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中文网 - 历史小说 - 篡唐在线阅读 - 第卅三章 平壤一夜(六)

第卅三章 平壤一夜(六)

    部言庆从没有想讨要去做英雄!但他非常清楚的知道,郑宏毅于安远堂,于他和郑世安,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如果郑宏毅出事,即便是郑仁基不责怪他,但于安远堂而言,就代表着衰没。任何一房,都不会允许一个没有子嗣的宗房,占居安远堂的位子,哪怕此前和郑仁基有盟约的郑祖行等人,也不会同意。

    六房失去安远堂,那么郑世安也将失去族老的职务”

    沽绝非郑言庆愿意看到的事情刁把郑世安推上族老的位置,他耗费了无数的心神,更付出了许多代价。他需要郑世安站在他的前面,为他遮挡一些风雨;正如同郑世安需要他,延绵后代。

    所以,郑言庆无论如何,都要把郑宏毅活着,甚至完好无损的带回荣阳。

    夜幕下,平壤平原上火光闪烁,星星点点。

    与先前散布四方不一样,随着一声声法螺号响。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开始汇聚起来。一条条,一列列的火龙,或远或近,向平壤方向奔行。

    夜风里夹带着浓郁的血腥之气,令人不禁生出呕意。

    郑言庆一身雪白征袍,此时业已变成了暗红色。他勒住了战马,向四处打量。莽莽平原,到处都在战斗。

    “郑言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麦子仲催马跟上前来,“咱们似乎走错方向了!”

    是啊,南水大营是在平壤的南方。而现在,他们是从北门杀出,属于典型的南辕北辙。言庆下意识的握紧手中重槊,扭头向身后人看了一眼。这一看,却让他心中,暗自生出些许悲恸。

    从南水大营跟随他过来的百名虎卫扈从,如今只剩下六十余人。

    虽则这些扈从跟随他的时间并不算长,可袍泽之情,又岂黎用时间来计算?

    言庆一声令下,百名虎卫毫不犹豫的随着他冲锋陷阵。为了解救一个人,却令三十余人丧命。

    战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本来就是残酷的!

    郑言庆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这心情,却并不轻松。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麾下丧命。当初白雀寺,随行奴仆几乎死伤殆尽,但言庆却无今日这般伤感。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汪气,想要把积压在肺里的血腥味吐出来,但旋即吸入更多。

    粗略的清点一下人数,连同郑言庆,一共八十一人。

    麦子仲的扈从,已全部战死,剩下的十余人,是随冯果和郑宏毅杀出重围的乡勇。六名郑氏族人,还有八名冯家的钩镰兵。

    “咱们赶回南水大营。”

    “恩!”

    “看那里喊杀声激烈,咱们就从哪里走。”

    “啊?”

    郑言庆说:“喊杀声低弱之处,定然是战事结束。如果咱们从那边经过,势必要面对无数高句丽人的围堵追杀;相反,喊杀声高亢之地。虽则也有高句丽人,但同时还有咱们的人。

    一边往南水大营撤退,一边收拢残部,这样可以在撤退的同时,还能补充麾下兵马

    麦子仲想了想,扭头向郑宏毅和冯果看去。

    郑宏毅的脸色惨白,点头道:“我听言庆的安排。”

    “荣儿,你呢?”

    “我觉得郑校尉所言不差,说不定还能顺道找到我家少爷”

    至于沈光三人,麦子仲没有询问。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这三个人,肯定会赞同郑言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快离开这里!”

    郑言庆举目四望,手中马槊向西南方一指,“咱们走大城山,可依顺安平原南下,若有危险,也能迅退入大城山中藏身”小

    说完,他催马前行,麦子仲等人,随后跟上。

    这一路上,不断遇到一队队高句丽人的兵马。如果对方人数众多,他们就立刻退避,;如果人数稀少,就马上冲上前去厮杀。接连解救了五六拨隋军人马,其中还包括了几名世家子弟。

    就这样,言庆等人且战且退。

    不知不觉,已近寅时。

    初夏时节的黎明,总是来的很早。当天边露出鱼肚白的光亮时,郑言庆等人已绕过大城山。

    其麾下人马,也增至近两百人。

    这使得郑言庆的心情,也随之稳定许多。

    毕竟麾下人马越多,和高句丽人对抗的资本就越充足。只可惜,他的能力也仅止于此。虽救下无数人,自己的虎卫,又有八人丧命。言庆的心情,越沉重,不停催促众人加快度。

    当天就要大亮的时候,负责在前面打探消息的沈光,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公子,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妙!”

    “怎备了?”

    沈光低声道:“我觉,高句丽人正在集结,开始向南水大营方向移动。而且,南水大营那边的火光已经息止,但是却没有现,有我部人马集结的动静。咱们再往南撤退,说不定会与高句丽人的前锋军冲突,以咱们现在这种情况,只怕不适合,再与高句丽人战斗。”

    言庆目光,徒然一凝。

    “南水大营,没有我军集结?”

    “看情况,”

    他二人正在交谈,麦子仲和郑宏毅,到了跟前。

    “郑校尉,为何不走了?”

    郑言庆想了想,把沈光带回来的消息,和麦子仲、郑宏毅解释了一平。

    “我在离开南水大营之前,曾与谢校尉说过,让他集结溃败兵马,稳住”。以求伺机反击

    可现在南水大营全无集结迹象,我担心会不会是那边出现差池。万一南水大营已经陷落,而高句丽人马又正在向南水移动的话,我们继续南进,弄不好就会自投罗网,陷入死地当中。

    麦子仲面颊一抽搐,陷入沉思。

    郑宏毅说:“会不会是谢校尉见情况不妙,所以掇离南水?”

    言庆摇摇头,“这个,我真不清楚。”

    就谢科而言,郑言庆不相信他会临危撤走。可这人心难测,他也不敢保证,谢映登一定会守在南水。再者说了,谢科只是一个校尉,那不确定的因素小实在是太多了小,继续南进,亦或者是改变计刑?

    可改变计划,又该如何改变呢?

    天已经亮了!失去了夜色的掩护,他们这些人,要在平原上行进,困难重重,危险也随之增多。

    郑言庆看了一眼身后疲惫的众人,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

    这么一帮子人。如果到了南水,却现那边空无一人,同时又面临高句丽人的围堵,他们还能有再战之力吗?

    郑言庆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从东方升腾出地平线的太阳,一时间难做决断。

    “要不然,咱们,”

    麦子仲期期艾艾,话到了嘴边。又不知数如何开口。

    言庆道:“麦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儿郎们度战一夜,实已疲惫不堪。若到了南水之后,有兵马接应还好说;一俟南水是一座空营,咱们过去之后非但没有援兵接应,还要面临高句丽人的追杀,儿郎们恐难以再战。”

    “那你的意思是?”

    “如今到处都是敌军小我们在日间行进,只怕不太方便。

    我的意思是,暂且退入大城山,让儿郎们休息一下,弄些吃食。同时派人前往南水,打探消息。”

    “可是,如果南水现在不空”我们这一休息,岂不是耽搁的时辰?”

    郑宏毅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事实上,言庆现在为难的,也就在这里。

    他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关乎他们生死的选择。言庆也不敢擅做主张,一时间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小身后山弯处,传来一阵金鼓之声。

    郑言庆连忙扭头,就见冯果催马跑来,“郑校尉,山弯处有高句丽人马,正追击我方兵马。”

    “何人领兵?”

    冯果摇摇头,“却不太清楚。”

    言庆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麦子仲冯果沈光,你三人和宏毅,率大家再次躲藏。大黑子阿棱,你二人带虎卫随我前去查探。”

    雄阔海和阁棱。连忙答应一声,率领五十余名虎卫,跟着郑言庆离开。

    一行人登上了一座土丘,山弯处可一目了然。只见一员小将,率领三四十名骑军,白马银枪,挟弓跨刀,被四五百名高句丽骑军所围困。那小将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血染征袍。银枪已成了红色,枪口上挂着粘稠的血浆。看得出来,他已厮杀多时。

    银枪上下翻飞。一朵朵枪花涌出,如同万朵梨花。

    可是,面对十倍于己方的高句丽人小将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枪下以挑杀三名高句丽将领,可仍有十余名高句丽武将,围着他,疯狂的攻击。在外围处,一个高句丽少年,金盔金甲,跨坐一匹黄膘马,手持一杆大刀。正兴奋的指手画脚,围攻小将。

    战场距离郑言庆,大约三五百米的模样。

    言庆不由得暗自吃惊”这又是那位高句丽将领的麾下?高句丽人并不产马,早年间主要是依靠辽东和鞋鞠人从突厥贩运马匹。如今,辽东战事正如火如荼,国内骑军几乎都集中于辽东。

    郑言庆他们厮杀了一整夜,并没有遇到多少高句丽骑军。

    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遇到了近一府骑军。那个金甲少年,若非高句丽权贵,安能如此。

    “大哥,那个人”好像是谢校尉!”

    雄阔海在峨嵋山的时候,曾得孙思邈传授过一门功夫,眼力奇好。

    以至于,郑言庆这边看得还不真切,他已经认出了那员小将的身份。言庆手搭凉棚,仔细观瞧,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果真是谢科!

    他不在南水集结溃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眼前的情况也容不得郑言庆考虑太多。谢科在十几员高句丽武将的围攻之下。有些抵挡不住。

    言庆连忙道:“大黑子,你和阿棱带三十虎卫,去解救谢校尉。其余人等,随我出击

    话说完,郑言庆探手从马背兜囊中,取出那枚银丝面具,扣在脸上。

    两脚一磕马腹。玉蹄儿如同离弦利箭,贴着地面,从土丘上冲向战场。他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喝道:“谢大哥,休要惊慌,郑言庆在此!”

    人如出海蛟龙。马似下山的猛虎刀

    郑言庆一声大喝,令得高句丽人,顿时一阵sao动。不过。言庆并没有冲入敌阵小而是贴着高句丽人的外围绕开,直扑那金甲少年。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说时迟,那时快,言庆不等那金甲少年做出反应,玉蹄儿已经冲到他面前。手中马槊扑棱棱一抖,狠狠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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