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传道与谬论
“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书院的夫子喋喋不休，姬云轩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如同笼中之鸟仰望云端，独自为这大好的时光惋惜。 “为嘛当质子还要上学啊！” 姬云轩再心中呐喊。 本来以为这次来敌国当质子就相当于是公费旅游，可是没想到才刚到不久，就被告知要送往书院就读。 据姬云轩所知，封国应该是没有书院的，虽然说自己的父亲不怎么管自己，但是云天和云裳也同样没有送去书院，而是专门请夫子来家中教授，其实主要还是自学，有不懂得再与夫子交流。 而一向放任自流的姬云轩，听课的时候寥寥无几，常常一个人溜出去玩，父亲自不会去理睬，母亲却常常责备，不过只要姬云轩露出那脸和煦的微笑，慈母总会心头一软，不忍多说。 封国尚武，邵国尚文，或许是因为如此，邵国才会有封国没有的书院吧。 “哎哟！” 心不在焉的姬云轩的脑袋被夫子陡然磕了一下，因为吃痛叫了出来。 “姬王子，何以望天如痴，天上可有鸿鹄至焉？” 夫子不满的说道，显然是在讥讽姬云轩的走神。 “回夫子，没有！” “那姬王子一定对老夫刚刚所授已经了然于胸了，不然何以东张西望，心不在焉？” “这个……”姬云轩冷汗直流，按照姬云轩前世读书的惯例，一般这个时候，老师会再问一个问题，如果打不好，就得倒霉。 姬云轩突然站起，大声说道：“回夫子，刚刚学生仰望天空，观日出中天，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想请夫子解答！” “哦？”夫子似乎来了兴趣，问道：“你有何问题，不妨提出来？” 可恶的夫子，先给你找找麻烦。姬云轩暗想，这便开口说道：“我观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所谓远者大而近者小，又观之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所谓近者热而远者凉，那敢问夫子，到底是日初出时去人近，还是日中时去人近？” 姬云轩扔出了当年小学学过的一片文言文《两小儿辩日》时的内容，关于太阳到底是正午时离人近还是早晨时离人近，只有用现代的科学能够解释，而古代的人，却是不能得其要害。 姬云轩本意是想为难夫子，夫子却是不急不缓，坦然自若，姬云轩还有疑惑，却听到夫子说道：“姬王子虽口说观天所有所思，然而所提出的问题却出自于《列子·汤问》，看来姬王子真是博览群书，不过这类问题连大成至圣都不能解答，老夫愚钝，尚不敢妄言比过仲尼先生。” 姬云轩这才想起，夫子口中的大成至圣，正是《两小儿辨日》的主角孔子，其实姬云轩犯了一个错误，他不记得《两小儿辨日》的出处，错认为这个时空，没有关于《两小儿辨日》的文章，其实这个时空，有儒学，有六艺，便可知有孔子，而《两小儿辨日》原出处的《列子》一书，正是和孔子同一时期的著作，所以夫子知道，也没有什么奇怪。 姬云轩有些窘迫，只有硬着头皮说道：“学生刚刚就是在想《列子》中的问题，已然若有所悟。” “哦？那请姬王子讲讲，到底是日初出时去人近，还是日中时去人近？” “是早晨近，日中时去人远？” “何以解释远热近冷之说？” “无论是太阳的大小，还是冷热，都是另有原因，并非与太阳离人远近有关？”姬云轩解释道：“所谓大小不同，不过是所取参照物的不同，打个比方，敢问夫子，萤火与烛光，谁更明亮？” “自然是烛光。” “那烛光比之皓月呢？” “黯然无色。” “就是这个原因，参照物不同，视线所感也会不同，在漆黑的夜空，能够清晰看到萤火光辉，可是若是在白日，却无所察觉，大小也是同理，与蝼蚁想比，落叶如若巨\物，可是于人而言，不过掌心大小。日初出时，周围皆是草木，相衬之下太阳便显的巨大，而日中时，朗朗天空，无所村托，与天想必，太阳便显的渺小。”姬云轩说道。 “那冷热又是何种原因？” “跟阳光射入的角度有关，因为地球是圆的，并且不断自转。”根据姬云轩前世的经验，之所以早晨冷中午热，是因为中午的时候太阳直射，阳光在大气里走过的路程较短，热量被吸收少。这在前世中是常识，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这是天方夜谭，话说到这里，姬云轩也不知再如何继续解释。 “胡说八道！”夫子呵斥道：“天圆地方，乃是世间常理，若是地如圆物，我们如何能在地面站立而倒，你说这话，岂非谬论？” “我们之所以感觉不到地为圆，只不过是因为地球太大，夫子可以想象，越大的圆弧，越是平坦，越适合行走，与此同理，而人类之所以不会站立而倒，则跟地球的引力有关，这就是为什么苹果能落地而非飞起，是因为受到地面的牵引……” “住口！”姬云轩越说夫子越是生气，已然打断了姬云轩的说话，“如此谬论，修的再提！” 姬云轩只有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却有鼓掌声，从门外传来。 姬云轩扭头看去，去看见雷静岳，一边鼓掌，一边向姬云轩走来。 “精彩！真是精彩！”雷静岳喝彩道。 “原来是雷将军，不知雷将军道出院来有何贵干？”夫子客气的说道。 “我本来是来看看轩王子是否有认真上课，却听到轩王子那一番关于辨日的论点，真是相当精彩。” 夫子忙说道：“竖子胡言乱语，将军不可放在心里。” 明明是你胡说八道，误人子弟，还敢说我胡言乱语！姬云轩心里直翻嘀咕。 “我可不那么认为，《两小儿辨日》一文，舍妹也曾提出同样的观念。”雷静岳说道。 “恩？”姬云轩突然瞪大眼睛，这种理论，姬云轩提出来后就后悔了，以古代人的见识，又怎么会理解其中奥秘，然而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人提出相同的理论。 “竟然是芸夕郡君所提？”听到此言，夫子似乎也有些诧异。 “而且舍妹也曾说过天圆地圆的理论，她曾说，在平坦的地方，人只能看到四公里的地方，在海中远航的船只，最终会小曲声音，就是因为地球是圆的，船只没入地平线以下，又说太阳东升西落，也是因为地球自转所至。”雷静岳说。 姬云轩诧异不已，早听说古人就有人提出“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的说法，便已经离真实情况很近，不得不赞叹古人的智慧，然而雷静岳的meimei，却是一语中的，雷静岳已然很年轻，他的meimei充其量也就十来岁，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想到这个地步。 “云轩王子，你还没有见过舍妹吧，改天让你们认识认识，说起来，芸夕跟你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还真是有缘啊。” 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不是……灾祸之日，被诅咒的那一天，在那一天出生的姬云轩，被称作不详之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姬云轩差点死在亲生父亲的剑下，无论走到哪都被人施以白眼。 “你们邵国，没有灾星一说么？”姬云轩小心问道。 “没有灾星一说，但却有星宿下凡一说，大家都说，舍妹是文曲下凡？” “你妹啊！”姬云轩大喊，雷静岳没有听懂，姬云轩其实是在骂人。 同是在一天出生，劳资被称作灾星，她就被称作文曲，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雷静岳对夫子说道：“夫子，今天就给云轩王子放个假吧，云轩王子来邵国已有几天，我还没有带云轩王子领略绍都风土人情，我想带云轩王子去城中转转。” “竟然是将军亲自开口，那将军请便。”夫子说道。 姬云轩一瞬间真觉得遇到了救星，雷静岳对姬云轩说了声：“王子，走吧”，姬云轩立马便跟在雷静岳身后向书院离去，姬云轩领走时还转身对着夫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便看到夫子摇了摇脑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云轩王子，书院还习惯么？”雷静岳向姬云轩问道。 “不习惯，相当不习惯！能不上学了么？我们封国，可是没有书院的！” “呵呵，轩王子原来是客，我们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怎可什么都不教授轩王子。”雷静岳继续说道，“本来我们邵国十年之前也是没有书院的，文人读书，多去私塾，少数是自学，不过也要常常跑去请教大儒，而王孙贵族，都会请夫子专授，书院是之后设立，不仅如此，陛下还大肆鼓励夫子开设学堂，国家给予扶持，许多私塾纷纷归附国家改为书院，大部分贵族子弟，也纷纷入书院读书，云轩王子若是不习惯，我们也可以考虑请夫子专门教授。” 姬云轩一愣，说起来自己还算幸运，若是学堂读书，一个夫子那么多的学生，难免管不过来，若是专人教授，自己岂不是走神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起来这样可以大大节省人力，绍帝果然还有有点实力，知道人才兴国，才这么大力扶持教育，兴办书院，如此一来，封国倒是有些危险了。 如今，姬云轩也只有委屈的说道：“可是夫子给我讲六艺，有些我已通晓，其余我却觉得无甚用处。” 雷静岳摇了摇头：“虽然绍国尚文，封国尚武，不过六艺，不论封绍，但凡王公贵族，都是必修科目，世子是南王之子，御术和射术应该不在话下，至于其他，还是需要学习的。” 听到雷静岳如此说，姬云轩知道已没有商量的余地，脸上已经浑然一个“囧”字。 雷静岳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对于世子来言，六艺的确是枯燥了些，封国尚武，王子又是南王之子，必然是对武学有兴趣，不然这样，书、数两门，我尽量让夫子教授的简单些，骑术和射术，也不用跟别人学习，空余的时间，我教你武学和兵法，骑术和射术也归于之类，如何？” 姬云轩一愣，六艺也就算了，可是兵法武学，却是今后在战场上有大用处，本来以为自己就是来邵国打打酱油，却没有想到这位邵国竟然毫不避讳的培养自己，难道他们就不怕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