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计连环果然奏效 甘天龙中计下山
到此时，各位看官不禁要问，既然龙长兴和孟怀玉都已知晓，十八号住家里有土匪的三个眼子，也清楚“抹三儿”就在金陵棋馆，为何不同时出击，一网打尽？其实这正是孟怀玉布局中的重要一环。 孟怀玉认为，只要抓住了十八号住家中的这两人，事情的主动权就已收入手中。而单留下“抹三儿”不抓，则是为了给天龙寨传递消息，这样更加顺理成章。天龙寨为了搭救狱中眼子，定会有所行动；隐藏在治安军中的内鬼，要么出手搭救要么杀人灭口，总之是两方都会有所行动。引蛇出洞与打草惊蛇都必然奏效，正所谓一石二鸟，于是放掉“抹三儿”要比抓住他更加有利。 话说龙长兴在审讯甘海龙和小柴刀时，用尽酷刑却一无所得，临走前亲手敲断二人小腿。这看似是他暴虐恼怒之中的无意之举，其实也是龙长兴故意为之。在龙长兴的脑中，腿脚不利索的人质，更能在行动中拖累对手，从而给自己争取时间。若然引不出甘天龙或者内jian，也可以用这两个残废来换回自己的士兵和物资。 当龙长兴气呼呼地回到县府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他匆匆垫补几口饭菜，便把鲁耀祖叫来询问筹饷会议的最终结果。鲁耀祖道是大家商量后，认为还是非按照老办法挨家摊派不可，但这样也只能在期限到来前完成一少部分。如果硬性摊派下去，又恐引起百姓不满，招来若上次百姓围攻县府的祸害。因此张都督安排的十万石军粮和八万块军饷，这么短的时间怕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了。 听了鲁耀祖的汇报，龙大县长也是愁容满面。鲁耀祖说的有理，东成县本来就是远近闻名的穷地方，而且民风剽悍，经过上次的事情，龙长兴也有所顾忌。粮食的问题还是小事，大不了再从手下弟兄的口中挤出一部分来，可是八万块银元的军饷却不是个小数，而且也不能从治安军的饷银中克扣。龙长兴本是带兵出身，懂得克扣军饷的利害，轻者部下离心离德，重者可能引起哗变，实在不是高招。一时间，两人均是一筹莫展。 龙长兴说了句“容我再想想”把鲁耀祖打发出去，一想起八万块军饷就头疼不已，索性不再考虑，专心思忖如何对付天龙寨和挖出内鬼的事情。可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什么高招。丁庆辰那里已经围了几天，这边也抓了城内的眼子，为何天龙寨和内鬼竟没有任何反应。是他们没有得到消息，还是时间太短？龙长兴摩挲着自己的大烟斗陷入深思，心道，“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再找小孟教官来商量一下。这主意是他出的，想来还有下文。”于是龙长兴便派人去寻孟怀玉来见他。 再表孟怀玉这边。龙长兴依计捉了甘海龙二人，投入大牢，孟怀玉也暗自琢磨下一步如何布局，顶担心的是“抹三儿”的消息传不到天龙寨，另外就是那内鬼究竟是要如何行动。于是从医院出来，孟怀玉便与龙长兴分道扬镳，独自去了金陵棋馆，想要暗中查看动静。 金陵棋馆的老板认得孟怀玉是那日审他之人，于是忙放下手中活计，惶恐不安地上前迎候。两人找了个僻静之处坐下，孟怀玉直言询问棋馆老板，“抹三儿”可有异样。棋馆老板答曰，这半日“抹三儿”一直在招呼客人，寸步未离。孟怀玉寻思“抹三儿”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巢被抄的事情，于是吩咐棋馆老板怎么怎么地把消息透给“抹三儿”，并嘱咐一定要自然些，待“抹三儿”一离开就向他报告。棋馆老板也是久在场面上混打的人，自然明白“抹三儿”现在已然是嫌疑之人，满口应诺定然不会露出马脚，只求不要连累自己才好。 “抹三儿”是何等样人？他本就是混在棋馆中打探消息的眼子，耳聪目明，早就从客人的议论中猜测到十八号可能出事了。但他心知，若是此时冲动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更不能给甘海龙和小柴刀带来生机，为今之计只能待机出城，上天龙寨求助，因此他表面上佯作毫不关己强作欢颜，私下向来往客人打听详细。 孟怀玉刚出棋馆大门，就见池五带着“四海帮”的几个人从西城门方向过来，似乎有非常要紧之事，只与孟怀玉打了个照面，便匆匆拐向城北方向，都没来得及说话。孟怀玉大感不解，按说丁庆辰那里若有什么变故，池五回来定是先要到县府报告龙长兴才对，现在却过门而不入，真不知是何故。却不知池五乃是被万芝海召回来，要去帮助“老妖子”孙同福接收烟土的。 转身要走时，孟怀玉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了，来人是军事科长赵宇亭。赵宇亭长话短说，道是龙县长有请。孟怀玉也正要去见龙长兴，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县府大楼。 见龙长兴愁眉不展，孟怀玉便明白个八九分，怕是龙大县长的酷刑对甘海龙二人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还是小心问道，“县长大人，那两人招认没有？” “哼，倒是还没见过这么硬气的土匪，”龙长兴恨恨地说，“全套儿的刑具都使上了，那俩货却一个字不吐。哼！先不管他，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们下一步怎么做，我想小孟教官一定还有下文吧。” “县长猜得不错，咱们还是按照原来说的办。前几天探子捉到了眼子放出的信鸽，我本想伪造一封眼子的求救信，现在看来倒成了真的了，”孟怀玉呵呵笑道，“只是天龙寨收到信也未必相信，毕竟土匪之间的道道儿挺多，难免不会露出破绽。” “也对，”龙长兴赞同道，“若我是甘天龙，也定然疑心。” “好在咱们没有动‘抹三儿’，我想他一定会想办法上驻马坡去求救，这就不由他甘天龙不信了！”孟怀玉道。 “嗯哪，现在看来你不让动‘抹三儿’确实有道理，”龙长兴接道，“可还有个内鬼在治安军里，这可是让我十分伤脑筋啊！” “没什么，总归是盯紧那两个眼子，”孟怀玉道，“监狱的看守兄弟可靠得住？” “哈哈，小孟教官还是不放心啊！”龙长兴搔了搔头皮道，“那边我已经换上了我的警卫连，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机灵着呢！你说，咱们防守这么严，会不会让天龙寨和那内鬼不敢行动？” “龙县长多虑了，咱们若是放松警卫，反而让他们起疑，不敢贸然前来。如今守卫森严，倒是印证了咱们对那俩眼子的重视，”孟怀玉道，“现在缺少的是给他们一个认为可行的天赐良机！” “那咱们该怎么办？”龙长兴向孟怀玉面前凑了凑。 “监狱里里外外都是治安军的弟兄，这样不好。我觉得只要留下足够人手保证眼子安全就好，其余的应该在外围下网。若是天龙寨来救，必然要出城，只要把好监狱周围的大街小巷即可；若那内鬼来救倒是要加倍小心，到现在咱们也没有怀疑的对象，最怕是内鬼要来灭口。杀死两个人可要比带走两个伤者容易得多！”孟怀玉担心道。 “小孟教官所虑甚是，老龙也是这个想法，”龙长兴颔首道，“所以我已经把贴身的卫士派到监狱去了，他们要保住那俩眼子的性命不难。” “不知道县长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孟怀玉问道。 “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也在心里反复排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对象，”龙长兴摇头道。 孟怀玉忽然想起路上碰到池五的事情，犹豫着要不要说，脸上一丝难色转瞬即逝，却被龙长兴敏锐地捕捉到了。龙长兴开口道，“小孟教官若有话要说，不妨直言。好歹现在咱们也算是在同一个战壕里的弟兄，你还信不过老龙么？” “我，我看见池教官回城了！”孟怀玉一边思考一边说。 “哦？这倒是奇怪了，池教官不是一直都跟在丁营长身边么？这个时候回城作甚？”龙长兴也不解道。 “看样子好像直接回了‘四海帮’，怕是……”孟怀玉吞吞吐吐道。 “你的意思是，难道说这两个眼子和‘四海帮’还有什么联系不成？”龙长兴自问道。 “在下也只是怀疑，觉得这节骨眼上池教官回城怕是帮中有事，”孟怀玉猜测道。 “好，这件事情小孟教官知道就可以了，咱们慢慢看，”龙长兴点着烟斗，抽了一口，“我相信池教官早晚回到这儿来的。” 两人正聊着，龙长兴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一听是接待处打来的说要找孟教官，他说了声，“接进来吧！”就把电话递给孟怀玉道，“孟教官，找你的！” 孟怀玉接起一听，是棋馆老板打来的，棋馆老板在电话里道，“抹三儿”已经借口身体不适提前收工走了。放下电话，孟怀玉笑道，“县长大人，‘抹三儿’已经开始动作了，要不要给丁营长那边去个消息，把‘抹三儿’放过去？” “好，我这就安排，”龙长兴摸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叫军事科赵宇亭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放下电话，龙长兴提笔快速写好了一封信，封好了放在桌子上。 不一会儿赵宇亭敲门进来，见孟怀玉在，就微笑着打招呼，然后问县长有何吩咐。龙长兴道，“宇亭，你马上坐我的车去，把这封信亲自交到丁庆辰手上！快去，一刻也不能耽误！”赵宇亭领命退出。龙长兴道，“小孟教官的计策灵不灵，就看这‘抹三儿’的了！” 孟怀玉笑道，“这还得天龙寨配合才行啊，呵呵！” 龙长兴听罢展眉道，“现在刀把子攥在咱们手里了，不怕他不上套儿。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话说“抹三儿”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脱身，也不敢再回十八号院子，在周围打了个转转，直奔城外而去。“抹三儿”一刻也不敢停留，出城后在大车店雇了辆马车，一边向驻马坡方向疾走，一边思忖如何闯过治安军的卡子。出人意料的是，出城七八十里后就看到治安军的队伍从驻马坡方向浩浩荡荡地开回来。“抹三儿”私下向队伍里的士兵打听，才知道治安军要调回城里，说是要重新整编，不日就要开赴济南城对付北伐军。“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这可是救出三当家和小柴刀的天赐良机啊！”“抹三儿”心道，于是快马加鞭，直奔驻马坡而去，不多时就来到离天龙寨不远的地方。 “抹三儿”打探了一下，果然只有少数几个治安军在路卡附近转悠，对过往的行人盘查的也松了许多。事不宜迟，“抹三儿”稍稍收拾了一下，立刻上山。一路上虽然也遇到盘查，但总归是比想象的还要顺利许多。 见到甘天龙，“抹三儿”把这些天城里发生的事情拣重要的报告给他。甘天龙一听弟弟甘海龙被捉，登时就坐不住了，立刻就要带人下山去劫牢。金百急忙劝阻，道是事情并不十分明朗，“抹三儿”所见到的不一定是实情，若是中了治安军的圈套就坏了。 甘天龙暴跳如雷，只骂金百畏首畏尾。金百也撕破脸面，当面骂甘天龙鲁莽，说他关心则乱，将来成不了大事。两人都在气头上，谁也不服谁，最终甘天龙祭出自己大当家的权威，又一次没有听从金百的建议，武断地带着十来号精干人马下山去，只气得金百七窍生烟。但生气归生气，金百还得把甘天龙的娄子给补上，于是他急忙修书一封，让人送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