” “告guān?咱们可shā了一个大guān!” “俞公子说了,他若是只带着一两百人急匆匆到这边,那就证明他已经不是guān了,是zéi,是匪,是响马!我们民除害,捉了响马,就是义民,朝廷得表彰我们!” “可是……” “放心,放心,这样做,俞公子那边也好擦嘴,俞公子让咱们出面,不就是想着要置身事外么?”李明山嘿嘿笑道,然后转向齐牛:“只是委屈牛哥了,你的功劳,可就给咱们兄弟了。” 齐牛憨然一笑,不以意。 以他在击liúkòu时的功劳,早就可以弄个参将、游击之类的朝廷武职做做了,而且史可法、卢象升等人,也不只一次向他示好,希望他能改投自己麾下,都被他拒绝。
他始终记得,自己一向吃不饱肚子,那饿得前肠结后肠的痛苦,是在俞囯振的细柳别院才得到彻底解决。 而且俞囯振待他一直不薄,他和罗九河、叶武崖三人,如今存下的家业少说也有一两万两银子,其中包括存在虎卫钱庄的有息存款,也包括划分给他们的份田与薪饷。俞囯振优待自己的部下,不只一次和他们说过,要让他们每一个都成百万富翁,而不会使得他们因贫困去当tān污犯。 山、东巡抚颜继祖是在两天之后接到liú泽清sǐ在梁山的急报的,梁山令在得到消息后毫不犹豫将之报告给了巡抚,这事情背后风云诡缟,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掺和。 “竟然真的……谋逆?” 颜继祖接报之后,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身边的年轻人。 “恭喜颜公,昔曰颜真卿发觉安禄山谋逆,乃自请守平原,以塞安zéi逆谋,惜哉事未成。今曰颜公察觉liúzéi逆谋,将计就计,迫其自败,当真是后胜于古,孙胜其祖也。” “哈哈……” 颜继祖捋须大笑,虽然笑声中尚有两分尴尬,但这年轻人说的话,当真拍得他心huā怒放。 颜真卿那是何等人物,而且颜继祖也姓颜,向来自称颜真卿后裔。这一些,俞囯振当然打听得清清楚楚,他在山、东耽搁一个多月,可不是只了对付liú泽清,同时也是在布jú。 “不敢当俞公子如此谬赞……”、好好回味了一会儿俞囯振的吹捧之后,颜继祖又道:“此次还是俞公子的功劳……” “俞某哪有寸功,不过是醒了一下颜公爸了,颜公如今在察李憋芳之案,便是俞某不说,颜公迟早也会觉察到liú泽清身上有问题。”俞囯振说到这笑了笑:“俞某也是有私心,既然得zuì了这位liú总bīng,而且又是不可化解之仇,终究还是请他离开好。” 颜继祖心中暗暗有些发冷,传说中这位俞公子嗜xuè好shā,如今来看,果然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物,而且他才不信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信奉的是有仇必报啊。 “此人既然已经除去,那么接下来晚辈就可以安心入京了……颜公可有什么话,要晚辈给京中带去?”俞囯振又说道。 颜继祖嘿嘿一笑,却没有说什么。直到现在,他还弄不明白,眼前这个东林张秉文的侄婿,是怎么拿到wēn体仁之弟wēn育仁的手信来托他相助的。但他清楚一点,俞囯振此次在山、东挑选田宅之事,背后可是当今天子的恩赏! 因此,对于俞囯振,他完全不信任,当然也就不会托俞囯振带什么消息回京了。而且俞囯振说这番话的用意,也是另有所指。 “俞公子放心。”他最后道。 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