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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旧坑《天涯》1~7,发给大家拍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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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

    蓝得透明的天空,还有金黄色的大地。

    躺在土沟内仰望着天空的,就是我们这部小说的主角之一了,大梁步兵学校的二年级学员,赖文臻。

    他很疲倦,因为他穿着一件精铁片缀成的护身甲,关节处还有熟牛皮包裹,一顶铜制的有护鼻器的头盔扣在他汗淋淋的头上,铁链式盔披保护着他的后颈。精铁的护胫罩在他小腿上,厚重的牛皮靴似乎没有硝制完全,有一种难闻的气味。

    同时他还携带着一面厚黄杨木蒙牛皮的长盾,一把重九斤七两的折铁长刀,一张短弓、五十支箭,三天份的炒面和干牛rou条,一副棉毯、帐篷棍……等等等等天知道怎么会这么多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象一匹负重的骡子。

    更可怕的是,他身边还有五百头同样的骡子在和他一样大声的喘着粗气。

    大梁步兵学校是大梁王朝皇冠上的一颗明珠,大梁立国一百一十五年以来,就是依仗着重步兵集群的威力,纵横在黄、渭及河套一带的富庶地域。这里是产量很丰富的粮食及棉花生产区,至于燃料也有充足的森林和煤炭。民风朴实强悍,大梁开国君主就曾经自豪的宣称,“我大梁河山险固,谷可食,兵可用,诚帝王之基。”但是这位起自军伍底层的开国之主,却因为作战太过勇猛,阵亡在对大蜀征服作战中的一次激烈的山地战当中了。但是大梁的朴实的军人式统治作风,却一直保持了下来。

    大梁步校中充满了王族、勋戚和世家的子弟,赖文臻作为一个西部边境的猎户子弟进入这所学校,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异数。全部原因就是他曾经在皇家一年一度的西北围猎中救过今上的十四公主,由是特赏入学的。

    可是他真的不喜欢这里,每天吃很粗劣的食物却要做剧烈的运动,睡眠很少,早晨必须用冷水冲洗身体,高年级同学的颐指气使,以及一些很愚蠢的课程灌输……他一直觉得这里应该叫做大梁骡子养成学校。

    随着铜哨声一响,又一次冲锋开始了。

    “大梁是个由山地间的平原构成的国家,这块平原却是令人羡慕的富庶广大,一年政府可以征收的田赋有三千五百万担之多,这块平原的南面汉水流域生产着大量的棉花,每个家庭都有着水力驱动的纺机,生产着数目惊人而且质地优良的布、丝、纱……

    大梁人服色尚青,按照五德始终说,他们占的是木德,所以大梁人对境内的森林有着一种天然崇拜,所幸的是,在国土的东面山地里,有着丰富而且燃烧几乎没有烟的优质白煤给这个国家提供最丰富的燃料,让他们不必大量砍伐他们认为有灵的树木,在东面的邯郸郡内,是大梁最大的钢铁制品生产基地,终日烟熏火撩,这里有一万四千个以上的炉、窑和风箱,每年为这个国家提供百万斤以上的生铁、熟铁、精铁和上好的钢……

    在四周的山地里,居住着被平原人称为‘魅民’的山地居民,他们擅长攀登和射箭,他们据传是梁始王的嫡传后人,每个大梁人都在强调他们对王朝的天然忠诚,也是大梁军队的主体构成之一,也是他们,挡住了南面的蜀国的蛮族山地军队,还有西面个子高大的鬼方民族骑兵的冲击,让中央的平原处在安全当中……”

    王登科咬咬笔杆,觉得似乎有些难以为继。他是个身材高大结实的年轻人,有着儒雅的面孔和温和的笑容,是东方大齐国著名学者路允放的得意弟子。在完成了十年的学业之后,他选择了走遍东方大陆记述各国的概况、舆地和历史,作为自己出师的论文。路允放很嘉许他的想法,他的第一站就是大梁。经过三个月的步行,他已经考察完了从东面山地到国都霸方之间的广大土地,还和“魅民”的东方族人交了好些朋友,现在他就在霸方城外想继续考察一下大梁这个伟大的都城的城市圈究竟有多大,把论文的开头写好后就进城去。

    他正在苦苦思索着行文的措辞,应该怎样才能有着那种举重若轻的感觉,还要足够的雅驯。齐国人是有名的注重形式,以至于整个大陆都流传着齐国人这方面的笑话。王登科作为一个自豪的齐国人,当然也不能免俗。

    现在是太阳历的五七五年,也是大梁梁信王大中十年。三月布种节过后的第九天就是当今梁信王的即位十周年了。从宫廷到民间都在筹备花色繁多的庆祝活动,在这一天里,梁信王将在霸方的山河广场亲宴大梁立国以来立过三品以上军功而且还健在的功臣,在大梁这么一个以军立国的国家里,这将是怎么样一个让全民激动不已的场面?早在布种节前,大梁国境内的人们都纷纷涌向霸方,准备先参加布种节的狂欢,再亲眼目睹这场盛世旷典。

    赖文臻作为一名军校学员,传统就是梁王参加各种公开活动的忠诚护卫。所以现在他的日程安排除了正常的课业、野外锻炼之外又增加了仪仗分列式警卫的训练,苦不堪言,但这段时间由于梁王的恩赏,每天有大量的新鲜rou、蛋、鲜果供应,使得原来千篇一律鬼方式的食物一下变得很吸引人,稍稍能弥补一下心理上的不平衡。布种节过后,典礼上的军服也发了下来,黑色的金属和皮革混合成的合身盔甲,有威武的肩铠,深青色的战裙,很好的小牛皮靴子,经过退光处理的精铁头盔,白色的盔缨,那怕是静静的摆在那里都让人感到一种肃杀的气度。

    王登科是在布种节过后一天才走进霸方城的,过节的时候他在城外一个小村庄和人一起狂欢的,麦酒灌得他到现在还是晕晕忽忽的,那天他甚至还大着胆子当众做了一首诗献给扮演春神的那个美丽农家少女,长者们也都含笑默认了他的放肆。虽然节日的食物是充足的,麦酒也是无限量的,人们似乎也很快乐,但是王登科也敏锐的注意到了村庄里沉重的军役负担,村里有个库房堆积的就是着为军队准备的干粮、工具、皮甲、和靴子,还有村里随时要为军队保证提供三十匹健壮的骡马,仅仅是置办和维持这个规模就需要这个村子一年出产的三成以上的财产。但是这种寓军实于民间的方法,使得仅仅这个村子就随时可以拉出一个五十人的委前锋小队,领到兵器就能战斗。而大梁有着多少个村子啊,如果没有大梁,鬼方、留罗、丁零等西方的马上民族就一直会向东冲下来,直到海边大齐富庶的冲积平原上……想到这里,王登科当时不仅对自己敏锐的眼光都有些自豪了。

    “霸方是个伟大的都市,城周长七十里又二百步,城基厚七丈二尺,城道厚四丈四尺,全用砖砌,拐角处还加固以大型条石。城道上每隔一里有一座三层的战楼,每隔三百步有一处马面战棚。十三个城门每个门洞都有三层铁铸的城门保护,城下每隔三里有一个藏兵洞,里面储藏着防御器械,每隔五里就有一个瓮城,可以容纳两千五百守军。加上城外宽五丈的护城河保护,理论上这个城市是不可能被外部攻陷的……但是,还真缺少点美感呢。”王登科带点感叹走在街道上,还能闻到狂欢后的麦酒味道,地上还有厚厚的鞭炮屑,人们都带着一点狂欢后的疲倦。

    他的目的地是早已预订好的山河广场不远的“十年”客栈,转过一个街角,就看见大概四匹马宽的街道上人们纷纷闪避,一队骑士声势浩大的疾驰了过来,这队骑士一色的玄袍白缨,胯下都是头尾一丈有余的黑色骏马,领头的却是一匹小红马,马上是一名全身红衣的高挑少女,在黑色的随从们的衬托下,分外的抢眼。王登科一时闪避不及,被红衣少女的马身带着背的包袱一下,顿时脱手,包袱里自己辛辛苦苦写好的手稿顿时飞出来扬得漫天都是。少女马似乎被这漫天乱飘的白东西惊了一下,喷着响鼻人立而起,后面的骑士纷纷勒马,一时人喊马嘶乱作一团。看着自己的手稿到处乱飞,落在地上的被人踏马踩,王登科心疼坏了,顾不上收拾就指着少女的马头叫:“你怎么如此蛮横?这里人多拥挤,岂是你们纵马疾驰的地方?”转过头来又心疼:“完了完了,我的煌煌巨著呀。”

    少女看着王登科在那里手忙脚乱,听着他带着外国口音在那里嚷嚷,秀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好玩的笑意,止住手下人对他的呼叱,笑眯眯用马鞭指着自己的鼻子:“在霸方,我爱在哪里驰马就在哪里,大梁全国方圆百万里,也是本小姐的天下。”王登科才捡起几页手稿,听了这几句话,气得又落在了地上:“小女子无礼之甚!我博览群书,看遍古往今来之典籍,没见过你这样骄横无礼的女子!”黑衣骑士们听得纷纷发出怒喝,有一个甚至翻身下马要拔刀子。少女止住他们,在马上半俯下身子,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捉弄的笑意,问:“喂,你是东方的念书人?”王登科挺挺胸:“我是个历史学家,大齐一品学师路允放先生的弟子。”少女浑不在意路允放的名声,笑道:“历史学家,好啊,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历史是什么样的吧。”直起身,大声下令:“给他一匹马!”一个黑衣骑士翻身下马,一把将他揪上马背,王登科手足无措的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少女笑笑:“带你去见证历史啊。”王登科有点迷惑,呐呐道:“我的手稿呢?”少女手一挥,指着那个下马的骑士:“你帮他拣好,少一张我砍你的头!”再不说什么,纵马又驰了出去,王登科不由自主的一抖缰绳,也跟了上去。直到此时,他才模模糊糊的想到:“这女孩还挺好看……”

    赖文臻才吃完一顿很丰盛的午饭,心神不宁的在cao场举着石担。学校规定不能午睡,他只好在这里消磨中午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神不宁,因为算算时日,那丫头该来了……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还没过一柱香的时间,就远远听见怒马疾驰的声音。身边的同学都给了他自求多福的眼神,纷纷闪人大吉,然后就看见cao场林子外闪出一队人马,领头就是那匹红得分外夺目的小红马,还有马上那个高挑骄傲的女孩,唯一奇怪的就是,这队人马后面跟着一个满脸别扭的高大青年。

    赖文臻无奈的闭上眼睛,孽缘哪,早知道让她被野鹫吃掉了。那个女孩,就是被他救过的今上十四公主,就连那匹小红马,原来都是他的。

    太阳历五七五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在太阳城陨灭后,为了纪念那个曾经辉煌过一时的大帝国,东方民族将新的纪元定名为太阳历。太阳帝国曾经一统过整个东方大陆,却是在西方白魔鬼民族的侵袭下,内忧外患总爆发,各地藩镇又纷纷背叛。当各地叛军经过长年的战争、结盟与灭亡后。东方大陆的版图才初步安定了下来,在最强盛的十五藩镇在东方大陆的中部山脉签定了“万世和约”之后,由太阳帝国的血裔解除了他们名义上的对太阳王忠诚的义务。东方大陆十五国从此奠定,签定“万世和约”这一年就被定位太阳历元年。而太阳王的血裔被秘密的保护在了中部山脉的一处宫殿内,继续祭祀着他们的历代祖先。传说十五个君王都立下过誓言,保护太阳血裔的永远延续,在“万世和约”之后,还签定了一个“一阳十五星——圣血”的盟约。

    转眼就是五百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十五个国家也逐渐风零云散,留存到现在的,只有大齐一个国家了,这五百多年中,战乱一直没有停息。西方白魔鬼民族在太阳历三百二十年起莫名其妙的如退潮一般在东方大陆的西部边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混血民族,最强大的就是鬼方。而太阳帝国的血裔,更是湮没在历史的风烟当中。

    混血民族和东方大陆的战争在太阳历四百多年开始展开,现在已经若断若续的持续了一百多年,在太阳历五七五年,他们第一次派来了以和平为旗号的使团……

    霸方城西驿馆。一行人纷纷下马,这行人就是大梁十四公主和王登科、赖文臻他们。这时的驿馆,至少有一个突前锋那么多的兵力在四周戒备着。赖文臻自从给硬架过来以后,就是一脸认命的表情,王登科更是满腹怨气。这为所欲为的公主却死人不管,拉着他们直到这个驿馆。

    王登科有些熬不住,招呼打半个,言语说分明:“公主,我们这是……?”

    十四公主笑笑,这时王登科才有些晕眩的发现她有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就听见她说:“现在你是我的书手录事,他呢,就是我的护卫,现在我的人手配齐了,可以和她谈判了。”

    王登科如坠五里云雾中:“谈判?谈什么判?我是历史学家,不是什么书手录事……”这时就见赖文臻拉拉他的袖子:“这位兄台……”王登科马上拱手:“小姓王、王登科,大齐一品学士路允放先生大弟子……”赖文臻马上回礼:“小姓赖,赖文臻,大梁步兵学校二年级学员……这位公主说什么,你最好就做什么,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王登科有点恼怒:“你威胁我?”赖文臻苦笑:“岂敢?只是劝兄台认命罢了,她是惹不得的,出名的越扶越醉……”两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听得十四公主煞是不耐烦,白了他们一眼,领先跨入院内,赖文臻忙推了王登科一把,两人赶紧跟了上去,而那票黑衣人,则恭谨的守在了门外。

    驿馆的建筑格局明显是大蜀式的建筑风格。大梁霸方城四方四处驿馆,东学大齐,北仿后燕,南拟江云,而西方,就是大蜀的风格了。大蜀的建筑是有名的“无塘不成庭”,庭院中一定有一个曲折的小池塘,一丘一壑之间,不仅讲求精致还带点野趣,塘中懒洋洋游动的是蜀地最珍贵的六鳃锦鲤。回字型的住房纤敞开朗,回环有致,木料之间全用月牙榫拼接,看得王登科是连连点头:“若非如此,何以重威?”

    但在这么一个精致的庭院中,却大煞风景的搭着四顶帐篷,饰以黑色的兽皮,帐中不知是不是在做午饭,油烟气中带着牛羊的膻味,闻得王登科一阵烦恶。三顶小帐篷成品字型拱卫着一顶略大的白色帐篷,这顶大帐篷前有着两个身长背阔的大汉守卫着,两人穿着短皮大衣,裸着半边肩膀,头戴黑色熊皮帽子,脸上划着几道纵横交错的血痕,看着极是怕人。王登科看得心中一动,身边的赖文臻却哼了一声:“鬼方金帐萨珊飞熊亲卫!”王登科就觉头顶轰的一声,老师路允放所写的《鬼方事略》一书中的几句话在心中飞快掠过:“……萨珊,鬼方所灭之族也,性绝膘悍,族中勇士喜以熊皮为帽……萨珊战士常年征战,人不离鞍,乃每月余自脔面皮数刀,使血批面,谓之可不生虫……萨珊虽为鬼方所灭,但其族中勇士却充鬼方王室宿卫,乐为之用,蛮夷之俗诚不可解也……”为什么在此时、此地、会出现鬼方王室的宿卫亲兵?

    十四公主不耐烦的看着两人目定口呆的神色,转头向大帐大声喊道:“齐齐格小丫头,我来啦,怎么还不来迎接我?”少顷就见大帐门篷一掀,走出一个白衣梁装的少女。她身型极是高挑,赖文臻身高七尺五寸,她似乎还要比他高一寸,只有七尺九寸的王登科才比她略高那么一点。七尺三寸的十四公主在女孩中算高的了,但是比起她来,还觉得娇小。少女肌肤似雪,容色竟是极端冷艳,目光潋滟当中,浅蓝色的眼珠就如一泓湖水,波光盈盈。当少女出来之后,就见两个萨珊飞熊亲卫,恭身为礼,极其恭敬。

    少女看着十四公主,好象是笑了一下,点头道:“十四丫头,来了就进来吧。”转身进了大帐。十四公主嘟囔一声:“请都不说一句,真是没礼貌。”浑忘了自己的话也不见得怎么客气。三人进了大帐,赖文臻和王登科是心下忐忑,看着少女以男人的姿势倨坐在大帐首座上,以手支颐,定定的看着三人。旁边只有一个小丫头跪着用一个小金碗热着马奶。十四公主却漫不在乎,看看某处有虎皮的坐垫,一下就坐了下来,毫不示弱的向那少女对望。王赖二人也只好讪讪的找地方坐下来,感受着帐内莫名其妙的张力,王登科捅捅赖文臻:“这里怎么会有鬼方人?”赖文臻也悄悄的回答:“我一直以为这辈子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看到他们,天知道怎么回事。”半晌还是十四公主先忍不住,发声道:“乃蛮齐齐格,你是乃蛮汗的九公主,我也是我父王的十四公主,乃蛮汗遣你来出使,我这个十四‘武’公主来接待你,也算旗鼓相当。你们的条件,我已转达,现在我是回我父王的意见来了。”王登科又是一阵晕眩,鬼方居然秘密出使大梁!这个与东方民族仇怨纠缠、交相攻伐了百年的大敌,破天荒的第一次不是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东方民族的面前!而且这个十四公主,居然是大梁每朝只有一个的武公主!赖文臻也张大了嘴看着十四公主,这个一直顽皮胡闹的小丫头居然是大梁本朝的武公主!当年大梁始祖梁始王有四子一女,四个儿子都死在多次大战中了,只剩下一个女儿伴在身边,当梁始王战死在大蜀的时候,也是这个女儿收的尸,她更是扶植着自己大哥的遗腹子登基,转战四方,终于奠定了大梁现在的基业,自己却终身未嫁。大梁后来历代君主,为了感念武公主,特定每代梁王统治期间,王室血脉中可选一人出来担任武公主,可以平章军国大事,权柄极重。但每当新王登基,前代武公主就必须退位,让位给自己选定的接班人。自己只是在幕后当当老师。大梁立国垂一百一十五年,历代武公主有六位,颇有些奇材异能之士。她们还往往领军作战,立下大量武勋。这些事例,赖文臻在学校是听也听得烂熟了。前代武公主就是一个天资绝伦的人物,十七岁接位,二十一岁就曾领兵大破鬼方五十年来兵力最多的一次东犯大军。而且在国内兴水利、教耕种、广教化、赈饥寒,民间多有立生祠者。但是上代梁修王在位仅仅六年,这位武公主不得不在二十三岁的年龄就退位了,谁知道选的接班人却是这位十四公主!武公主的选立不必诏告民间,所以民间纷纷扰扰猜测已达十年之久,这个迷题,今日才告揭晓。

    乃蛮齐齐格面无表情,缓缓点头道:“恩,叫我魏蛮好了,这是我的东方名字。我很想听听梁始王和你这位武公主的共同意见。”这时小丫头马奶已经热好,乃蛮齐齐格,不,魏蛮接过来却不饮,目光炯炯的看着十四公主。

    王登科看着魏蛮,心下念头转个不住。这个女子,年纪最多二十,但看起来阴冷沉稳已极,面貌虽然冷艳,但竟似个男人!而且给自己起的东方名字魏蛮,也是匪夷所思。正胡思乱想之间,就听见十四公主对自己说话:“王登科?”忙应了一声。十四公主又问:“你是历史学家?”王登科挺挺胸:“是啊。”心里面嘟囔:“还没得到老师印可。”十四公主嘴角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两腮酒窝也若隐若现。她轻轻道:“那你记下来吧,这可是重要历史事件呢。”

    她端正了一下容色,一字一句道:“我大梁第七代武公主,今上十四女,梁媛代表今上梁信王,对鬼方使节的和议回复如下。大梁不接受这个提议,并将在今上即位十周年庆典之后,举兵西征,一举永绝西方之患。我主亲笔加玺文告在此,你看仔细了。”

    帐内只剩一片静默,只听见王登科手抖抖的在那里解包袱,拿纸笔,然后悉悉索索的做记录。魏蛮以手支颐姿势不变,连脸色都没变一点,沉默一会后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三位请吧,我们即日也将离开霸方。”梁媛有点失望,这个冰女人,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亏我这么认真呢。赖文臻却严肃的望着梁媛,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要打仗了?”梁媛没理他,赖文臻仰头向天:“我们魅民好不容易才十多年没打仗了。”

    三人之间气氛有点奇怪的离开了驿馆,才出门口梁媛的随从就迎了上来。梁媛先招手将守卫驿馆的突前锋校叫过来,吩咐道:“这些客人,你们怎么护送来的,就怎么护送出去,明白了?”突前锋校恭谨应是而退。梁媛又叫过有点晕头晕脑的王登科:“你既然是历史学家,那你就该知道这个记录是多么珍贵,我想你以后大有机会记录本十四公主的丰功伟绩,我应承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传记作者,可要努力哦。”可怜王登科已经被今天的经历塞得满满的,就想找个地方整理一下思路,只得胡乱应是。梁媛又问:“你住哪里?等会我着人将你的手稿还回。”王登科回了一句十年客栈后,就与二人拱手告别,飞也似的去了。梁媛再看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赖文臻,突然红了脸,喂了一声,赖文臻回过神来看着她。梁媛咬咬牙,问道:“你现在知道我是当今武公主了,我有开府建牙的权力,但是我还没开府罢了。你救过我的命,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你愿意当我的首席家臣,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创一番功业么?”赖文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是个魅民,能进大梁步兵学校已经是异数了,你以为大梁的人能容忍一个魅民爬到武公主第一家臣的位置吗?我们对于大梁来说,只是边境的戍卒和战争的消耗品罢了。”再不说什么,也不骑马,就这么走了。梁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挥鞭去打自己骑的小红马,又舍不得,转了方向没头没脑的打向自己的随从,随从们连哼都不敢哼,一个个只得咬牙硬挺。

    王登科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山河广场边的“十年”客栈,但是自己预定那间二层可以望见山河广场的客房被一个江云来的富豪商人公子高价包走了整个二层。要是平时,王登科肯定要和那个笑得一脸贱相的jian商店主理论一番,现在他却顾不得那么多,胡乱在接受了店主安排的一个楼下的房间,午饭也不要厨房送,把自己锁在房门里将稿纸摊了一桌子,咬着笔杆苦苦思索。

    “鬼方怎么会象大梁求和呢?鬼方据路师说,占地广大至极,北到陆地的尽头,西到浩淼不可知的天海,东面南面和大梁、后燕、大蜀三个强国接壤,方圆千万里,飞檄四方,可调带甲百万。一向羡慕我东方大陆的富庶,打生打死已经有百多年了,怎么会突然没个朕兆就派人来求和呢?”

    他师从的路允放的这个学派最讲求义理考据,所谓机由心发,万事必有征兆,哪怕天人之间,亦有交感,所以一件事他哪怕想破头,也要想出原由来。他一会翻翻历书,摆开算筹算算鬼方那里是不是有可能遇到饥疫,一会又翻开师傅考据出来的鬼方可汗谱系图,看看有没可能从宫廷争斗中找出点思路,可惜都由于资料不足,只能是盲人摸象。突然又想起梁媛和魏蛮的美艳,呆着脸发一阵痴。只好先把鬼方求和搁下,再想想大梁一方。

    “大梁有国家经制之兵二十八万,另外大战还可从民间动员兵力五十万左右,其中二十五万是魅民,但是大梁前几年连年干旱,这三年才略好一点,粮、钱、物的储备都不算丰厚。对鬼方发兵,至少要百万之众,无论从兵力上还是国家财政上都是负担不起的。梁信王即位十年,虽没有什么超卓不凡的举动,但是也算守成有道之君,不是那么乱来的人,要是梁媛的话,按照她的性格,倒是大为可虑……武公主虽有重权,但是并不能单独代表大梁宣战,况且她以前籍籍无名,明显是才由上代武公主教导完毕的,不会有什么自己的见识,难道她和梁信王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拿主意的?或者得到了什么有利于大梁却不利于鬼方的确切情报?唉,当一个历史学家好难啊,满眼全是重重迷雾,叫人怎么摸出一条出路?”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就听有人在拍门,他有点恼怒的跳起来开门。就见一个身材中等,面目白皙白衣公子在门口随随便便的朝自己作了个揖,然后就笑眯眯的说开了:“小弟江云国小贾,姓雨名辰,只因小弟在霸方的红颜知己非要一个可以看见山河广场的房间,小弟无法,才冒昧抢了老兄的房间,现在特来赔罪。听店东说老兄是大齐国有名的学士,小弟更是巴巴的想来看看老兄风采,如今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如此良辰,岂能和老兄错过这个亲热的机会,小弟在楼上摆了一场下午酒,我们哥俩先乐乐,到了晚上,小弟再正式奉请赔罪……”滔滔汩汩的,说了个不休,还随手拖了王登科,就往楼上走,一头走还一头说:“举乐!”就见楼梯上站着两排鼓乐手,顿时细吹细打响了起来。王登科满脸苦笑,心下直叫倒霉,怎么给一个江云的商人缠上了!到了二楼那个雨辰的房间一看,七八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在冲自己抛着眉眼。心下更是叫苦。

    大梁步兵学校。

    赖文臻回到学校总算赶上了下午的野外演练,大家都知道他是十四公主召走的,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教官眼中多了几分不耐烦。赖文臻本来就沉默少语,又是魅民的身份,也不愿多解释什么。

    几番负重冲刺之后,同级的学员都在一起喘息休息。几个勋戚子弟不知为什么,突然谈起对鬼方的战事来了。一个叫罗飞的学员神神秘秘的说:“我爹告诉我说,军队要总动员了,我们这些学员可能也要提前从军呢!”另一个学员奇怪了:“我们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呢,现在到军队去当什么?委前锋校?不可能的嘛,我爹说大梁军制最严,没有训练完毕不可能受职的。”那个罗飞大大咧咧的一摆手:“你懂个屁,我爹当镇前锋将都十年了,你爹退休时加一级才是协前锋将,谁知道得多?六十三年前为了应付鬼方的大举入侵,那时也曾全部动员学员,作为提前锋校帐下差遣,运气好的,可以作为协前锋将帐下差遣,虽然不是军官,但是也不是小兵。”

    几个学员听得兴致勃勃的,浑身热血似乎直望上涌:“是不是要对付鬼方?”罗飞点点头:“应该是,这次看来要一直打到他们的老窝去了,正好应了我们校歌的最后一句,追亡逐北,立功绝域。”说着左手用力一击右手。

    赖文臻突然冷冷插了一句:“到了绝域我们吃什么?”罗飞一怔:“吃粮啊?捏土为塘,焚薪煮羹。野外训练时你没学么?”赖文臻平时话极少,突然和他们答话,让他们有些奇怪。赖文臻冷冷道:“我肚子大,一顿要吃一斤粮,一天两顿就是两斤,如果我们真的追亡逐北了,怎么也要出去一千里吧,五十万军队,二十万匹马,一天要吃一百万斤粮和一百万斤草。一匹马拉一辆车,一个人赶,可以运三百斤粮草,二百万斤要七千匹马、七千个人、七千辆车运,一天走五十里,一千里往返是要走四十天,所以同时要二十八万匹马、二十八万人、二十八万辆车运送,才能逐日供应我们。但是这四十天里,人吃马嚼得要二百斤粮草,就是说每车的三百斤粮草只能有一百斤到我们嘴里,平均每人每天可以吃七两粮食,我吃不饱就没办法打仗,所以说运输队伍还得翻三倍。至于国家怎么供应这么大的运输队伍,那可不是我这个魅民能想的事。”

    罗飞他们给赖文臻的一堆数字弄得晕头转向,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幸好教官的铜哨又响了,大家又得没命的冲锋,才岔开了这个话题。

    十年客栈,王登科这时正陷在脂粉阵当中受苦,看着那个叫雨辰的少年商人在那里光着一只脚狂灌身边女孩子的酒,女孩子都很年轻,也挺好看,就是眼波太柔,举止太妖,说话太嗲,让王登科不知怎样应付才好。读书那么多年,还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这时有的女孩子拿走了王登科的学士巾贴身放着,有的痴缠着他要学写字,还有的要度他喝酒……那个雨辰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却应付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好容易才得了一个空,王登科客套的问雨辰:“您是江云国人?”雨辰哈哈一笑:“如假包换,我冒充江云国人有什么好处?我们那个国家老兄也是知道的,山明水秀,人物风liu是不假,钱也多多的有,可是就不爱打仗。西方、北方的那些武人大爷,什么大梁啊、后燕啊、北淮呀,只要派个人到我们君上面前坐坐,哼那么一声,我们的银子粮食就得乖乖奉上,不象老哥的大齐,虽然一样文才风liu,但是有那么一支东岳军望那里一摆,人家哪敢惹呀。不过这样也给了我们这些江云商人一个好处,跟哪个国家关系都好,生意好做呀。”王登科心想,我才说那么一句,你又来这么老长一套。他挡开一个女孩送过来的酒,一边又问:“这次来大梁有什么生意好做?”就看雨辰和一个最娇憨可爱的女孩做了个嘴,一边叫好香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大梁马上要打鬼方了,我和这里的武公主约好了,卖一笔粮食药材和军器给她。”说话间,那个娇憨女孩抢了他的腰带就跑,就见雨辰提着裤子大叫小乖乖莫走,小爷脱了裤子有你好看就开始满屋乱追了。只撇得王登科又开始发怔:“怎么满世界都知道了今天中午才定下来的秘密?大梁要攻打鬼方怎么连这个江云好色商人都知道了?”

    转眼就是晚上了,王登科好容易才脱离了楼上的脂粉阵,想安静想点东西。下午还不知不觉喝了一肚子酒,蹲在地上直犯恶心。就听见雨辰又在蓬蓬拍门,一边还在吩咐:“举乐!”门外似乎又换了一个乐班子,上午是细吹细打,这时的音乐却象诲yin诲盗。王登科没办法,又去开门,才开门,雨辰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知道老哥不喜欢下午那些姑娘,你老哥多担待一点,霸方这个整天凶巴巴想着打仗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姑娘?正好小弟家里的班子这个时候到了,里面颇有几个小弟心爱的姑娘,你老哥也好好挑挑,小弟和老兄你是一见如故,晚酒定要奉请,你老哥如果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江云面子,大齐江云唇齿之邦,老哥也不希望两国就此绝好罢。小弟一向景慕斯文,欣向盛化,你老哥不要嫌小弟愚鲁,多点拨点拨小弟,说不定哪天小弟还要拜路大学士为师,咱们就是师兄弟了……”口水滔滔中,王登科又被雨辰拖到了楼上。

    这时的楼上的布置却又和下午不同了,整个二楼都以大蜀细席铺底,设酒席的房间更是重茵横陈,四周挂上了大食的壁毯,房间内至少点了几百只蜡烛,照得一室有如白昼,而且这些蜡烛明显经过高手匠人调制,不仅没有一丝烟气,而且隐隐有奇香散发。酒席上全是四时八方之珍,酒明显就是传说中的酿酒天师重华所制的重华酒,哪怕你有一万两银子都无处觅去。东头有一个书案,四周有些条幅,全是大齐一品学师落的款,王登科师傅的笔迹也不在少数。南面开了一个小月洞门,挂着南海大珠穿成的珠帘,不时有女孩子的身影闪过,暗香浮动,巧笑嫣然,宛若瑶池仙子聚于一处。

    这种场面让也颇见过一些富贵场面的王登科都有些呆了,雨辰还在一个劲抱歉,简慢简慢。王登科不由问了一句很蠢的话:“您究竟家资几何呀?”雨辰淡淡的一笑:“钱,很多人都有,只是我比较会花罢了。”

    看着座头,除了一个主位,只有一个客位,陪客位置也只有一个。王登科正要坐在主位对面的客位,就见雨辰拉住他打了一躬:“老哥实在对不住,今天小弟请您当的是陪客,千万别见怪。”王登科有些好奇,打横在陪客位置坐了。雨辰又作一躬:“对不住,小弟去换身衣服。”不等王登科说话,尽自掀帘进了南面的门洞,就听见几声娇呼,一群女孩子的身影围了上去。

    王登科笑笑,站起来走到东面的条幅前细细品味。突然觉得身后有异,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手长脚长,穿着一身麻衣的黑瘦中年汉子。看见王登科回头看他,朝他笑了笑:“在下梁明达,您就是此间主人雨辰雨次白吧,在下有礼了。雨家豪富,果然是名不虚传。”王登科忙拱手回礼:“不敢,在下不是雨公子,只是雨公子请来的陪客,小姓王,名登科,大齐一品学师路允放的弟子。”黑瘦中年梁明达一惊:“您是路允放路先生的弟子啊,在下失敬。”两人正欲攀谈几句,这时南面珠帘一卷,就见雨辰换了一身宽宽大大的侉衫,头上也没戴帽,原来头发竟然是剪得短短的。笑眯眯的摇着一把扇子晃了出来,一边招呼大家坐下。

    待宾主坐定,雨辰把扇子一合:“我来介绍一下,今天的尊客呢?就是大梁西魅的大酋长梁明达梁公,至于陪客吗?这位就是大齐一品学师路允放路先生的及门高弟,王登科王学士……”

    王登科觉得这几天自己的惊讶比以前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多,整天不是浑身一震就是脑中嗡的一声,似乎也算是习惯了。梁明达是大梁西部魅民的大酋长,由于东部魅民已经式微已极,西部魅民的酋长基本上就是二百七十万魅民的总帅。西部魅民自从十六年前更换了酋长以来,就少有人知道这位高人是谁,今天居然出现在了这个江云国富豪商人的席上。

    三人干了门面杯,雨辰就问:“两位是要听听小曲呢?还是请小弟家里班子的姑娘出来乐一乐?或者两位在霸方有相好的姑娘?我这就飞片子请去……”梁明达举手止住了雨辰的胡说八道,看看王登科,发问道:“不知雨公子和王学士是什么关系?”王登科还没答话,就见雨辰椤袖掀臂的说:“上了我的席都是客!小弟是出名的荒唐雨二少,结识这位王学士是小弟的福分,小弟到这十年客栈也半个月了,天天晚上都是大宴宾朋,闹他妈个天翻地覆,大梁武公主和太子爷都是小弟座上客,谁也没咬了我鸟去,梁公既然到了小弟的席上,大家就都是朋友,要光顾小号生意,更是欢迎,关王学士那么多事呢。”

    梁明达摇摇头自失的一笑:“王学士的师傅路学师可是大齐东岳军的总军师,您雨公子座上客总是让在下觉得毛毛的,在下身份特殊,此行更是重要,所以如此小心,先向两位谢过了,既然如此,那在下也爽快点,西魅需要五十万担粮食,还有三千担盐,五日内望在会津渡交割。”雨辰笑笑:“没问题,粮食四两二钱一担,盐三十六两六钱一担,总计二百二十万九千八百两,加一成脚钱是二百四十一万另一千七百八十两,按规矩到地头栈房和小工都你安排,五天内下完,多一天多加十万银子。大家都是朋友,零头抹掉再打九五扣,就是二百二十八万两银子,真金白银,梁公什么时候付钱?”这一段话一气呵成,要用算筹算好一阵的数字,他随口报出,流利无比。

    王登科心下在想:“西魅等于是大梁的军户,大梁一向在山区和平原交界处,设立大量的市口,向西魅转运粮食,只需市价的二成,如果没钱,还可以挂帐,现下怎么要花大价钱买粮了?大梁现在粮食不过三两三、四一担,这个雨辰一口价就报到四两二,这个梁明达到底在想什么?”

    想着想着就听梁明达点头:“钱没问题,五天内准定能到会津渡么?”雨辰淡淡道:“你若信不过我也不会找我做生意了。”梁明达点点头,从怀中取出江云最著名的“四恒”银号的龙头大票一叠,在桌上递到雨辰面前:“这是一百万两,你先点点,其余的数字在会津渡我用药材、兽胶、白煤和金砂向你抵充。”雨辰皱眉:“又要找人去估价,还要看品相,又要过秤,闹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总而言之又要我吃亏了,那些东西可现成?”梁明达点头:“现成,就在会津渡。”雨辰笑笑:“那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收货吧,谁知道梁王即位十年庆后是什么局面。”

    此言一出,梁明达突然坐直了身子,眼中神光暴射,如果先前他只不过是个形貌颇为困顿的中年,现在却是威猛绝伦,慑服四座。王登科吃了一惊,在心下喝彩:“这才是西魅首领的样子!”雨辰却浑不在意,伸手将银票揣进了怀里,一头揣一头笑:“又是自己家的票子,每次收到四恒的票子都没赚钱的感觉,你们就不能用点别人家的银票么?”梁明达收敛了形容,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还有些俗务缠身,先告辞了。”雨辰愕然也站了起来:“不再坐坐了,小弟还有几个姑娘想请梁公赏鉴赏鉴呢。”却见王登科也站了起来,更是手忙脚乱的想去拉,王登科却如避蛇蝎一般,忙道:“小弟酒够了,还有些功课未完成,咱们改日再聚。”逃也似的和梁明达一起出了房门。雨辰袖手叹气:“唉,长夜正是漫漫,找一个志同道合的酒中朋友怎么这么难呢?”摇摇头,向里间行去。正要进门的时候,梁明达突然叫住了他,深深一躬到地:“雨公子,这五年来您对我的帮助,在下感激莫名,终有一日在下将重重补报。”说话时眼中都有泪花闪烁,语气更是郑重无比。雨辰随便拱拱手:“哪里哪里,梁公言重了,小弟只不过是做生意而已,当不得梁公这样的言辞。”再一揖,转身就进了里间,梁明达却揖在地上,半晌才起。

    梁明达和王登科一齐下了二楼,在门口一揖作别,临行时梁明达又打了一躬:“我身份特殊,此行还望王学士代我守秘。”王登科应了,一直将他送出门去,才抱着满腹的不解回到自己房里。

    雨辰进了珠帘后的里间,几个娇俏可人的小丫鬟涌上来要替他解衣拿扇,却被他挥开,对着阴影处独坐的一个人笑道:“西魅开始办粮食了,要得还挺急,加上以前冒充商人买我的粮食,差不多有三四百万担了,盐也有几万担,唉,魅民百来年的老底子都给我掏光了。”阴影处的人淡淡道:“多谢,也只有你雨二少有这个担待卖他们这么多粮食。”那人长身而坐,面容冷艳绝伦,竟是应该被押送出境的鬼方九公主,魏蛮!

    雨辰笑笑:“都是生意,说那么多做什么,我卖西魅一担粮食,您就贴我一两银子,这么好的生意到哪里找?那大梁二百五十人的突前锋,现在我已经请他们到江云做客去了,这十五天里,公主您在霸方是万安没事的,我也多谢盛惠三十万了。”冷冷的魏蛮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的一点老底子也给你掏光了。”雨辰不在意的一挥手:“您做的是大买卖,我哪能和您比,钱对您来说啥也不是,长夜漫漫,我的朋友又都走了,不知公主可有兴致陪我喝点酒?”魏蛮看着他,突然微微一笑:“你很有意思,我愿意陪你喝点,只是酒量很小,不能让你畅怀,没问题吧?”

    赖文臻静静的睡在宿舍的硬板床上,同舍的五个人都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不知什么,总是睡不着。突然他觉得一个熟悉的旋律隐隐响起,声音也若有若无,但是凄彻婉转,荡气回肠之极。他睁开眼,悄悄的下了床,穿戴整齐后,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学员宿舍,循声来到了cao场外侧的树林里,再行几步,就看见一个麻衣中年人倚着树,含着树皮管轻轻的吹着。

    那个中年人正是梁明达。

    赖文臻看着他,低低喊了声:“父亲。”梁明达抬起头,望着他,声音里分明带着族长的威严:“我需要你的帮助,儿子。”

    赖文臻摇摇头:“自从我跟母亲姓,和母亲一齐离开那个家以后,我没必要听你的命令。”梁明达看着自己的骨血,神情复杂。这个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结实、英俊、倔强的青年了。

    他沉声道:“可你还是一个魅民!你应该服从你族长的命令!”赖文臻倔强的望着他:“那又怎么样?你的行为只会给我们民族带来灾祸!”

    梁明达无声无息的笑了:“看来你上了大梁的学校就以为自己变成大梁人了,你完全忘了我们魅民一百多年来被绑在大梁这个躯体上,作为他们的戍卒和军户,没有读书、经商、种田、当官的任何权力,有的只是一百多年来为他们不断的拼杀!我们魅民死的人堆起来比魅峰还要高,我们魅民孤儿寡母流的泪比大梁河的水还要多。还强安给我们一个梁始王私生子的神话和这么一个梁姓来侮辱我们的民族!我要的只是魅民作为一个民族的独立和生存,我们要有和其他民族一样生活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