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宝岛争端(上)
自五色旗出世,擎天柱号与威震天号在津门大沽口走了一遭,北洋大臣,伯爵李鸿章便身染“重病”,无法视事,以一隅抗一国的北洋几乎立即陷入群龙无首的“崩溃”状态。以翁同龢为首的帝党更借着这股东风,乘势而起,大有扶保光绪上位,让慈禧彻底悠游荣养的雄心壮志。 可天有不测风云,帝党接掌大局,换来的是鸭绿江一败涂地,剿贼大军分崩离析,营口、岫岩、安东的“沦陷”,比之北洋在朝鲜,表现更上一层楼,连整个辽东半岛都已成为赵逆之土,兵锋直指辽阳,威迫奉天。 虽说恭亲王与日交涉成功,但代价之大,不仅光绪为此瘦脱了形,就连慈禧亦有两三天愁眉不展。不但如此,最为焦心的是,赵逆乘此机会,疾呼“满清降,五色旗不降,满人降,皇汉不降”,一举跨过鸭绿江,收复义州,将山县有朋围困,并炮轰关门海峡,狂聚民心,疯养民望。彻底形成一股气势磅礴,战功赫赫的割据势力,威胁着大清朝岌岌可危的统治。 国势如此艰难困苦,日本人还不停的催促付款,交割土地。巨大的赔款,让整个清朝衮衮诸公,束手无策,各国银行团意见明确,此借款非恭亲王或李鸿章交涉不可。光绪左右两难,慈禧乾纲独断,那位在天津养病的李中堂,又重新进入权力中枢,朝廷视野。 大清朝的官场,向来就是堵八面漏风的墙,李鸿章即将起复的消息顿时就穿得沸沸扬扬,冷清的北洋总督衙门又车水马龙起来,等着禀见的大小官儿车水马龙的长流不息。 大家都在观察,猜测李鸿章重新出山代表着何种隐藏的意义。朝廷一旦与列强达成借款,对日和局大定,那么对辽东赵氏,究竟有何举动?是继续进剿,还是就抚维持局面?少数冷静的官儿,分析之后,发觉整个朝廷,竟然已无法拼凑出一支得用的剿贼大军,东北练军已溃败至不堪用,北洋淮军连经大战,精锐已全然成为五色旗俘虏,只剩下在天津、山东及威海卫还有几十个营头,充着门面。其他什么湘军、绿营,不提也罢。 若在将这点家当陷进去,各地督抚立即就得易帜响应赵承业,或者干脆扯大旗自个儿反了,只怕朝廷立时就要烟消云散! “学生为恩相贺!此番复起,恩相聚天下殷盼,朝廷重托,天下声望一时无两,国朝两百年,只怕当年曾文正公亦是不如!”杨士镶微笑拱手,满脸的欢心,李鸿章越稳固,北洋也就越牢固不可破! “萍石!此亦有你之功劳,老夫自有厚报!”李鸿章抚须而笑,望了望在座的北洋心腹,正色道:“借款之事,已有眉目,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俄国明确表态,表示可以九四折、年息四点五厘,借款两万万两,折后为一万万八千八百万两以关税作保,分三十六年还清。” 早在朝廷明旨之前,这些条件,李鸿章便已经暗中与法俄财团及汇丰、德华银行谈妥,此刻完成借款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众人听到这么一大笔银钱,不由得暗暗吞两口口水,纷纷猜想,究竟会有多少落到自己的腰包。 “中堂,对日抚局,赔款不过一万万两千万两,何以借款高达两万万之数?是不是另有他用?”盛宣怀作为钱袋子,此刻由他挑头发问,最好不过。 “杏荪,这用钱的地儿,除了日本还多着呢。”杨士镶神神秘秘的答了句,让众人云山雾罩不知就里。 李鸿章知道下面人的小心思,并不多做解释,厉声警告道:“款子是朝廷的!不是北洋的!甲午一战,你们战不能战,腐朽到了极处!若想保全富贵,恩泽后人,还需拿出点本事来,否则老夫必不轻饶!” 与日本和五色旗之间的战斗,暴露出淮军的腐化堕落,作为缔造者,李鸿章自然痛心疾首,下定决心要整顿北洋,对这些暮气深沉的老同乡,亦没得好脸色。 老中堂余威尚在,喝得众人胆战心惊,在杨士镶的示意下,纷纷请辞而去。 “恩相,辽东那边,是否需要通知佩纶?待得开春,大家好好把戏一唱,了结这场糟心的战事,也算对得起朝廷与老佛爷的厚望。”杨士镶见众人走光,悄声请示道。 李鸿章眼中精芒一闪,摇摇头,缓缓道:“不急,不急,赵小子还有道坎没过,日本人可没那么好忽悠,台湾与辽东相距甚远,我看他怎么收拾!” 赵承业对台湾的谋划,李鸿章通过张佩纶清楚得很,之所以如此配合,心中当然亦是藏着借日本人削弱赵承业的目的,在他看来赵承业胃口太大,在羽翼未丰之时,便伸手台湾,实属败招!在他眼里,台湾实在太弱小,太贫瘠,根本无法独立支撑一场大战!只怕到时五色旗会陷入外无援应,内无凭借的境地。 杨士镶倾向与五色旗合作,在大清朝养寇自重的。经过甲午一系列的波折,他觉得清廷已无可救药,凭借北洋数十年的经营,待风起云涌之时,未尝没有割据一方,甚而问鼎的机会。 中堂渐老,北洋终究会交出去,到时候这个位置,只怕得抢得头破血流,看似没有心机的张佩纶,心中只怕也谋划着借五色旗上位的打算,要不然为何甘心在辽东为赵承业出谋划策?奔波劳苦?若五色旗实力受损,现在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杨士镶想到此处,止住劝谏的心思,拱手而退。 李鸿章坐回椅子上,仰起头,看看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心中喟叹,朝廷这间破房子,只怕裱糊不了多久了。 ************************** 台北郊外的官道上,蜂拥而至的百姓,热烈的欢迎着入台“志愿军”。 由于赵承业与小村寿太郎迅速达成停战共识,参谋本部只能放弃入台“志愿军”继续在安东筛选招募的计划,紧急从近卫第一师中抽调一个营,完成最终的组建,并即刻南下。 丘逢甲回到台北,表示赵承业无意入台,但为支持台民,组织了一支由北洋淮军组成的“志愿军”,保护台地安全。便开始游说唐景崧等人,商讨“独立建国”的可能性,并委婉的暗示,此策为赵承业的提议。 林朝栋、余明震、陈季同等人对丘逢甲的提议表示赞同,而唐景崧则首鼠两端,态度模凌两可,对清朝依然存有幻想,这位巡抚在台影响力颇大,一时间建国之事稍有延绵。张文秀见事有不顺,不待请示赵承业,当机立断,派兵控制台北电报局、筹防局、巡抚衙门等要害,并将唐景崧软禁,扫除台湾“建国”的障碍。
其实当丘逢甲还在旅顺时,日本已经为割占台湾做准备。明治将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晋升为大将,任命他为台湾总督兼军务司令官,以便使割占台湾迅速成为既成事实。清廷派李经方带道员****忠、顾问科士达等,与日本所派台湾民政局长水野遵在德国商轮公义号,商定台湾交割文据。文据为中文和日文两份,先由桦山资纪署名盖章,然后交于李经方,完成了形式上的交割,为日本对台湾进行统治提供一个所谓合法的依据。 所以,张文秀的处置,为台湾及赵承业赢得了应对的时间。 一八九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台北绅民拥至筹防局,由丘逢甲捧送大印,及“国旗”,望阙九叩首,北面受任,正是宣告“台湾临时军政府”成立,丘逢甲自任总统一职。 临时军政府下设三个衙门,改布政使司为内务衙门,以刑部主事俞明震主之,对外称内务大臣,其关防文曰“台湾承宣布政总理内务衙门关防”;改筹防局为外务衙门,以前驻法参赞副将陈季同主之,对外称外务大臣,其关防文曰“台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关防”;改全台营务处为军务衙门,以礼部主事李秉瑞主之,对外称军务大臣,其关防文曰“台湾军务衙门关防”。 诸大臣对内称督办,所有应办事宜,即着该衙门悉心核议,呈请“总统”核夺。其余地方民事,仍由道、府、厅、县照旧办理。还设立议院,并拟推举台湾首富太仆寺卿林维源为议长。但林维源并未就议长之职。不过,这只是个空架子,仅有数名议员撑门面,并未真正成立起来,更谈不上“立法机关”的作用。再就是台湾的府、道、厅、县官员及将领大都内渡,临时政府一成立,便立即任命新的官职以填补空缺,维持新的领导体系。 此外,张文秀的“志愿军”作为总统直属,负责驻守、战防,并收编、整训全台原有驻军。 同时发布通电:“台民亦张贴布告称:“今已无天可吁,无人肯援,台民惟有自主,推拥贤者,权摄台政。……台湾土地政令,非他人所能干预。设以干戈从事,台民惟集万众御之,愿人人战死而失台,决不愿拱手而让台。……因此槌胸泣血,万众一心,誓同死守。” 一时间,举国哗然,全球沸腾。清廷由总理衙门发电谴责,措辞严厉的警告这块已被放弃的国土,认为台湾无君无父,形同逆反,必遭重惩!赵承业亦发电,却不是为台湾,而是讽刺清政府,既已割土交接,却又来侮告逆反,台民自救,关你屁事! 日本此时对台湾成立所谓的独立政府,亦感到事态严重,但碍于与赵承业之间尚未换约,并履行协议,五色旗舰队依旧封锁日本,只得拼命催促清朝付款,并让小村带着明治用印的正式和约,重新返回大连,尽快使和约生效。 而各国列强也紧急评估“**建国”的影响,分析是否会对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东亚造成进一步的震荡,是否潜藏着火中取栗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