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侠医有心安排妥 匪气毕显功尽弃
唐妻听丈夫如是说，顿时有些慌乱，面带惧色问道，“他爹，这可怎么办？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哼哼，让他们等吧，等得不耐烦了估计就走了，况且他们那里还有病人。先别管他们，吃饭！”，唐一趟沉着应道。 唐妻怔怔地应了一声，忙拿出碗筷摆上，又唤三个孩子起来，一家人围坐在院中的小桌上，呼噜呼噜吃起早饭来。 唐一趟一边吃着手中的棒子面饼，一边沉默不语，在心底暗暗琢磨院门外这群人的来路。他们的一举一动，神态语气，都与朴实的村民大相径庭，虽然是细心掩饰过，但他们能骗得过村里人和自己的老婆，可骗不过自己的眼睛。凭借自己多年阅人的经历，唐一趟感觉这几个人要么是大户人家的庄丁，要么就是有山头的人。他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些人因为有求与人，表现得客客气气的，可看得出那个挺会说话的老猫及手下人内心未必能忍得住。看着妻子和三个毫不知情的孩子，唐一趟觉得还是得让家人躲一躲为好。 这么多年他闭门不出，对外面的变化丝毫不知，但生活教会了他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门外的人若真是有山头的人，那如果自己不去，家人肯定要受到威胁；但即便去了，若治不好也定然没有好下场。不过，听来的人讲病家的情形，唐一趟觉得正是风湿无疑，只是过于严重罢了，对于这种病自己还是有把握治好的。 唐一趟索然无味地吃完早饭，把忙着收拾家务的妻子叫到一旁，草草安排道，“他娘，你先别忙这摊子事儿了，赶紧收拾点东西，带着孩子回趟娘家吧。” “他爹你是不是糊涂了，我这刚从娘家回来才几个月啊，又要我回去？不去，不去，你待在家里给人看病，这地里的活堆得满满的，我不去！不年不节的，我老往娘家跑算怎么回事？”唐妻一边忙活着刷锅刷碗一边嘴里嘟囔着，“花钱不说，光这山路就够走上一天的！” “让你去你就去，噢，对了，把咱剩下的腊rou给你爹捎去，”唐一趟有些着急，可有不便明说，怕妻子彻底明白过来之后会害怕，于是借口道，“去也不是白去，上回跟他大舅商量盖房的事不是还没定吗，这回你回去就跟他定下来。咱这老大也不小了，该说个媳妇了。正好也让你娘家嫂子给参谋参谋，让她帮忙给寻个好闺女来！” 唐妻听了丈夫理由就有些犹豫了，放下手里的活，慢腾腾地收拾着东西。唐一趟又把大儿子和两个闺女叫到跟前嘱咐一番，自己则点上烟袋，蹲在门前抽起旱烟来。约莫半个时辰，唐妻一手挽着个小包袱，一手领着小女儿出来，大儿子和二闺女则一边嬉笑打闹着一边向门外走。 “他娘，这回去了，多住几天，把事情定好了再回来！”唐一趟嘱咐着。 门外，老猫把手下几个弟兄拢到一块，小声嘱咐着，“你们别他娘的像在山上一样，动不动就掏枪！记着，咱是来求人的，金爷嘱咐过，千万别吓着这老头。万一他要真的咋说都不去，你们看我眼色行事。我不让动，谁也不能胡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你就瞧好吧！”弟兄们同声应承着。 老猫摸摸口袋，掏出一包卷烟来，这是上次随甘天龙进城时，顺手在某个摊上顺来的。他拆开包装，放到鼻子上闻了闻，赞道，“这洋烟卷的味道不错，就是劲头小点。来，弟兄们都来开开洋荤！”这一伙人都笑呵呵地接过去，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这一包烟卷快要抽完的时候，还不见唐一趟家有什么病人来。一个弟兄就试探着问老猫，“我说老猫大哥，你说这唐一趟不会是耍咱们的吧？到现在也没见有人来瞧病呀？” “别急，求人要有有求人的样子，再等等，噗——”老猫常常地吐了一口烟，把烟头踩在脚下捻了几下，向唐家院门走去，扒着门缝往里瞧了瞧。正听见唐一趟嘱咐妻子多住几天之类的话，又看见唐妻领着孩子朝院门这边出来，老猫急忙缩回脑袋，回到弟兄们中间。 院门一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从门里面嬉笑着跑了出来，这两人看了老猫他们几眼，也没说话，自顾自地打闹着向村外跑去。接着就听见后面在喊，“老大，你慢点！看着你meimei，别光顾着自个儿……”唐妻领着小女儿出来了。 老猫赶忙迎上去，笑眯眯地问道，“唐大嫂，这是要去哪儿？” “哦，老猫兄弟，当家的让我回趟娘家，这不要给这老大盖房说媳妇吗，我去找我娘家哥商量商量！”唐妻高高兴兴地回答道，眉眼里透着喜悦。 “好事儿啊，我看刚才跑出去的那小伙儿就是你家老大吧，真不错！”老猫满面笑容地恭维道，“一定得找个好人家的闺女，哈哈哈！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接着把话头一转问道，“大嫂，唐大夫说没说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去？你看我们也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嗐，这老头子年纪越大脾气越怪！我回去喊他去！”唐妻说着转身就要返回，却被老猫一把拉住了，“别，大嫂，您还是别催了，他要真急了不跟我们去，可就麻烦了。我们几个反正也不着急，再等等吧！” “那行，你们就再等等，估计也过不了多久，等他歇够了就好了。我还得赶路，就不陪你们说话了！”唐妻一手抱起自己的小女儿，一边埋怨着，“你这老爹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还是我这老闺女听话！”那小女孩憨憨地笑着，搂着唐妻亲了一口，母女俩向着出村的方向追去。 老猫看着远去的母女两个，又朝唐家院门望了望，眉头皱了皱。他心里也有些不悦，这唐一趟就算有点本事，架子也太大了，看看天色这都已经等了快个把时辰了，是去还是不去你给个准话呀，这爱答不理的算怎么回子事啊。不过老猫毕竟比手下几个人经历的多，还是按捺下要冲进去质问的冲动，默默地蹲在一旁等着。 唐一趟说的倒是实话。又过了一会儿，老猫等人真的看见几个像是赶着夜路来的人进去了，不到一刻钟，这几个人千恩万谢地退出来，刚进门时的愁容一扫而光，个个都是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看得出，唐一趟已经把他们的病症诊断完毕，而且给出了令人满意的治疗方法。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陆陆续续来了十几拨人，大都是来看病的，也有一些是过来预约的。老猫有些好奇，这唐一趟还真是有些本事，不然找他瞧病的人怎么那么多，一些甚至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看来这次大当家的腿一定能治好。 忽然，一个年轻女子从院门里哭哭啼啼地跑到院门外，蹲在墙角摸起眼泪来。老猫看着糊涂，就上前问道，“哎，妹子，怎么了这是？” 那年轻女子凄凄艾艾道，“我爹他活不成了！唐大夫说，也就还有个把月的阳寿！呜呜……”老猫惊讶地反问道，“这唐大夫又不是神仙，他说活不成就活不成了？” “您不知道，呜……”那女子抽泣着，“唐大夫说他诊出了死脉，我爹年岁太大，用不了猛药，只能等死了！唐大夫瞧病还没有看走眼过，呜……” 老猫叹口气，正要劝慰那女子生老病死人之是常情，要想开些，院门又打开了，一个精壮的小伙子背着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走了出来。那年轻女子擦干眼泪迎上去，跟爷俩一起向村外走去。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老猫想这老爷子真是不幸，剩下的日子怎么快活怎么活吧，或许还有奇迹出现呢。同时，老猫心中对唐一趟的医术愈加惊讶，医术能到断人生死的境界，可以说自古以来也没有几个吧。若是如此，这唐一趟真可谓这驻马坡方圆百里百姓们的福气啊！想到此处，老猫又严肃地叮嘱了一下跟着的几个弟兄，若不得不来硬的绑他上山，一定要注意，什么时候也不要伤了他。 嘱咐的话刚说完，院门伴随吱吱呀呀的响声，缓缓打开。唐一趟疲惫地踱着步子从门里出来，冲着老猫等人道，“各位久等了，进来吧，帮我个忙！” 老猫大喜，赶忙带着众人跟随唐一趟进到院中，急急地问道，“唐大夫，需要在下等人做什么，您尽管说！” “噢，请诸位帮忙把家父送到隔壁人家去，我这一走家里没人照顾。他年纪大了，走路也不方便，你们挑两个人把他抬过去！”唐一趟说着，走到里屋抱出一个清瘦的老人来。那老人虽然清瘦无比，须发皆白，眼窝深陷下去，但精神很好，脸颊还露出难得的红润之色。老猫派了两个人过去把老人从唐一趟怀里接过来，自己笑着迎上去问道，“老爷子，您今年高寿啦！” 唐一趟开口道，“您就别问他了，家父已经双耳失聪了。过了今年他老人家就一百零九岁了！” “那唐大夫怎么不给老爷子治治？” “造化之功，自然之力谁能挡得住？”唐一趟平静地回答道，“即使神医在世，也难有返老还童之术吧。不过家父只是年事已高，体力不济因而才行动不便，身体还硬朗着呢！” “哦，原来如此，”老猫听着不禁咂舌，也不再问下去。 把父亲安顿好回到家中，唐一趟一边给房门上锁，一边看似顺口一问道，“这位老弟，你家大哥现在何处？我要到哪里去给他瞧病？这来回路上需要多少时日？” 老猫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说出一个西北方向二三十里的一个村名，现在走的话第二天上午就能回来。 唐一趟蓦地脸色一沉道，“做人要实诚！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你们还是请回吧！”老猫吃了一惊，心头一沉，难道这唐一趟看出来了。他连忙拉住又要开锁回屋的唐一趟，急切地说，“唐大夫见谅，兄弟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打诳语。我只是怕说出来您不肯去，这才……”老猫这时也顾不得这话是不是唐一趟的圈套，狠了狠心道，“弟兄们都是天龙寨的……” “哼，原来你们真是有山头的人！”唐一趟镇定地说着，推开屋门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各位请回吧，我唐一趟既不治兵，也不治匪！” 身后的几个弟兄没等到老猫的指示，就不耐烦地嚷起来，“跟这老头子罗嗦什么？老猫大哥，咱们动手吧！”这几个人似乎忘了老猫的再三叮嘱，哗啦啦把枪抽出来，顶在唐一趟身上。老猫一看此情形，急得一边大骂，一边抬手把顶在唐一趟身上的枪口全部拨打到一边去。他心里那个气啊，这不是添乱吗，好不容易要出门了，自己人却原形毕露，真是前功尽弃。若不是当着唐一趟的面，老猫一定上去给这几个弟兄每人一顿暴打。没等老猫开口道歉，院门上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一名男子用浑厚的声音大声喊道，“师兄！你在家吗？快开门，我是老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