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中文网 - 历史小说 - 义行天下在线阅读 - 第三十六章 孟怀玉谈酒论道 兰慧馨情愫暗生

第三十六章 孟怀玉谈酒论道 兰慧馨情愫暗生

    兰慧馨的话一语中的,更是充满感佩与感恩之情。孟怀玉不禁为之动容,连忙应道,“兰小姐所言不差。不过此事兰小姐不必挂怀,家父时常教导在下,扶危助困乃是仁义之本,亦不应图谋回报。兰小姐如此说倒让在下无颜相对了。”

    坐在一旁的蔡秋生听孟怀玉讲事情已经化解,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忙打断两人的谈话,动情地说,“孟先生,感激的话我和巧儿就不再说了,今天无论如何你要留下吃饭。算是给在下一个机会来表达我们全家对您的感谢。”

    孟怀玉连忙婉拒道,“蔡东家,我看吃饭就不必了,我还有要事相告。不瞒二位,经过这件事,蔡东家跟兰小姐若再留在东成恐怕不太合适了。虽说‘四海帮’碍于林老爷子的面子,不敢明里找茬,但以他们的秉性怕是要暗下黑手。到时候林老爷子面子就不好使了。我看蔡东家还是尽快离开东成好些,免得夜长梦多。”

    蔡秋生闻言变色,无可奈何地说道,“孟先生对我蔡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您的苦心在下明白。我们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说起来不好意思,本来孟先生已经是这儿的主人了,若不是出了这事,恐怕孟先生的生意已经开张了。说到底,是我蔡秋生对不住您了。不过今天您一定要留下来,万望不要推辞。”兰慧馨也执意相留,劝道,“孟先生若是不答应,慧馨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就当是您给我们一家饯行如何?”

    见蔡家父女言辞恳切,孟怀玉不忍弗了人家的好意,只好应下。蔡秋生马上命家人准备酒菜,兰慧馨与蔡氏也亲自下厨以示重视。不多时,满满一桌肴馔准备停当,因为是招待恩人孟怀玉,蔡秋生破例让蔡氏和兰慧馨上桌同饮。蔡秋生酒量不大,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每次都是一饮而尽,又因为高兴多喝了些,不多时就有些撑不住了。蔡氏与兰慧馨由于女人的矜持,每次都沾唇即止,只是殷勤地劝酒,倒没什么异样。不过不善饮酒的兰慧馨脸上还是泛起了红晕,两颊红扑扑的甚是好看。孟怀玉打小就是闻着酒香长大的,酒量远在蔡家人之上,因此喝了许久,只有一二分醉意。

    席间闲聊,话题转到孟怀玉身上。蔡秋生问起孟怀玉盘下这爿铺子将来准备做什么生意,孟怀玉直言说准备把这后院建成作坊酿酒,前边子则作为售卖的铺子。蔡秋生连连说好,这后院十分宽敞,稍加改造就可以添上五六口锅,在这县城里只要经营得当,不愁没有销路。想起自己多年经营攒下的这点儿家业,蔡秋生的眼圈红红的,有些依依不舍。蔡氏见丈夫已有十分醉意,再喝下去恐怕要在恩人面前失态了,就道声抱歉,扶着不肯离席的蔡秋生到卧房休息。

    这二人一走,屋里就只剩下孟怀玉和兰慧馨了,气氛开始显得有些尴尬。孟怀玉心里想找些话来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他跟兰慧馨是初次相见,也不知道什么才能成为两人的共同话题,于是孟怀玉闷头喝酒吃菜,并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兰慧馨也觉得有些别扭,但碍于面子又不便离席,便试探着向孟怀玉可能感兴趣的话题上引导。

    “孟先生家是开酒坊的,那一定对酒研究得很透了,”兰慧馨试探着说道,“听人说,有人一闻便知这酒的年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噢!这个啊其实大部分做酒的师傅都能做到,”孟怀玉饶有兴致地介绍道,“每一缸酒做出来,大师傅都要先去品,然后才能分出等级。其实品酒的过程很复杂也很严格,像现在这样只能叫做喝酒了。教我的大师傅说过‘品酒若品茶,若只怀风月,不识经道,就如耕牛饮渠’。”

    “哦?我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孟先生的话真让人长见识!”兰慧馨显出了极大的兴趣。

    “呵呵,我也是现学现卖了!”孟怀玉谦虚道,“酒可是咱们老祖宗给留下的好东西啊,或许兰小姐不知道,自仪狄作酒到现在应该也有五千多年了,可谓源远流长啊!”

    兰慧馨听他如是说,更是激发起了好奇心,想要一问究竟,“呀,真想不到,酒里还有这么深厚历史的积淀,孟先生再给我好好讲讲!”

    孟怀玉见兰慧馨一副好学的模样,顿时激发了他的表现欲望,顺便也把自己肚子里的积蓄展示一下,就以一种炫耀的口气继续说道,“好,本先生就给你好好补补这一课,嘿嘿。典籍有云,‘昔者,帝女令仪狄做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可见酒的魔力有多大!”

    摇头晃脑地引经据典后,孟怀玉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不过依本先生之见,这不过是那些亡.国.之.君的托词,与酒本身无关。若是节制有度,何至于贪杯误事,亡了国家。”

    兰慧馨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也似带有些嬉笑的口吻道,“孟大先生所言极有见地,小女子受教了!不知道孟大先生的度又如何?”她一边微笑着一边把孟怀玉手中的酒杯添满,又道,“再喝了这杯试试看!”

    孟怀玉知她是玩笑也不责怪,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口中称道,“好酒啊,绵柔芳香,清而不淡,浓而不艳,爽口,爽口!哈哈……”咽下后有回味道,“余香悠长,口感中和,真是好酒啊!”

    兰慧馨看他陶醉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此时的她,愁容尽去笑颜展,红霞满面似桃花,俏丽的模样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孟怀玉也因为两人之间的几句玩笑话把因两人独处的尴尬抛到了脑后,变得更加轻松起来。

    看到孟怀玉眼睛正盯着自己,兰慧馨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又低,给孟怀玉满上了酒,就借口要再去做些菜肴告退离席。

    兰慧馨几乎是逃离刚才的尴尬局面。被一个陌生男子盯着看,让她心里感觉很慌乱,即使那是一种欣赏的眼神。经过这短暂的接触,兰慧馨对孟怀玉了解了许多。虽然自古以来士农工商的排位观念仍然在社会上根深蒂固,但兰慧馨毕竟受到的是新式的教育,自然这种出身的观念要弱化许多。孟怀玉给他留下的印象却不止于一个商贩这么简单,那一定是一个长期受到传统文化浸透的人。

    边走边想着刚才孟怀玉的一番话,兰慧馨的心里生出许多钦慕之情。这个看着年纪轻轻的男子,不单有与他的年纪不符的老练和成熟,同样有着令人惊叹的文化底蕴。虽然席间孟怀玉说自己只是读过几年私塾,但就他所熟悉的行业来看,他必然对此有颇多钻研,熟读典籍之外也蕴含了自己的思考。这样一个男子,碰巧成了自己和蔡家的恩人,兰慧馨的心里一时间涌起许多难以名状的感受。

    兰慧馨快步走入厨房,一边招呼自家的厨子再做几个好菜,一面又亲自到地窖里挑出几坛陈年酒。想着再试试孟怀玉的本事,兰慧馨特地从蔡秋生珍藏的老酒中挑出了不同年份的,每一种都满满地装了一壶。

    因为主人的离开,席上只剩了孟怀玉自己,他忽然感觉有一些不自在,但却说不上是受冷落的感觉。还好,兰慧馨没有多久就回来了,盘子里盛了满满的五大壶酒。

    一坐下,兰慧馨就带着一丝考校和不相信的语气说道,“方才,听孟先生讲,很多做酒的大师傅都能够品出酒的年份,并且说出酒的制作原料,不知道孟先生能不能给露一手,让我见识见识?”

    孟怀玉见她脸上露出置疑的神色,知道是要考校自己,便自信地说道,“哈哈!慧馨姑娘只管放马过来吧,俺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兰慧馨又找来五只干净的杯子,把每一壶的酒都倒出一杯来,推倒孟怀玉的面前。孟怀玉似乎显得兴致勃发,闭目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挨个闻过去,却并没有举杯品尝。似乎是回味了一下,孟怀玉睁开眼睛又仔细地看了一圈,就把盘子里的五杯酒又推了给兰慧馨,成竹在胸道,“看来慧馨小姐是在故意考校在下了,那么我就把结论给你讲讲,你自可再做验证!”

    “第一杯酒与第三杯酒虽然不是同一把壶中倒出的,却是完全一样的,香味和颜色丝毫不差,虽然还没有入口,但我敢断定,这两壶酒一定是取自同一坛!不知道说的对与不对?

    兰慧馨长大了嘴巴,惊讶不已,又听孟怀玉道,“这两杯酒至少在五年以上,并且是本地的硬货,哦,也就是说它们是东成本地的高粱酒。”怕兰慧馨听不明白,孟怀玉又把酒行行话“硬货”做了解释。

    “这第二杯,应该是远道而来的,应是水质极佳的上等甘泉配以高品位的红高粱,以及大麦、豌豆制作的‘青曲’为酒母,老熟十年以上的山西汾酒。”孟怀玉眉飞色舞地说道,语气里带着无比的自信。

    “现在说说第四杯,慧馨姑娘真是不该把这坛酒打开,可惜了!”孟怀玉口中啧啧,一副深为惋惜的模样。

    “为什么?一坛酒又有什么可惜的?”兰慧馨不以为意,在她的概念里酒就是餐桌上调节气氛的一种搭配,早晚都要喝,现在打开喝了又有什么损失呢。

    孟怀玉扬扬手道,“这坛酒恐怕是蔡老板收藏了多年的至爱了,若是等到今年重阳节前后开封,再配伍砂仁、檀香、当归、陈皮等药材以及冰糖等,怕是更有一番风味。其时酒色金黄,香气馥郁,更有疏肝益脾、活血补血之功效。现在开封怕是外界浊气泄入,功效大减啊!”

    瞠目结舌的兰慧馨,听到孟怀玉一番解释,顿时羞臊满面,只说是自己见识短浅,竟然暴殄天物了。

    “嗬嗬,恐怕蔡东家要心疼喽!”孟怀玉话音刚落,就听见蔡秋生呼哧带喘地从外面进来,原来他被蔡氏扶下去后,稍稍清醒了一会儿,自觉不妥,又强打精神回来陪坐,之前去地窖想去再拿些自己的藏酒上来招待恩人。却不料窖中几坛老酒都被打开了,尤其是他珍藏多年的黄泥封口的那坛老酒。

    刚没进门,蔡秋生就听到孟怀玉说自己要心疼了,一看桌上摆着五大壶酒,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敢情巧儿是去过地窖了。跟孟怀玉打过招呼,蔡秋生直言自己酒量有限,冷落了恩人了。

    孟怀玉却大声笑答,“蔡东家还有什么好酒没有,一并拿出来品尝品尝吧!今天算是喝到好酒啦!哈哈!”

    蔡秋生红着老脸说,“见笑了,早先倒把地窖里的好酒忘了,现在巧儿拿出来,不晚吧?”

    “哈哈,蔡东家莫要小家子气,你这里的藏货哪个不是上了年头的啊。估计你还有私藏,快拿出来吧,让我也见识一下嘛!”孟怀玉半开玩笑的说。

    蔡秋生颇有些难为情,“孟先生不要取笑了,在下并非吝啬,只是窖中所有藏酒都在桌上摆着了,若是不够,尽管再取好了,一定让您尽兴!”

    听两人说笑,兰慧馨脸上阵阵发烧,只想着试试孟怀玉的本事的,却不料让义父着实尴尬了一番,于是圆场道,“是慧馨想要试试孟先生的本事来的,没想到却没难住他。孟先生若是喜欢,让爹尽数送与你好了。若是都拿出来喝,怕是喝到后天也喝不完吧。”

    蔡秋生立刻明白了兰慧馨的意思,恐怕女儿所指的也不尽指窖中藏酒吧。于是爽快地开口道,“区区几坛老酒又有什么不舍,若是孟先生不嫌弃,尽数搬走也无妨!对了,孟先生,我还有一事相询。”说罢脸上带着些严肃对蔡氏和兰慧馨道,“你们娘俩去厨房看看,剩下的菜做得了没有。”

    蔡氏知道丈夫跟孟怀玉有些话可能不便当着自己与兰慧馨讲,就拉着女儿出去了。等二人出门走远,蔡秋生看着孟怀玉道,“听说,前几日金二上门对内人讲起先生那晚闯‘四海帮’总坛的事情,金二怪我道‘一女许二夫’,害他‘四海帮’蒙了恶名,还说先生在‘四海帮’称与我家巧儿早有婚约,不知此事……”

    孟怀玉见他欲言又止,急忙起身解释道,“蔡东家容我解释,实在是当时情形容不得我多想,故而谎称婚约之事,不然也不会有后面擂台比武之事了!”

    蔡秋生立即指了指座位道,“先生请坐,先生不必惊慌,在下并无责怪之意。相反,倒是感激万分,你可知你这么说就是让‘四海帮’将矛头对准自己了么?”

    “这个,在下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孟怀玉实言道。

    蔡秋生略有些激动,“先生不畏强人,有勇有谋,又有一副侠义肝胆,说先生大才一点而不为过。此次若不是先生挺身而出,怕是现在我蔡家上下已经被他们逼得无处躲藏了。感谢的话我不再说了,经过这事,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我就是替你担心,怕是‘四海帮’将来会找你的麻烦啊。”

    孟怀玉正色道,“那倒不怕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蔡秋生忽然换了一种声调,似乎早有预谋般,“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如跟我一同回苏州。虽然在下在东成没有太大的作为,可家兄在苏州可是大名鼎鼎,他名下的产业数不胜数,这次我们回去就是要去投靠他。说来惭愧,我本是想出门独立门户,不靠家兄荫蔽,如今却只得先回去了。先生若是肯与我同去,家兄定然会委以重任。”

    孟怀玉轻轻笑道,“蔡东家好意,在下心领了。咱山东人乡土情浓,况且家父年事已高,怀玉又无兄弟姊妹,确实不便远赴他乡。况且有林老爷子在,‘四海帮’一时也奈何不了我,请蔡东家放心。”

    蔡秋生听完似乎有些失望,只是这种事情也不便强求,便叹道,“也好,若是日后孟先生有什么需要,尽可差人或送信到苏州,家兄必然鼎力相助!”说完掏出早已写好的地址交给孟怀玉。孟怀玉谢过,将写有地址的纸叠好放入怀中。

    再说兰慧馨与蔡氏回到房中,有些不满道,“也不知道爹与他有什么事情,非要背着我们娘俩。咱们又不是外人,你说呢,娘!”

    蔡氏笑道,“大概是些生意上的事情吧,咱们女人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兰慧馨又反问道,“女人怎么了?难道只准男人谈生意么?娘还是老思想,以前男女不同校,现在我不也是在中学读的好好的么?男人能办的事情,我们也照样能办好!”

    蔡氏知道自己说不过,就认输道,“好好好,娘不与你争。”忽然像是又想起什么事情来便道,“对了,阿巧,咱们还是快点收拾一下东西吧,你爹昨儿个说咱们再过两天就得动身了,那边你大伯也催得紧呢!”

    兰慧馨听到后感觉极不情愿却别无他法,心想:“就要离开东成了,是不是应该去跟李儒他们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