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面神
林乐天想了想,上了楼。 别人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秦蝶衣和他的事了。 他上得楼来,四处转了一圈,发现其中一扇房门虚掩着,便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门没上,进来吧~”秦蝶衣在里面淡淡地说。 林乐天推开门,见秦蝶衣就坐在圆桌前。那桌上铺着上好的丝绸桌布,上面放着一个小香炉,里面的檀香真云云袅袅地冒着烟。两盏茶,一盏被秦蝶衣端着,另一盏,则放在一旁,想是留给自己的。他也不客气,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坐下,端起茶就喝了一大口。 “小心烫——”秦蝶衣忙道。 但这话终究说晚了一步。茶入嘴,林乐天才发现烫的不行,忙张大嘴吸着凉气,吸了几下才将茶咽下去。 秦蝶衣见他那狼狈样,,忙放下杯盏,道:“你这人,有没人与你抢,干嘛这么急!烫破了吗?”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关切之色,说着还取过别在身上的丝帕,伸过手来,轻轻地擦拭着林乐天的嘴角。 那丝帕便似喷过香水一般,芳香扑鼻。林乐天闻了几下,冲她嘿嘿一笑,伸手抓住丝帕,道:“蝶衣姑娘,你的手帕真香!” 秦蝶衣美目瞪他一眼,佯怒道:“莫要轻薄!”然后抽回丝帕,攥在手里。 林乐天自顾自地又喝了几口茶,然后放下杯盏,道:“蝶衣姑娘,我现在有了个筹钱的办法,可以很快筹得大量的资金。只是,这法子却冒了很大的风险。你也知道,但凡做生意,风险与回报都是并存的,不知你有没有胆量试上一试?” 秦蝶衣毕竟独立经营酒楼数年,在做生意方面不算是新人了。听他这么一说,忙到:“风险和回报,乐天,你且都说说看。” 林乐天正色道:“我打算过几天在着运河之上,租一艘大船,举办一场‘诗酒会’,饮酒作诗,以诗会友。我算过了,包括租船,布置,置备宴席等等,估计要四百两银子。” “诗酒会?”秦蝶衣似是有些明白了,问道:“乐天,你想用‘诗酒会’来为酒楼的重建筹集银子?这样做可行吗?” “我算过了,应该没问题。当然,这诗酒会我们是赚不了钱的,但在诗酒会的高潮,我会推出咱们店里精心包装过的女儿红,来个‘文艺拍卖’,如果成功的话,那么我相信整场下来可以两到三千两。” “这么多!”饶是秦蝶衣,听完也不禁轻呼。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看着林乐天,道:“如果失败了,是不是就会前功尽弃?” “没错,须知凡事没有绝对。如果这次没有成功,那么你那几百两银子便会血本无归!”林乐天面无表情地说。 他嘴里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秦蝶衣。他要看秦蝶衣的反应,看这个女强人是否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 这……秦蝶衣一听他这么说,低头不语。她也知道,凡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尤其是做生意。胆子够大,才能赚钱,但赔钱的风险也随之加大。林乐天说的没错,如果这次‘诗酒会’没有成功,那么自己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酒楼重建更加困难。 林乐天知道她正在权衡利弊,也不去打扰,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好半天,秦蝶衣才问林乐天:“乐天,对于这个计划,你有多大的把握?” 林乐天嘴角扬起,看着手中的茶碗,笑道:“我有多大的把握,那就要看人心了。如果几千年来的人情世故没有变,那么我的把握是——十成!”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把茶碗轻轻放在桌上。茶碗早已空了。 秦蝶衣呆呆地看着他,那种自信的光辉又自他周身散发出来,柔柔地充满了她的眼睛。 “林乐天,你到底是什么人……”秦蝶衣问道。 林乐天,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乐天听秦蝶衣这么问,思绪居然恍惚起来。 对啊,我是什么人? 我是二十一世纪一家食品公司的工程设计师兼技术总监! 那在做这之前我是干什么的? 林乐天想起来了。 在进入那家公司之前,他也有自己的一家小公司。他领着一个商业团队,专门负责帮助别的企业打垮对手,夺取市场。由于他精于营销,鬼点子曾不不穷,加上他手下都是精兵强将,所以硬是在商界杀出了一条血路。 若问他林乐天事业做得有多大,一句话就可以总结:他在北京做了数十年,未尝一败! 没错,未尝一败!经他指点做大的企业不下百家,但被他击垮的企业更是数不胜数。所以,那些老总们对他是又爱又恨,私下里管他的团队叫做“黑面神”。据说是只要在商场碰见“黑面神”,这个企业就完了。商场和战场不同,在战场上,那些人尚且能鼓足勇气拼个你死我活,但在商场上,却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对手吞掉,然后合并,分拆,包装上市,最后只留下个空壳子。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所以,商场是一个比战场更加残酷的地方,在这里,没有父子,只有对手。 至于那些老总背地里管林乐天叫“黑面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林乐天久经商场,自然知道个中利害,所以他在自己的公司里从来不笑,整天黑这个脸,谁做不好就要挨他一顿臭骂,像个黑面神似的。 这北方的商界,自林乐天带领的“黑面神”出现之后,已经没人能与之为敌。最初许多商业团队都不信邪,专门和林乐天对着干。林乐天帮那家公司,他们就帮那家公司的对手。但不论怎样,结局都是一样:以惨败而告终!林乐天不仅把他们的计划猜了出来,更是把每个步骤反复推敲,然后亲手给他们铺上了一条道路,一条通往破产的道路。 只是,突然有一天,“黑面神”不见了。 没错,当大家知道时,“黑面神”已经申请了破产保护,从北京消失了。没有人再在北京见过林乐天,也没有人在见过他的团队。 许多老总听到这个消息,并不相信,亲自去到那家商务大厦,坐电梯来到二十九层。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人去楼空的楼层。 窗户开着,风吹过,一地的办公纸随风飘舞。而黑面神确实已经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黑面神消失的那样迅速,便如同当初它出现那样迅速。上面的文件还没发下来,这家公司就已经人间蒸发了。 因为没有债务拖欠,所以有关部门也就没有再留意。倒是京城里的那些老总,也不知是该庆贺还是该沮丧。在他们眼中,黑面神已经成了商业之神的代称。如果黑面神能帮他们,那他们一桩生意就可能赚上千万;但如果林乐天帮了他们的对手,那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弃这桩生意,总比破产清盘要划算得多。 这就是林乐天的正式面目,一个商业骄子,一个不苟言笑的黑面神。 关于为什么突然消失,便只有林乐天自己知道。他不愿意提起,那段往事,不堪回首。所以他申请了破产保护之后,便远走他乡,来到了南方,随便找了家食品公司做起了技术总监。可他始终是对这什么工程设计师和技术总监提不起兴趣。尽管这些职位在公司里被大家羡慕着,可他不屑一顾。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林乐天的性格发生了剧烈的改变。他原本是个严谨的人,不苟言笑,做事效率高,手段狠。但现在的他,开始有点玩世不恭,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整日和周围的同事打打闹闹,倒真正成了一个混社会的高级白领。 他忙忙碌碌却又无所谓地活着,每天上午忙着公司的单子,下午坐在喜欢的咖啡馆喝咖啡,晚上独自在床上看书,或着去夜店喝酒,或着参加各种派对,再或者几个人结伴去唱KTV。叫上几瓶酒,咕嘟咕嘟喝一阵,然后扯着嗓子在里面喊,喊着喊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没有人能了解他心头的寂寞,那种一边笑一边流泪的感觉,他今天终于体会到了。
当年,那个女子,也是一边笑,一边流泪。红唇笑着,颤抖着。 她指着林乐天,笑着,道:“你好狠的心——” 你好狠的心……“林乐天!林乐天!”旁边传来秦蝶衣的声音,胳膊还被她轻轻地摇着。 “啊?”林乐天回过身来,摸摸鼻子,问秦蝶衣:“怎么了?” 秦蝶衣看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些好笑,道:“你刚刚神游哪里去了?我喊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听到。” 林乐天摸摸脸,嘿嘿笑道:“刚刚我在想,如果我把这酒楼做大了,蝶衣小姐会不会一高兴嫁给我……嘿嘿……” “你这人,才正经一小会儿,又开始不正经了!”秦蝶衣瞪他一眼,他这话里满是调笑的味道,把秦蝶衣说得秀脸泛红。 “那,你决定没?干,还是不干?”林乐天问她。 秦蝶衣点点头,道:“嗯!”她点头的时候,发簪上的玉坠随着晃动,甚是好看! 林乐天听她说干,哈哈大笑,一拍桌子道:“好,那咱们就****娘的!” 秦蝶衣见他说话鲁莽,秀气的脸红得像红缎子一般,默不作声坐在一边。 “那你这个‘诗酒会’打算怎么办?”过了会儿,秦蝶衣轻声问他。 林乐天看了看左右,站起身把门关好,然后走过去把凳子搬得离秦蝶衣近些,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秦蝶衣边听边点头,秀脸有些惊喜。 林乐天在她身旁低声说了半天,又叮嘱道:“此事在做之前只能你知我知,且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秦蝶衣看他神色庄重,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说与他人。” 林乐天想想道:“除了这件事,还有两件事要蝶衣姑娘去做。其一便是这租船之事,要租一艘大点的船,起码能容数百人才行。这船要装饰得当,最好能制造出舞文弄墨的氛围。对了,还得突出‘酒’和‘女儿红’这两个主题。” “这事交给我便是,那第二件事呢?”秦蝶衣问道。 “第二件事比第一件还要难,就是‘造势’!而且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到时候来的是什么人,来的人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咱们的成败!所以马虎不得!目前暂且定在十五日之后举办这‘诗酒会’,我要求五日内这扬州城人人都知道这‘诗酒会’。一直到诗酒会举办,家家户户的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 秦蝶衣听他这么说,觉得确实有些难办。这扬州城多大,怕是有十数万人,五天时间要他们全都知晓,秦蝶衣也不敢保证,只好道:“我尽全力!” 林乐天也不强逼她,点点头,道:“你多多辛苦,我这边,再想想其余的事。” 他忽然又摇摇头,叹息一声,似是惋惜什么。 “乐天,可是有什么不妥?”秦蝶衣忙问道。 林乐天惋惜道:“其实咱们这次错过了一个机会!一个传播名声的机会!如果咱们的酒楼已经建好,那么这次正好能借机把名声打出去,以后不想红都不行。只是眼下银子短缺,只得做罢。日后再想别的法子吧。” 秦蝶衣听他这么说,也有些黯然。待送走了林乐天,她也陷入了沉思。这整个的计划,对林乐天来说,也许并没那么重要,但是对她来说,却基本上等于她的全部,她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