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线生机
真的对不起读者诸君,拖延了这么久。主要是工作任务太紧,我毕竟没有稿费拿,还是要吃饭的。不过我在这可以保证,本书一定会完本,谢谢各位支持。 ———————————— 陪着博格曼医生走进里间,看了看沉睡中的羽东来,徐树铮在冯如耳朵边上嘱咐了两句,就悄悄退回了外间。 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雕着栀子花的靠背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的白人。 他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德行,懒洋洋地睁着三角眼,不住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 “这地方不错,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太棒了。”似乎是听到了徐树铮的脚步声,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嘿,徐,你不觉得这里很适合改建成一座夜总会吗?” 离开了众人的注视,徐树铮的腰杆不禁微微有些弯了下来,连续多日独撑大局,让向来以精力充沛见称的徐树铮也有些吃不消。而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三年以来,羽东来究竟铺开了多么庞大的一个摊子。 缓缓坐回到办公桌后面,徐树铮却是面朝着身后的风景发了会儿呆,压根没有理会年轻人的胡言乱语。 年轻人不禁有些自讨没趣,撇了撇嘴,冲着徐树铮的背影悄悄伸出一根中指。 “安德烈·加尔布雷斯,英国军事情报总局里的人渣、败类和色情狂,十二次失败行动的参与者,抛弃同事的无耻叛徒,被英国高等法院通缉的罪犯……” 徐树铮皱着眉头,轻声念出一长串骇人听闻的罪名。名叫安德烈·加尔布雷斯的年轻人兴奋得手舞足蹈,“没错,就是我,非常荣幸。” 嘴角微微上翘,徐树铮转过身,“说实话,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刚刚还在兴奋的安德烈·加尔布雷斯神情一凝,随即若无其事道:“说实话,我可不喜欢你,徐先生。” 徐树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将双脚叠放在桌面上,弹了一颗卷烟丢给加尔布雷斯。 “不得不说,在看到你的简历时,我非常好奇。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进入以严厉著称的英国军事情报总局,怎么会呆了整整五年时间,甚至被允许参加十二次以上的高危行动,又是怎么在英国高等法院的全国通缉中安然无恙地来到美国,除非这些都是假的,或者说,至少不是全部的事实。” 加尔布雷斯歪叼着烟卷,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他微微一笑,刚想要开口,却听徐树铮继续说道。 “如果一个人非要其他人相信自己不真实的一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掩藏些什么。而对于你,加尔布雷斯先生,掩藏的究竟是什么呢?是你那位终日被关在苏格兰监狱里的父亲?还是你在布尔战争时杀掉的两个英国高官?又或者是和你一起逃到美国的那个年轻的姑娘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徐树铮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惬意地欣赏着加尔布雷斯脸色的剧变。也许正像是羽东来曾经批评过的那样,对于玩弄人心,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不良嗜好。 加尔布雷斯那副欠揍的表情早已经消失无踪,他的眼神变幻着,不停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中国人,忽然觉得他像恶魔一样可憎。 “你想怎么样?” 徐树铮微微一笑,“应该是我问你,加尔布雷斯先生,你想要怎么样?” 加尔布雷斯抿了抿有些干渴的嘴唇,“我只想要过安静的生活。” “没错。”徐树铮敲打着椅背,原本疲惫的面容上飞扬着神采,“一个从英国军事情报总局逃出来的杰出密探,用几句似是而非的行业术语欺骗一群暴发户似的中国移民,轻而易举地当上情报主管并且领着不菲的薪水,同时不忘买好去南美洲的船票准备随时跑路。这是多么稳妥而又快活的人生啊。” 加尔布雷斯耸了耸肩,苦笑道:“现在看来,这样的生活已经是不可能实现了,不是吗?” 徐树铮朗声大笑,“不,你想歪了,加尔布雷斯先生,你完全可以实现。”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两张从纽约到哈瓦那的船票,还有两万美元的现金,你现在就可以拿走。” 加尔布雷斯疑惑地看了看桌面上的信封,他确信徐树铮没有欺骗自己,但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徐树铮叉起双手,饱含深意地望着加尔布雷斯,“我只是想做个试验,看看一个被英国军事情报总局局长亲自签发全球追杀令的人,能否大摇大摆地跑到南美洲做个快乐的农场主,安安稳稳地度过余下的数十年生活。” 加尔布雷斯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拿起桌面上的信封,轻声说了句:“谢谢。”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徐树铮笑了笑,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块精致的怀表,放在桌子上。 怀表的做工非常精良,似乎是瑞士人最拿手的工艺,表针转动时会在安静的屋子里听到微弱的咔嗒声。徐树铮似乎沉浸在这时间流淌的美妙音符中,悠然自得地闭上了双眼。 房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一双皮鞋在厚厚的羊毛地摊上悄无声息地走过,直到徐树铮的面前。 “你赢了,你是老板。”加尔布雷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冷地说道。 徐树铮摇了摇手指,“不,你知道的,老板不是我。” 加尔布雷斯闻言一晒,“徐先生,我发誓不会再侮辱中国人的智商,但也请你不要看轻我。你总不会是想要告诉我,这一切的布置都是躺在里面的那个孩子做的吧?” 徐树铮严肃地注视着加尔布雷斯,直到后者感到有些不自在,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加尔布雷斯先生,注意你说话的口气。没错,这一切就是躺在里面的那个孩子做的。说实话,我觉得你该为此感到荣幸。” 加尔布雷斯张了张嘴,愕然地看着那扇近在咫尺的花格子木门,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一扇单薄的木门,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冯如的眉头紧皱着,他犹豫了良久,终于忍不住轻轻拽了一下博格曼医生的衣袖。 “他是谁?”冯如朝羽东来的床边努了努嘴,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那儿忙活着。 博格曼是个德裔美国人,秃顶,塌鼻子,外加两撇显眼的八字胡。作为全美国脑科领域的权威级人物,从羽东来第一次陷入沉睡开始,他就成了羽东来的半个私人医生。听到冯如的疑惑,博格曼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框。 “詹姆士·王,东海岸最古怪……呃,应该说是最有创造力的心理学家。”博格曼在说这话的时候两撇八字胡抖个不停,显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哦,对了,他是半个华人。”博格曼补充道,似乎“华人”这个身份能够让冯如放下心来。 然而出乎他意料,冯如并没有纠结于詹姆士·王的血统,他几乎是失声叫道:“心理学家?他来干什么?你怎么能胡乱请些人来?” 博格曼有些尴尬地垂下了头,“这个,冯先生,你要知道羽先生的病情非常古怪,以往他最多昏睡两三天,可是这一次……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据我所知,目前的医学技术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那也不能病急乱投医,他能做些什么?催眠吗?”冯如怒斥道。 博格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羽东来的床边,那个名叫詹姆士·王的医生冷哼了一声。 “催眠?嗯,是个好办法,但前提是这位羽先生他还醒着。”
说话间,詹姆士·王已经转过身,朝沈云香瞥了一眼。 “去把羽先生的所有文字材料拿过来。” 沈云香一愣,“什么?这……”她看了看冯如。 冯如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羽先生的私人物品不能交给你,里面有很多内容属于机密。” “那好,让他等死吧。”詹姆士·王面无表情地说道,接着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医疗箱。 沈云香一下子急了,“王,王先生,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詹姆士·王抬头看了她一眼,“还能有什么意思?一个小孩子昏睡了这么久,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从医学的角度讲,完全可以把他定义为植物人。” 一直站在旁边的徐云升眯着的双眼猛地睁开,如同刀子般指向博格曼。 “医生,他的话是真的吗?” “这……”博格曼搓了搓双手,“从理论上来讲,的确没错,不过……哎,没错,就是这样。” 哈里·摩尔手中精致的拐杖掉在了地上,他摇了摇头,“不,这不可能。” “你在开玩笑!博德曼,你不能就这么放弃,这不是医生该有的行为!” 哈里·摩尔的大嗓门咆哮起来。他把博德曼拉到床前,指着沉睡中的羽东来,激动地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羽东来,这座城市,不,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人,他的每一个毛孔都是黄金打造的,你居然说无能为力?你怎么能够这样做!” 詹姆士·王嘿嘿冷笑着,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看哈里·摩尔。 “很可惜,摩尔先生,您所说的,这位毛孔都是黄金打造的羽东来先生,就快要死了。” “你!” 哈里·摩尔愤怒地拽住詹姆士·王的领口,看样子似乎准备让他饱尝一顿爱尔兰老拳。 “等等!” 徐云升一把拉住哈里·摩尔,声音低沉却不容抗拒。 老掌柜须发皆白,岁月的沧桑在他的脸上刻出了深深的沟壑,但此时此刻,这个老人的身上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王先生。”徐云升直视着詹姆士·王的双眼,缓缓说道:“老夫活了六十余年,自信还没有看错过人。听你刚才的口气,东来这病,你还有办法对不对?” 似乎被徐云升的气势所慑,詹姆士·王冷冰冰的表情略微缓和。 “我只能说,还有一丝机会。前提没有人干扰我的治疗。”说着他瞥了一眼冯如。 冯如抿了抿嘴,“好!只要你能让先生醒过来,想怎么样都行。” 徐云升深深地看了一眼詹姆士·王。 “王先生,相信您也能看出来,东来这个孩子事关重大,许多事情还希望您能够帮忙遮掩。” 老掌柜的这句话仿佛一句魔咒,詹姆士·王瞬间感受到身旁众人大有深意的眼神。 时至今日,够格站在这间屋子里的,除了杨洪生夫妇和沈云香是羽东来亲近的人,剩下的几乎全都是独挡一面的人物,举手投足间不绝就流露出一种威势。 詹姆士·王素来狂傲,却并不是个不通世事的傻瓜。感受到房间里怪异的气氛,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