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洪流
就在格兰斯的士兵还未冲到倒下的吉兰特和索罗恩近前时,一阵耀眼的光圈就已经把他们带离了战场,同时离开的还有古捷,余下的四名索多姆战士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点燃起斗气朝着弓箭手阵列展开了冲锋。 仿佛是与索多姆骑士的攻击相协调,格兰斯全军开始了且战且退的后撤,对于这极为明显的意图,号角军团也开始迅速重整队形,借以在敌人后退整理完备之前展开冲锋。 孤军深入的捷克护卫团似乎是早已觉悟了自己的处境,仍旧不停歇地发起攻击,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那些与他们同样高贵的魔法师的性命。 身为总指挥的费奥提并没有下令集中力量围歼已经被自己包围的三千多捷克护卫,而是命令自己身边的护卫队迅速投入到战圈中,并传令重整队形。 随着索多姆战士的推进,暗藏的弓箭手第三次射击,命中了第一魔剑士兰斯,或许是仓促发箭,亦是因为兰斯早有提防,蕴含魔力的箭矢在斗气的阻挠下,仅仅射穿了他的小腿,在流星斗气消失的一瞬间,兰斯的坐骑被慌忙抻起的绊马索放倒,人也滚了下来。 几名身经百战的剑士已经冲到近前,可惜还未等他们举起的长剑落下,一声战马的长嘶便宣告了他们生命的终结,一名剑士被贯注了斗气的马蹄踏在后背上,远远飞出,另外两名剑士被一根闪着银光的骑枪一起穿透了胸膛。 第二骑士利昂倚仗恐怖的臂力,掉转扔挂着两具尸体的骑枪,再次插入了另一个冲过来的格兰斯士兵的腹部,左手抽出腰间长剑,又挑飞了两个人的头颅,骏马站立起来,发出震人的嘶鸣,串着三具尸体的骑枪在半空中挥舞。这一威吓历时起到了作用,格兰斯的士兵只得放弃眼前受伤的敌人,快速地后退。 利昂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弟弟,掉转马头,退了回去。 然而仅由于两名索多姆战士的存在,雷蒙德重整阵型的命令没能得到很好的贯彻,在耽误了好一段时间之后,佛朗多和施坦茨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同时载着丰硕的战果,被传送魔法招离战场,此时的格兰斯军布置队形的工作尚只完成了一半,而号角军团则已经开始了前进,与他们并肩的,还有重新出现在战场上的狮鹫军团重骑部队,他们填补了索多姆兵团离开所留下的右翼空虚,并且与号角军团一同展开了冲锋。 “殿下,狮心菲梅迩的战术有点怪异啊。”狄龙摸着下巴思索道。 “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们的重骑兵已经不是新战。”海温连忙提醒。 “嗯,看来他们在迂回的道路上已经进行了一次战斗,然而现在又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麦西米伦不失时机地发表了一个令人不快的推测。 “应该不是消灭了我们的迂回部队之后才来这里的,看起来他们是集中优势兵力对我们的轻骑部队发起了一次攻击,然后再由主力部队赶回主战场,留下两股轻骑兵进行混战。”海温解释道。 “这并非明智之举啊,不但消耗了主力部队宝贵的第一次冲锋,而且也没给自己留下预备队。” “嗯……看来狮心菲梅迩是打算把赌注押在他们的迂回部队之上,借着重骑部队冲锋的优势把我们的迂回部队打入低谷,再逼迫我们将预备队全部投入,待到他们的轻骑兵收拾完残局,便赶过来给予我们致命一击。”雷蒙德沉声说。 “唉,看来我们是指望不上迂回部队了,只希望他们尽可能多的存活下来吧。”雷蒙德用力捏着自己的额头,接着朗声说:“海温,该你们上场了!” 经过一阵sao动,留在温德雷斯阵中的捷克护卫团已经被全灭,英勇的格兰斯战士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同等的战果,至少温德雷斯的魔法师兵团已经瘫痪了。在格兰斯的法师消耗掉自己最后的魔力短暂地阻止了敌人前进之后,温德雷斯军开始了大举进发。 由于速度上的差异,狮鹫军团的重骑部队渐渐将号角军团抛在身后,来到了最前方,沿着斜线前进,逐渐散开,速度愈发加快,恐怖的重骑兵冲锋开始了。 尚未整顿完毕,又失去了坚固的捷克护卫团,格兰斯军在最前列仓促布置好防御阵势,面对迎面而来的铮铮铁骑,士兵们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时候,格兰斯军后方也响起了铿锵之声,莱布尼兹重装甲兵团以同样惊人的速度发起了冲锋,他们从右翼越过自己同袍兄弟的身边,也沿着斜线急速奔跑着,来到部队的最前方,打算以自己的血rou之躯与对方的重骑兵展开正面交锋。 大地在震撼,尘土满天飞扬,两股钢铁的洪流在战场的中央交织在一起。 钢铁包裹着的巨大身躯被撞飞,嘶鸣的披甲战马连同他们的主人一起被掀翻,巨斧、长矛、盾牌满天飞舞,鲜血、残躯、金属的碎片在这里演绎着一场人为的、却又比大自然还要伟大的暴风雨,弥漫的尘土黏着上飘浮空中的血雾,快速地落下,然后又有新的灰尘和新的鲜血扬扬升起,再落下,宛如暴风笼罩下的大海,不断地沉浮,想要吞没一切。 由于刚刚战斗消耗了大量的气力,再加上长途奔袭,狮鹫军团的重骑兵没能有效地利用这次机会,他们的冲锋被重装甲兵团的反冲锋阻止了,这也为格兰斯军的重整阵型提供了宝贵的时间,当后来跟上的号角军团几乎把重装甲兵团包围起来的时候,格兰斯中路军也穿越了不算长的距离,赶了过来,现在轮到他们支援自己的同伴了。 怀着一份感激,一份同仇敌忾的豪气,也饱含着同袍之谊,再度发起攻击格兰斯中路军比刚才更是勇猛了许多,紧接着,震慑人心的铁骑声也混入战场上阵阵喊杀声之中,狄龙率领着五千多绿叶骑士兜了一个圈子,来到了此时温德雷斯军的左侧,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刻,温德雷斯军的右后方也掀起了一阵尘浪。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是格兰斯军的轻骑部队,所谓不同的环境造就不一样的男儿,这次是冲天的豪气与满腔的热忱战胜了军纪严明的悍勇之师。 几股洪流再次交汇,沉浸在血腥杀戮的战场气氛中的人们,早已忘却了生死,抛开了苦痛,淋漓的鲜血也无法使他们从干渴中解脱,黏着在身上、脸上的内脏和碎rou业已和灰尘汗水没什么两样,似乎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没有对生存的渴望,只有夺取别人生命的心欲,忘记了在不久之前还曾想到过,面对的是和自己一样有感情、有梦想、有朋友、有父母妻儿的人,仇恨只是刚刚燃起,就在这几个小时之中。 混战之中,骑士仍然疯狂地抽打着自己的坐骑,冲向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不管自己的同胞也身处其中,数不清的马匹受了惊在战场上狂奔,有一些则托着他们已死的主人,有的则是背上空无一物,重骑兵脱离了他们的战马,就仿若一坨铁块,步履维艰,随处可见四五个人把一个骑在马上的人抓下来,然后群起而攻之,紧接着又被冲到背后的敌人杀死。就连弓箭手都扔掉了自己最得心应手的武器,掏出匕首疯狂地四处冲杀,只是为了给自己那些擅长搏杀的战友增加多一点存活的时间,好让他们再砍死两个敌人。强大一些的战士早已抛却自己那曾经十分得意的战技,疯狂地施放着体内的斗气,将冲上来的敌人切得粉碎。 麦西米伦觉得自己还算冷静,至少他还记得刚刚一枪刺死的是自己杀的第十一个敌人,他现在发现,山塔士刚刚对他说的全是一派胡言,说什么只要快速移动就能保全,这样的情况下,坐骑根本就跑不起来,到处都是人,明枪暗箭比比皆是。 用长枪拨开两支箭,再用一个差点把自己腰扭折的姿势躲开射向自己胸口的一箭,麦西米伦真后悔自己为什么选择骑在马上,可是他又不敢下来,这会让他逃都逃不了,尽管围在自己身边的是绿叶骑士团最为精悍的战士,但他还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这和他曾经单枪匹马面对翼头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相信到目前为止,冲到他身边的敌人就是加在一起,也没有那头庞大的亚龙要来的厉害,可他就是始终不能像当时那样游刃有余,麦西米伦明白得很,比起当时,现在的他可不是强了一两个级别。 又有一群敌人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准确的说,是朝着离他不远的雷蒙德冲了过来。 “保护殿下!”狄龙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龙吟诗人耳畔响起。 麦西米伦不得不随波逐流地跟着身边的骑士们来到雷蒙德前边,在他面前,近卫军已经布起一道简陋的长矛阵,谁都明白,面对那支重骑兵,眼前这些家伙是死定了。 还没等接触,这些士兵就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是每个人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在对方几个骑士同时发出的斗气之下,这些人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这次过来的对手实在太强大了。 偏偏赶上自己的运气最差,来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看起来是这帮人里最厉害的家伙。 “该死!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最强的那个挑中,真见鬼了。”麦西米伦暗中咒骂着,但他丝毫不敢疏忽,尽管自己身上那几处都是轻伤,可面前这个家伙看上去简直就是毫发未伤。 “哐”两柄长枪的枪尖根本没有接触到,缠绕其上的强大斗气便硬生生把两把似乎意犹未尽的锋锐给分开,残留的斗气卷着被剥离枪头表面的钢渣四处飞溅。 紧接着两个人再次同时出招,麦西米伦却不得不慢了一拍,他没有办法,只能掉转枪身护住自己,因为他可不像对面的那家伙一样,全身包裹在钢铁里,又是一次碰撞,麦西米伦胸前的围巾被斗气余波绞成了碎片。 “看了不得不逃了,这可不能怪我。”麦西米伦暗想着,急挥了三枪,然后一声尖叫,便掉转马头开始狂奔。 对面那骑士显然料到自己的对手要逃,所以对那三枪虚打毫不在意,用靴跟磕了一下马腹,打算用一记挺刺结果了这个看起来跟花花公子一样的敌人,只是出乎意料的,紧接着一记有如音符般的气弹迎面扑来,骑士慌忙躲闪,自己的左肩还是炸开了花,护肩的碎片飞溅,露出里边的皮肤,外加喷出了一蓬血花。 或许是因为自己吃了亏忍不下这口气,亦或许是因为发觉这个对手有点斤两,值得斗上一斗,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任性,骑士快马加鞭追了上去,把几个紧随其后的同伴也甩了开去。 麦西米伦一身轻松,片甲未挂,再加上自己这匹马也很灵活,跑起来自然很快,可是他后边那家伙的速度实在令他难以置信,连人带马都穿了那么重的铠甲,居然速度和自己不相上下。再加上这骑士行的是直线,已经撞飞了好几个挡在他前面的战士,甚至连骑士都一起撞开,可速度依然不见缓,于是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这样不是办法,”眼看前面人已经不多了,麦西米伦暗暗思索着,“干脆把他弄下马来,这样更能发挥我的灵巧。” 于是麦西米伦忽然勒住缰绳,掉转马头横了过来,紧接着挥出长枪,汇集在枪上的斗气宛如一支箭矢激射而出,对面的骑士速度还是没有减慢,只是放出一股斗气,抵消了近在咫尺的攻击,挺枪刺了过来。 麦西米伦暴喝一声,重新将长枪灌上斗气迎头一记直刺。 又是“嘭”的一声响,两根长枪的枪尖对在一起,斗气相互碰撞、爆开,由于两人这一击力量都很大,长枪借着冲势交错而过。 “好机会!” 麦西米伦灵活地侧闪身,抬起左臂将刺过来的长枪夹在腋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手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把自己的长枪也给夹住了。 两匹马撞在一起,由于麦西米伦几乎是静止不动的,坐骑一下子失去平衡,侧身斜倒。 “一定要把他也拉下来,不然我就完了!”麦西米伦连忙在手上加了一把力气,拼命握住对手的枪杆。 对面的骑士似乎也是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娘娘腔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不过他显然没有把这看在眼里,手上同时加力,暴喝一声,把两杆枪挑了起来。 麦西米伦此刻已经悬在半空,进退两难,要是现在松手的话,落在地上肯定被马蹄踩个正着,不松,待会一定被摔得更惨。另外,他觉得从那厚重的面罩里发出的,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果不其然,骑士把麦西米伦举倒最高处,猛地向地面甩了下去,就在将要着地之时,麦西米伦拼尽全力调整呼吸,放出一股斗气以减缓冲势,同时发出一声尖叫,握着长枪的手却是始终没有松开。 骑士来不及躲避着突如其来的音波攻击,他慌忙双手放开长枪,用胳膊护住面部,同时提起斗气,“叮”,气流的撞击将他的头盔打飞。 这下轮到半躺在地上揉着屁股的麦西米伦发呆了,眼前确实是个女人,属于具有独特美的那种,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棕红色的眼眸,鲜红的嘴唇,面容肃穆,还透出一点掩饰不住的恼羞成怒,有些刹风景的是脸颊上的一块淤青,还有额头的一丝血迹。 狮心菲梅迩不得不佩服面前这个看起来很像女人的小子,也有点后悔刚刚的任性,一方面是因为看这个战场上唯一没穿铠甲的人很不爽,另一方面是这张俊俏的小脸让她想起自己那群油头粉面的哥哥,总之都已经追到这份上了,也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不杀了他也有点不划算。 于是菲梅迩看着目瞪口呆的麦西米伦挑了一下嘴角,“噌”地跳下马,抽出腰际长剑,踏着有力的步子走了过来。 一个温德雷斯士兵的脑袋突然砸在麦西米伦的膝盖上,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还在战场上,性命还悬于一线,等他抓起地上的长枪站起身,刚好看见菲梅迩一剑刺穿一个格兰斯士兵的脖子,接着朝自己走过来,在她脚下,已经躺着三具尸体。 麦西米伦赶忙平服心绪,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就在这时,一支箭矢适时地飞了过来,目标则是菲梅迩的太阳xue,骑士公主不慌不忙的举起长剑阻挡,却没料到眼前的小白脸以惊人的速度跨过好几米的距离挺枪刺了过来。 预感到距离不够,麦西米伦连忙松开右手,侧过身体把左臂伸直,长枪递了过去,转眼间他便发觉自己这一枪仿佛是进了海绵,完全没有穿透铠甲刺入人体的感觉,在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一股大力便将他反弹了出去,然后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菲梅迩看了看眼前似有似无的护罩,又看了看已经飞出去很远的麦西米伦,发出一声失望的冷哼,转身蹬上了自己的坐骑,这时候,一队温德雷斯骑兵团团围着一个中年魔法师赶了过来,另一个方向则有几个绿叶骑士飞奔过来,可是还没等他们接近,就被一串火球给逼退了。 “公主殿下,局势已定了,我们还是赶紧撤退吧。”离菲梅迩还有十几米远,那个中年魔法师便开口叫道。 菲梅迩轻轻点了点头,催动了战马。 “殿下,费奥提刚刚越权调动重骑兵进行掩护,开始全军撤退了,要不要……” “他做得对,你们跟我一起去协助掩护。” “殿下!”几个护卫开口要劝阻,菲梅迩已经催马行出一段距离,他们只得无奈地跟了上去。 …… 当麦西米伦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早就没有一个活着的温德雷斯士兵了,士兵们井井有条地抬送着伤势不算太重的伤员,牧师们正在来回穿梭,忙着对重伤者进行急救,见习修士的安魂弥撒不绝于耳。 “斯维!孩子,看到你平安无事真令我高兴,刚才看到狮心菲梅迩攻向你的时候让我着实捏了一把汗。”雷蒙德亲切地说着,善后工作已经布置下去,再加上刚刚的胜利,老公爵平和的面容增添了一份兴奋和悠闲。 “殿下,温德雷斯那边的牧师聚集在交战线那里了,正等着过来救治他们的伤员。”一名副官跑过来说道。 “让他们过来吧,派五个小队的人去帮助他们。” “是,还有俘虏中的最高官员要求见您。” “噢,好!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儿,一名卸去铠甲,身着麻布衣的骑士在两名格兰斯士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骑士受了不轻的伤,身上有好几处剑伤,头部缠着一圈已被染成红色的绷带,左臂也打了夹板,他脱开两个士兵扶着他的手,晃晃悠悠地来到雷蒙德面前,或许是表达敬意,也或许是站立不住,他单膝跪了下来。 “在下乃温德雷斯狮鹫军团第二骑士大队队长兼军团参谋,科洛.佛哥,向您致敬,费尔特利大公。” “嗯,对阁下的勇武,我也敬佩万分,你是被俘军官中职位最高的?” “是的,根据战争俗约,在下愿以个人的性命及荣誉换取所有被俘同僚士兵之生命及遣返机会,在此以战神巴列之名向您提出请求。” “嗯,好的,我接受你的请求。”雷蒙德说着拔出长剑,剑尖点在科洛前胸上,“吾以战神巴列之名起誓,剥夺汝之荣耀及生命,既而善待贵国之俘虏,并在适当的时候施以无条件地遣返。” “代表吾之国家及人民,感谢您的宽厚,歌颂您的信义。”科洛说着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然而预料中的穿心之痛却没有传来,他重又睁开了双眼。 “对于阁下的处置,我想稍后在执行,至于被俘的温德雷斯将士,我会履行我的誓言。”雷蒙德收剑入鞘,接着吩咐旁边的人,“把他带走,找人给他治疗。” …… 麦西米伦在临时搭建的医务所里找到山塔士,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了,虽然这里的人都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治疗,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帐篷里还是此起彼伏的传出痛苦的呻吟和低声的哭泣,他们中大部分人和山塔士一样,留下了终身的残疾。 “嗨,看来你还挺精神,没受什么重伤吧。”山塔士勉强笑了笑,先开口了。 “我还好,你……” “没了一条腿,不过这已经是万幸了,刚才你是没看到,我的盲肠都出来了,好在我属于最先被救治的那批人。” “……” “呵呵,这下我老爸该高兴了,至少他不会担心我在几天或者几个月以后战死沙场了,我可以回兰斯但丁娶个漂亮的姑娘,再生几个孩子,如果能有个儿子那就最好了,只可惜贝狄尔伯爵家的千金这下恐怕是看不上我了。” 麦西米伦一言不发,安静地听着山塔士的唠叨。 山塔士吃力地摇了摇头,接着说,“老爸大概可以帮我找一个闲职,薪水足够养活我那个小家,如今我实在不想继承老爸的爵位和财产了,我那个表弟比我更出色,这个机会应该给他。说实在的,我还真是没出息,第一次上战场就落了个残废,卡洛斯家还从来没出过这样的废物。” 他艰难的摆动着右臂,手一张一合,想要抓什么东西,“唉,真想再握一握老爸给我的那把剑啊,只可惜它已经变成战场上的一堆废铁了。” 几滴水珠停留在这个曾经豪爽的男儿眼眶中,他拼命地摆着头,想把它们甩掉。 麦西米伦没有做声,他摘下背后的竖琴,轻轻地弹了起来,呻吟声和哭泣声渐渐停了下来,只有轻柔的琴声在帐篷里回荡…… 午后淡淡的阳光洒落在萧瑟的森林中,给那些仍然恋恋不舍地挂在枝头却已泛黄的树叶平添了一份惨淡,时有时无的西北风用那不至于令人感到冰寒却又无比厌烦的力道抚mo着人的脸颊。远处的袅袅炊烟还未散尽,令蹲在粗大树干上的观察者有一股冲动,想走进村子里找一处哪怕是只有干草铺就成床的小屋,睡上一个对他们来说显然是过于奢侈的午觉。 麦西米伦双臂伏在一棵高耸的白桦树的树杈上,穿着钉子靴的双脚很用力地蹬着陡直的树干,仅仅把自己的脑袋露出来,虽然要观察的地方距离很远,但他并不想冒什么险,唯一令他耿耿于怀的,是不远处两个趴在树上的游骑兵,他们驾轻就熟地蹲在大树上,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疲累,完全不像是在那里蹲了好几个小时的样子。
距离龙吟诗人这边百十米远的地方,是一个一眼就可以望尽的小村庄,虽然他所在的位置已经很高了,但是视线所及之处也仅仅是最外边的那小片空地,光是密切注意那里所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麦西米伦实在怀疑自己在这里的作用,因为他发现,两个来自精灵之森的游骑兵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就能很好的观察并记录下有关这里的一切情报。 在那片空地上,一位显然是本村村民的老者正吃力地推着面前的独轮手推车,车上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生活用的家什。 “大概老人想要搬家,可能是自己的房子被那些温德雷斯士兵给征用了吧!”麦西米伦一边观察一边猜测。 这时候,那辆独轮车的车轮突然陷进泥土中,老人很用力的地推了半天,车子还是纹丝不动,可他又不能放下车子去抬车轮,那样车上那杂七杂八的东西就会一股脑地滚落出来,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两个温德雷斯士兵进入了麦西米伦的视线,他们向那老者走去。 “毕竟是在占领区,天知道这些侵略者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麦西米伦慨叹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两个温德雷斯士兵很快走到老人身边,面带微笑地帮他把小推车从泥泞的水坑中抬了出来。然后,他们的视线投到了那小车里的东西上。 除了前一段时间刚刚经历过的那场会战,麦西米伦对于温德雷斯人不甚了解,不过类似的情况他在奥兰多和福里德姆都遇到过,不出意外的话,老人那里最值钱的几样东西恐怕是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一个士兵从手推车里拿起几件看起来很像是首饰的东西,不过这首饰显得颇为寒碜,只不过两串大概是木头制作的项链,由于离得太远,麦西米伦看不见那项链的做工精细与否,但那小玩意儿确实没有发出任何类似金属的光泽。 “难道这就是他最值钱的东西?”麦西米伦不得不对老人产生一点怜悯,于是他努力记下老者的特征,打算在过几天剿灭这个村庄里的驻军之后,送给这可怜的老人一点点金钱。 “或许一枚银币会是不错的礼物。”龙吟诗人暗想。 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两个士兵并没有像他曾经所见过的那样,拿起东西就走,而是和那人交谈起来,看起来还很亲切,其中一个人把一串项链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个则开始掏自己的口袋,然后,两个铜币被放入了老人颤抖的手上。 紧接着那个把项链缠在手上的士兵跑了开去,不一会儿,他又提着一个口袋回来了,虽然离得很远,但麦西米伦仍然清晰地看到,当老人打开口袋,发现里边是黄澄澄的小麦时,那惊喜交加的表情。就是这个表情,还有温德雷斯士兵那憨厚的笑容,以及三个人一起推着小车离开的背影,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眼眸中,也印刻在他的心中,久久不能淡却。这让他感到很难受,也许几天之后,这两个善良忠厚的温德雷斯士兵,就有可能被自己的长枪穿透胸膛,永远的沉眠在异国他乡。 “喂,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在麦西米伦陷入沉思中的时候,一个游骑兵已经来到他身边,轻轻地说道,“不要想太多了,这是战争,他们是你的敌人。” 麦西米伦用力点了点头,灵巧地跳下树,紧跟在两个同伴身后离开了这里,他尽量让自己不再想这些事情。 菲格恩郡绝大部分土地都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是格兰斯王国一个非常重要的林木业省郡,菲格恩的木材出产具有悠久历史,但同时精神焕发,两千多年来,这里的森林数量从没有减少过分毫,但事实上,走遍整个菲格恩,也找不到一棵存活超过25年的树木,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平衡,由菲格恩人民携手创造的平衡。 在一片茂盛的森林中,几十个身着墨绿色长袍的人正聚集在一起,他们各自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情,大多数人在休息,也有的人在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交流,还有一些人则在用属于他们专利的方法烹制晚饭,没有生火,游骑兵精通一种不用火焰就可以把食物烤熟的技巧。这个时候,整个菲格恩郡的茂密丛林中,大概有二十多处地方,存在着这样的一群人,克里因从北方的精灵之森带出来1500多游骑兵,从那片森林出发之初,他们就分散成无数的小队,毫无声息地潜入到这个如今已被温德雷斯占领的绿色省郡之中。 几个人围坐在一根十分粗大的木桩旁,木桩的大小正好够这几个人把它当作桌子来用,除了一个人由于身高的原因不得不半趴在上面,其他人全都席地而坐,注视着桌子上的一张手绘的地图。一只白净稚嫩的小手正在上面指指点点,这张地图绘制得十分精巧,不单单是森林、河流、以及山脉,画工堪比高超绘图师的手笔,连标注在上边的文字也是十分的精美,更重要的,它画得十分精细,没有落失一条小溪,哪怕是一个土坡,当然,这些东西仅局限在这支队伍所走过的地方。图纸上的油墨尚未干透,范围也不大,只有福斯特和菲格恩两郡,另外还有属于温德雷斯的几个郡省,阻隔两国的山脉中,赫然标注了一条小路,这是在两国正规的军事地图上都没有的东西。 这时,两名游骑兵走到这几个人身边,一个人拿起笔,又在这张地图上添加了一些东西,虽然游骑兵的手法不错,但是画出的东西和这张图上原有的地形图案相比,却仿佛是小孩的涂鸦一般,只不过事实相反,原本绘制这张地图的,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 另一名游骑兵则低声向众人讲述着自己的发现。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那个村里只有100个士兵,守卫也并不严密,我也刚刚和附近几股人交换了情报,他们二十几支队伍已经互相联络过,在后天晚上一起发动攻击,预计不会再更改了,然后大家便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预定地点。如果后天奇袭成功的话,温德雷斯驻留在菲格恩的守军应该会损失过半,其余的兵力也来不及包围我们,甚至不可能追踪得到,虽然这里不是精灵之森,但是以我们反追踪的本领,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嗯……我已经这样预料了,只希望我们不会有人员伤亡,其实把队伍分散到这种程度,就是为了这个。”帕特金学着大人的样子摸着自己的下巴说。 “尽管我们对自己的本领有信心,但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坐在桌前的一个游骑兵接口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们带来一个人,他找到了托鲁的队伍,托鲁建议我们把他带到这里来,相信亲王殿下更希望亲耳听到他带来的消息。”刚刚在地图上添画加字的游骑兵开口说。 此言一出,坐在这里的人中立刻有两个站了起来,帕特金也爬下木桩站立起来,他们显然已经猜到这个来访者的身份。 “嗨,斯维,别来无恙吧,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前几天我甚至还怕你找不到我们呢!”莱布尼兹亲王双手抱着麦西米伦的肩膀,尽量压低声音说,可是他的嗓门在这里仍显得很大,谁都看得出来,他此刻激动得很。 “哟,克里因、凯文,还有小帕克,见到你们我真高兴,前几天我还怕自己找不到你们呢!” 凯文和帕特金也微笑着走过来,热情地拥抱了麦西米伦。 “其他人呢?” “分散到别的队伍中去了,你没在莱布尼兹遇到温蒂妮和伊莲吗?可能路上耽搁了吧,现在她们应该在那里了。”凯文回答。 “斯维,相信你一定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克里因连忙又将麦西米伦拉倒自己身边,“皇姐她还好吗?” “好,大家都很好,莱布尼兹那边的战事也很好,除了我现在的心情,一切都很好!” …… “嗯……只可惜了山塔士那小子,我多还没机会和他过过招呢!这下子温德雷斯短时间大概是不会再挑起什么事端了,雷蒙德叔叔应该会乘胜追击吧?”克里因用自己简单的大脑思索了一小会儿,说。 “这可不一定,虽然温德雷斯会战是败了,可是据我估算,损失应该主要集中在号角军团的残部,狮鹫军团向来军纪严明,再加上菲梅迩的亲和力,恐怕还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如果再借助福斯特要塞的艰险,我想犹豫不前的应该是我方。何况快到冬天了,不论是从气候环境,还是战略补给上考虑,双方都不会贸然进攻,时间拖的越长,对我们就越有利。”凯文更正道。 “既然两方都采取守势,那么我们就要小心了,倘若温德雷斯将更多的兵力调到菲格恩来防守,那无疑给我们增添了巨大的压力。”与会的一名游骑兵说道,他与凯文同名,姓司克特罗,所以大家不得不以姓氏司克特罗来称呼他。 “这就是我在最初把目标定在这些小村落的原因,温德雷斯这样的布置恐怕是出于他们的元帅阿尔迪缪之意,起初只是为了方便粮食的征调,而在那之后这些零零散散的军队并没有集中起来,又和村民们和睦相处,我想大概是阿尔迪缪打算提高这里的民众对温德雷斯的好感,为将来占领更多的土地打下基础。”帕特金解释道,“不过这也正好中了我们的下怀,用分散的兵力对付分散的守军,恰恰是最适合我们这些游骑兵的战术,再加上我们的目标是偏僻的小村落,消息传到城镇里,再等那里的兵力集中起来开拔过来,我们早就转移了。” “那么我们就应该快速行动,估计在一周之内我们就可以全部集中到绝却崖。”游骑兵凯文接口说。 “嗯……那么我们到了那里以后该做什么呢?帕克,为什么对于这件事,你始终闭口不言?”克里因接着发问。 “殿下,其实这是明摆着的事,估计也就只有你没看出来。”凯文开口道,“绝却崖是……” “殿下,那边有点情况。”这时一个游骑兵快步走过来,打断了大家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