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咬虎
虽说虎是山林之王,放在秦临前世,那也是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比人还要金贵。可要是非得让秦临咬上一口,那滋味比人咬狗可不会好些,同样得是一嘴毛。 望着毛茸茸的虎爪,秦临没什么胃口,而且自己对于天灵选的事情了解并不是很清楚,还是先问清楚些好。“叔,成为灵人后,还能练武吗?” 目前秦临虽然只有五岁,可天赋异禀,在刘亭长心中也没把他当做一般的孩童看待,而且成为灵人毕竟是件大事,问个清楚也很正常。 把虎爪放下,刘亭长说道:“成为灵人之后,一些招式上的外家功夫自然能学。可由于在天灵选的过程中,体内筋脉会产生变化,各不相同,有些甚至是没了筋脉,所以内功就不能学了。” 天灵选如同再生,在这过程之中,体内会产生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是人未可知的,所以不能再修习内家武功了。 秦临在心中掂量,不能修习内家功夫也无妨,自己现在锁住了一口先天之气,从外功入手就行,只要成为灵人不会妨碍先天境界,那我就来个人咬虎得了,多一份本事也就是多一分保障。便又问道:“那灵人能成先天高手吗?” “不能。先天高手在乎于先天之气,没了筋脉,自然就没了存气之所在,也就没了先天之境界。可是只要是成了灵人,一不用受练功之苦,二来灵人威力也大,若是有些机缘,日后未必会弱于先天高手。来吧,咬一口吧。”对于让秦临成为灵人,刘亭长倒是十分的热心,只因为他知道秦临既然是姓秦,于湖阳城的秦府怎得也脱不了干系,日后生活必定不会平静。自己虽然能护着他,可难保没有疏漏的地方,所以归根结底还得让秦临有自保的能力。而天下二道,一武一灵,武道的辛苦刘亭长是亲身经历过的,若是能让秦临成为灵人,自然就少了练武的辛苦,而且灵人威力甚大,先天以下的武人皆有所不及,那先天境界毕竟太过渺茫,秦临要想自保,灵人之威大约是也够的。 刘亭长替秦临打算的自然不差,但他却不知道秦临的来历不凡,在娘胎里就尽读《气典》,虽然沾染了万丈红尘,却还锁住了一口先天之气。只要十余年时间,将外功修到极点,这一口先天之气,自然就能想种子一样,生出个先天高手来。 拿一个稳妥的先天高手去换一个灵人,这肯定是个亏本的买卖,何况要让秦临去咬一嘴毛,他还真有些不愿意。 “既然不能成为先天高手,那我还练武的好。因为我有预感,日后我肯定能成为一个先天高手,让母亲过她所想的日子,没人能来干预,当然,也得让叔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倒不是秦临有意欺骗刘亭长,而要解释自己能成为先天高手,就得先解释自己锁住的那口先天之气,而要解释那口先天之气,就得先解释《气典》,要解释《气典》,就得先解释自己的来历,而要解释自己的来历……反正刘亭长是不会相信的,何不直接拿预感搪塞,免的非那口舌。 见秦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要让母亲和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刘亭长笑道:“那我的小临子可真得成先天高手才行。既然你愿意学武,我也不勉强你,但在你做决定之前,我要告诉你,学武远比你想象的困难,有时候恨不得死了才好。” 刘亭长说的严肃,秦临也是一脸严肃的说道:“死过一次的人是最怕死的,所以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会想死了才好的。” 如果秦临是个从边关回来的士兵,带着满身的伤痕说这段话,自然是极其让人信服。可现在的秦临是个粉嫩的娃娃,却是只能让人觉得可爱,刘亭长也只当秦临是在说笑,把他往怀里一抱,说道:“好好,我的小临子自然是什么苦都能吃的,日后肯定是个先天高手,就是远在京都的皇帝也得叫我的小临子一声大师。” 在靠山亭生活的这么些年,秦临最怕两件事,一是刘叔叫自己小临子,二是刘叔要抱自己。说来也怪,刘亭长虽然不再酗酒,十天半个月才会喝上一会,可一身的酒味却怎么也消不掉。自从出世时被秦临被刘亭长那身酒味冲过一会,就怎么也适应不了,现在被刘亭长这么一抱,差点就把他给熏死过去。 蹬着小腿从刘叔身下溜下来,秦临大喘口气,就往院外跑去。刘亭长瞧着奇怪,问道:“这就快吃饭了,你去哪呀?” “我去给叔找个咬虎的人来。” 既然自己不打算成为灵人,这头天灵选的猛虎自然也不能放回山里,但也不能留下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天灵选自己虽然看不上,可却是个实在的好东西,先天之下的极大武力,珍贵异常,留在家中多少又是个麻烦,不如用了实在。 天灵选要用,肯定得找一个信的过的人才行,那样一来,和自己用了也没多大差别,而秦临心中正好有个人选。 “狗子,狗子,我刘叔找你有事?” 小狗子家就在秦家隔壁,虽不是靠墙,可也差不得几步路,秦临在外叫唤一声,小狗子捧着饭盆就出来了。小狗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捧的饭盆比他脑袋都大,边就还边往嘴里拔饭。 先头刘亭长扛着头老虎下山,小狗子也远远的瞧见了,现在秦临来找他,自然就想到学武的事情上了。“小临叔,是不是叔爷答应教我武功了?” “差不多,快和我回去,有一好事在等着你呢。你就别捧着饭盆了,一会你可得吃头大东西。”说罢秦临把小狗子的饭盆一把夺下,拽着他就往家走。 正巧小狗子父亲大头探身出来问道:“临子呀,有啥事不?” 秦临一想天灵选是个大事,干脆大头叔一起叫上得了。“我刘叔找狗子有事,让大头叔也一起来。” 虽然有些奇怪刘亭长找自己干嘛,可大头想秦临断没有说谎的道理,就也一起随秦临来了。 这一来一去,没花多少时间,两家就是隔壁。刘亭长望着秦临风风火火的出去,又风风火火的回来,瞧着他带回来的两人,就清楚了秦临的打算。心中暗自点头,秦临这孩子果然是天赋异禀,年级虽小,可心思却缜密,知道这天灵选不能久留,便找了个人选。而小狗子这孩子也的确是合适,人老实,加上又和秦临一起长大,若是成了灵人,也是秦临的一个助力。 “大头,来,我俩屋里说话。”既然准备让小狗子成为灵人,秦临的事多少也要告诉一些,小狗子还是个孩子,话语得说给大头听才行。 大头仍有有些迷糊,弄不准刘亭长要和自己说什么,可还是同刘亭长一道进屋。 屋内宝珠早已经把菜热好,她看的清楚,知道今日有些不同,在自家孩子和刘亭长说话中也听到天灵选这样的词,所以见刘亭长领着大头进来,便又摆出副碗筷,替二人倒满酒就进了里屋。 刘亭长点头谢过宝珠,说:“大头,今日你大概也瞧见了,知道我打了大猫下山。” 虽然已经在家中吃了饭,可现在是刘亭长相请,大头便也落座了,说:“是呀,好一只大猫,靠山亭已经有多少年都没人能打大猫了。亭长叔不愧是靠山亭第一猎户。” 这话不是恭维刘亭长,而且乡里乡亲的大头也用不着恭维他,连称他为刘亭长,也是多年叫顺嘴了,亭子里的人却是没多少市侩的心思。 “可是这头大猫不是平常的大猫,想来你也听说过天灵选一说。”二人各饮了一杯,又都满上了。 大头也拿不准刘亭长为何突然说起天灵选的事,说:“听是听过,可却没亲眼见过。想想也是,咱不过是山中猎户,哪有福分能见到灵人。便是武功,多年以来也就你出去学过。” “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你瞧外面的那头大猫,便就是个天灵选的野兽。我将它扛了回来,便就是要让你家狗子成为我们靠山亭的第一个灵人。” 刘亭长指了指院中的猛虎说道,语气十分平淡,平淡到大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哦了一声,“哦,原来这就是天灵选,也没什么出奇的嘛。” 可是随即大头忽然反应过来,猛的抬头望着刘亭长,特别不敢相信的说道:“亭长你是…你是说让我家狗子成为灵人!” 这一声虽是反问,可大头心中却知道自己听的清楚,刘亭长刚刚确实是说让狗子成为灵人,一声反问也不等刘亭长回话,他就要跪下。这一跪不是奴性,也不显得卑贱,却是现出十二分的感激出来。 靠山亭靠山亭,多少代都是靠山吃山,人人都是猎户,家家都得上山,面上瞧着虽然有吃有穿,可却担着极大的风险,山中野兽不是木桩,不会傻傻的站着让你射它,也会反击,有时候你还没来得及射箭,就会被野兽顶着,扑着,甚至一口咬死。
所以靠山亭的人丁一直不多,有走的,也有来的,可都顶不上上山死的人多。但是如今刘亭长让狗子成为灵人,便就是脱出了猎户的命运,不说日后能光宗耀祖,却已然不在是江楚王朝底层之人。要知道,但凡是个灵人,必定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宠儿,比那六七品的官员还要来的尊贵。 刘亭长没让大头跪下,半道就将他扶起来,说道:“你先不用激动,我还有些事说与你听。这头天灵选的大猫,我原本是准备给小临子用的,可那孩子非要学武,不想走灵人捷径。而且想必你还记得四年前宝珠来的那会,所乘的马车上有个秦字插旗,料想你们也有所猜测,今日我便实话和你说了。不错,小临子的确是和那湖阳城的秦府有些关系,日后少不得有瓜葛。让你家狗子成了灵人,我会教他武功路数,只盼着人护着小临子一些,其中自然有些危险。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大家都是一亭子的人,这天灵选的大猫依旧让你家狗子用,也是无妨。” 同是一亭子的人,刘亭长不好用天灵选框住狗子,所以让大头自己做选择,不管是愿不愿意,这天灵选的猛虎都归他家。 听这有危险,大头的确是一犹豫,可又一想这世道做什么不带着危险,便是自己每次上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下来,自家既然受了刘亭长如此大的恩惠,便算是费了一条性命,也算是知恩图报的人。 把头一点,大头坚定的说道:“刘亭长你放心,既然你肯将这大猫给我家狗子用,便是对他有恩,日后他怎么着也得护着临子周全。” 屋外小狗子正一脸稀奇的看着晕倒在地猛虎,心说自己要是能和叔爷学武,就算学个一半,日后进山就算打不着这么大的老虎,打上几只野猪也是好的。爹和叔爷进有一会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且小临叔今天也有些奇怪,瞧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好像想笑又忍住不笑的意思,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好笑的,莫不是自己刚才饭吃急了,沾了米粒子在脸上。这次小临叔帮自己和叔爷说了学武的时,哪日后上山得的猎物,一半给叔爷,一半给小临叔…不行,还得给一半给爹娘,可是三个一半是多少呢…… 望着小狗子掰着手指在算三个一半是多少,秦临特别的幸灾乐祸,狠不得马上就看看小狗子咬虎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人咬虎究竟是不是一嘴毛呢? 一个孩子,外加一个重活的孩子正在胡思乱想时,刘亭长和大头出来了。 大头走到小狗子的身边,说道:“狗子,跪下。” 正被三个一半是多少弄的有些晕的小狗子虽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让自己跪下,可他为人老实,也就听话跪下。 “你发誓,只要你活着一日,就得护着你小临叔周全,若是有人要伤你小临叔,便和要伤你爹一样,都是你的仇人!” 小狗子心说,小临叔对我很好,我有事都会和他说,若是有人要害他,我自然是不肯的,要是有人伤了小临叔,那我肯定也很狠那人,自然也就是我的仇人了,爹这话说的却是不错。小狗子便随着父亲的话说了一遍。孩子心思单纯,秦临对他亲切,他自然也就把秦临当做亲人,伤己亲族者,必为仇人,这是在家族意识深厚的江楚王朝中很平常的一种想法。 说来也怪,其时天下,有九分像是华夏,却又是个大杂烩。既有些两汉晋魏之时的士族上流,也多有东周战国之时的屠狗之辈,商贾之风却又胜似赵宋之时,倒像是将华夏各代颠倒了阴阳,差了日月,全都取其一分,容在一个处。如此一来,倒是替秦临省了不少的事,楷书繁体他前世也能识得,写得,如今却是不用在花时间从头学起。 孩童之誓易忘,也最易记住,狗子这一誓发得干脆,依着这孩子的心性,恐怕这辈子都会记着,必然是要拿自家的性命护着小临叔。 其实小狗子这孩子为人忠厚,刘亭长倒没想过要把一生护着秦临的话对他说,等他日后渐渐大了,自然就会明白。现在大头让小狗子发了誓,他就更不会违背他父亲的话了,便说道:“狗子,来,瞧见这大猫的爪子了吗?对,就是那,咬一口,用力咬,一定要咬破了才行,咬住了别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