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奉旨管家
张带着随从骑马赶回来的时候。却只见整条清水胡同已经站满了一个个犹如钉子般的壮汉。顿时心头大惊。他自己就是神策卫指挥使。以前也常常随驾。当然知道这定然是天子禁卫。一想到自己到外头拜访故旧拉关系的时候。皇帝居然微服驾临探病。他顿时把肠子都悔青了。连忙下马急急忙忙地往里头奔。 然而。既然是御驾亲临。他却不能像往日那样随随便便进门。里里外外的搜查就进行了好几次。等到他匆匆来到内院。看到的赫然是锦衣卫正在行杖刑的一幕。瞧见自己的儿子在那大棒子底下哀嚎呻吟。那一瞬间。他只感到脑际轰地一下炸裂了开来。 紧跟着。张方才看清了站在台阶上的朱棣。被那犹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一扫。他简直觉得自己那些如意算盘全都被一眼看破。心中更是不安。分明是最炎热的天。他却感到背上发冷脚下打颤。好容易方才抑制了腿肚子打哆嗦的冲动。他快步走上前去伏地重重叩首。却是没注意到朱瞻基。更没注意到朱瞻基旁边的张越。 “臣不知皇上驾临。所以拖延至今方才赶回。请皇上恕罪。” “恕罪?”朱棣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挑。面带讥诮地说。“你对太子告假的时候说前来北京探望英国公。结果到了北京之后。成天往外跑的时间比呆在家里的功夫多得多!朕倒是不明白了。重病的兄长你不管。养出来的儿子不会教。那些个武臣勋贵你倒有时间去交往!都说割股奉亲。朕还寻思英国公的兄弟子侄是否有这孝心。谁知道你们竟是连做给别人看的心思都没有!” 张已是听得头上背上直冒冷汗。背后张斌那呻吟声又源源不断传了过来。他愈发胆战心惊。但能做的也只有免冠叩首连连请罪。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做错了什么。居然会把皇帝气得动了杖刑。而且看起来绝对不止十杖二十杖。 此时。朱棣地话却愈发尖刻:“既然你无心照看你的长兄。那么也不必留在北京到处乱晃。回南京去好好当你的神策卫指挥使!朕今天教训了你的儿子。若是你还是如此不识分寸进退。朕少不得替你死去地父亲好好教训你!这是朕赐给英国公的英国公府。不是给那等没心没肺的畜牲白日宣yin的地方。待会带着你的儿子滚!” 朱瞻基见过无数次朱棣发火的情形。自是习以为常。但张越却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场面。眼见素来骄横的张只有叩首答应的份。额头碰得乌青。张斌被打得奄奄一息。饶是他对这对父子深恶痛绝。这会儿憋闷多时的气也渐渐消了。 四十杖打完。张斌再次昏死了过去。底下的小衣早是鲜红一片。张幼子尚在襁褓。最宠爱地就是这个长子。如今见他这样子自是心痛。但刚刚那番凌厉的训斥已是让他心惊胆战。此时此刻更不敢多言。于是只得战战兢兢上前谢恩。之后头也不敢抬。便命随从将儿子扶了出去。自始至终。他都完全没看到朱瞻基身后的张越。 等到张把张斌带走。张越方才发现。刚刚张斌虽然被打了四十杖。地上却是没留下任何血迹。只有那锦衣卫地朱漆木棍上隐约可见几点斑驳。心中暗惊这干净利落地手段。 不过。朱棣金口玉言。料想这父子俩又要面子。只怕会星夜坐船赶回南京。这下子。他不但耳根子清静。就连眼前也清静了。 “张越!” 陡听得这个声音。张越心神一凛。连忙上前一步躬下身去:“皇上有何吩咐?” “朕打发了张和张斌。英国公跟前就只剩下了你一个亲人。你要用心照顾。”朱棣此时眉头紧锁。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你写给英国公夫人的信很好。以后也照这么做。朕日后要迁都北京。这座宅子便是以后的英国公府。如今既然没个主人。你便好好管起来。人手不够朕会再赐几房奴婢。上上下下若是有不听命地。你随意责罚打发了就是。总之。朕希望能尽快看到英国公康复。希望能看到一个安安定定地英国公府!” 张越早料到这话。此时立刻应承道:“学生遵旨!” 朱棣微微点头。随即沉吟了起来:“至于这嗣国公……” “皇爷爷。张越刚刚还提到过。英国公正在盛年。这嗣子的事情不用着急。”朱瞻基此时上前笑道。“皇爷爷不也曾经说过英国公福大命大吉星高照。这区区小病怎奈何得了这一代名将?文王八十尚能有子。孙儿想英国公只要挺过这一关去。还怕没有子嗣?” 朱棣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朱瞻基。又瞥了一眼张越。面上便露出了欣悦地笑容。既没了刚刚大发雷霆的暴怒。也没了之后句句诛心的尖刻。当下再不谈此事。眼看天色不早。他今次专门往这里走了一遭已是破例。又嘱咐了张越两句便下令回宫。 张越自然是亲自送到门口。上一回在杨士奇家面圣时。因朱棣严令不许相送。他自然没看到这天子微服出巡的车驾。此时他才发现。外头压根没有什么奢华的车驾。身为皇帝的朱棣矫健地翻身上了一匹异常神骏的白马。而朱瞻基亦是自己上马。根本不用卫士垫脚。那些随行禁卫亦是训练有素地分作了前后左右四拨。簇拥起那两位便风驰电掣地去了。荣善站在旁边。情不自禁地感慨道:“都这么多年了。皇上仍是武风不减。正是我大明之福啊!” 张越点头称是。心中却想。朱棣当上皇帝之后曾经两度北征。日后还有第三次。至少在武功上。这堪称皇帝之中的英雄人物。又怎会料到后世大明居然被小小的女真夺取了江山?他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庭院深处。深深叹了一口气----虽说赶跑了那两个。但英国公张辅究竟能否挺过这一关。他还真是没有底。 这一年夏天黄河虽仍有大水。开封一带却没有再遭水患。这城中的流民也少了许多。因着三年一次的乡试在开封举行。这开封城的大小客栈中挤满了来自河南各地的秀才。酒楼饭庄成日里都是会文交友的文人。那喧哗声差点没把开封城给掀翻了。说起新任河南学政乃是鼎鼎大名的小沈学士。几个善于楷书的秀才无不是喜形于色。 “小沈学士书法飘逸遒劲名动一时。这比划隐现金石之感。这一科他主考。刘兄可是有福了。你那手字苦练了十几年。堪称铁钩银划!”
“哪里哪里。这乡试自然考的是文章。我怎么比得上毕兄?” “说起来小沈学士居然会被派来当这河南学政。着实想不到!” “以后咱们这一科乡试中举的河南举子出去说是小沈学士的门生。那脸上可是有光!” 耳听得这些或洋洋得意或假作谦逊或喜出望外的声音。凭栏一桌上的两个少年全都是阴沉着脸。那个年长的此时便冷哼了一声嘀咕道:“三弟先头还说要回来参加乡试。这会儿却去了北京。竟是耽误了这一科!真是搞不明白。大堂伯不是有弟弟有侄儿。怎会是三弟去!” “二哥。三哥也是没法子。毕竟大堂伯病得突然。他帮了咱家那么多。咱们也不能忘恩负义不是?”年少的那个望着外头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情景。不禁想到了在南京那些时日。继而便笑着岔过话题道。“听说先头大伯娘和大姐捎了信来。说是给大哥和二哥看好了亲事。等到你们娶亲的时候。三哥必定是回来了!” 这兄弟俩便是张起和张赳。今儿个开封新知府到任。两人奉了祖母顾氏之命前往道贺。送上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物。结果却被留着说了好一阵子话。出来眼见天色还早。两人便找了个茶馆随便坐坐。眼看一群书生都在讨论这科乡试。张起自然想起了张越。此时张赳一提婚事。张起顿时皱起了眉头。冷不丁想起了自己的倒霉大哥。 “要不是金家背信弃义。大哥早就成婚了!” 说起这事。张赳便有些讪讪的。一来这事情乃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张信被锦衣卫押走。二来金家的主妇冯宁乃是自己的姨母。为着金家退婚。他眼看母亲受了祖母迁怒。直到如今方才好转。这心里头自然更是痛恨金家。连带自己那两个表姐都一块恼上了。 张起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此时忽然又记起了另一件事。忙低声问道:“对了。小四你记不记得那天祖母流露的口风。似乎说是要迁出开封。去北京住?” 张赳小大人似的攒眉沉吟了片刻。便若有所思地说:“我听老管家提起过。祖母似乎有这打算。” “不是似乎。是一定。开封就在黄河边上。虽说水利方便。可河南一带毕竟是精穷。咱们张家虽说百年扎根于此。但这些年水患越来越多。再说既然爹和二叔都当着官。三叔这次兴许能考上进士。那趁着迁都之前把家迁到北京也是应当的。不过。开封毕竟是祖宅祠堂所在。就是搬走。以后也还会回来祭祖。” 说到这儿。张起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振奋。大哥都已经在沙场建功了。他却还守在家里。这样下去怎么行?他学了这么一身好武艺。可不是为了在家里享福的! PS:继续召唤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