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rou
酒馆里面到处都是血,味道浓烈,根本睡不着。 于是我跑到了外面的一个草堆旁边抱着剑睡觉。 在我被吵醒之前,我只做了一个梦,梦见两个下身的rou被割得干干净净的人,穿着宽大的克里尔长袍,拥抱在一个高台之上,风从四野吹来,将他们的衣服吹得高高飞起,他们的身前是一处和平的城市,熙熙融融的人群在其中劳作,城市的尽头是一处山谷,这两个人最后发出了一声叹息,“提米,过来吧。” 我猛然醒了过来。 “维多,过来吧!”有人在喊我。 我的头发上面粘着草梗,站起身来的时候感觉虱子在后背上跳动,痒得很。我一遍挠着后背,一遍看着是谁在喊我。原来是保尔的维基亚同伴,那个家伙正拖着一个家伙的双腿,要把他拉到房间里面去。这个死人就是和昨天的瓦兰琴手打架的那个家伙,他的脸被切掉了下巴,上半身的皮甲被脱了下来,现在穿在一个黑人士兵的身上,他的靴子则被保尔踩在脚下。 我走了过去,发现这个半边脸的家伙卡在了石头台阶的缝隙里,就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 “多谢!”维基亚人说这,把他拖了进去。 天空被朝阳染成了淡紫色,其余的部分是一片泛着淡黄的蓝色。云层已经被昨夜的风吹散,现在不管是天空还是原野,视野都非常良好,大地上起着一层薄雾,等会太阳全出的时候,这些雾也会消散。我想看一看远处有没有什么人,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鼻子被割掉的黑人昨天半夜就出去找他的鬣狗去了,还要再附近侦查一下,就等他回来,看看有什么消息吧。 我洒了一泡尿,走进了屋子里面。 昨天被从谷仓放出来的那群人坐在酒馆厅堂的边上。神情沮丧。 保尔询问了其中的几个还能说话的人。他们有些是维基亚人,有些是萨兰德人,甚至还有几个伯克人。 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这个酒馆的食人者只管他们叫‘rou人’。 酒馆昨夜的战斗里面,保尔他们杀掉了十七个人,活捉了四个:包括一个女人,两个男人,还有那个弓手。黑人士兵发现这个弓手的时候,他正用被子蒙住头,在床底下哆哆嗦嗦的把屎拉在裤子里面。这弄得他比那个维基亚人还要臭,所以后者对他相当友善。那两男一女被捆在桌角上面。面如死灰,所有的‘rou人’都在用一种饥饿的目光看着这三个家伙。 我们这边死了两个黑人,一个人掉了一只手,别的人都只受了轻伤。 三个人被要求指认每一个死人的名字。 列侬大人是一个打钟人,他的兄弟是一个强盗。三个月前,当所有的人都快饿死的时候,列侬趁着黑夜打开了镇子的大门。强盗一拥而入,杀掉了这里的几个佣兵和镇长一家。镇长死前放火点燃了草料库,整个镇子一片大火,变得完全无法居住。于是强盗们只好驱赶活着的镇民修缮了酒馆的院墙,把这里当成了据点。小镇的沦陷招来了无数的流寇和土匪,不过只要他们不招惹酒馆里面的人,列侬也不在乎他们胡来,不久之后,镇子上就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有一半跑掉了,剩下的一部分,则被强盗们带到了酒馆里面,毕竟,粮食吃完了,人就得吃别的。 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这个酒馆成了周围大片无人的土地上唯一正常供应饮食的地方。这吸引了途径这里的逃难者,有带着财产去海边的奴隶主,有赶着马车带着妻儿的自由农,也几人成群的商人。人人都能在这里得到招待,吃到rou和酒,并且美美的睡上一会,不过得到这种享受的价格比较昂贵:自己身上的rou和全部的钱,没有后者的话,只有前者也凑合,毕竟酒馆要生意兴隆,就得打开大门欢迎所有人嘛。 保尔和一个黑人用一根带刺的棍子轮流拷打这三个人,问他们这酒馆窝藏的赃物在什么地方。这三个人也都是硬骨头,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就是死期,所以被打的血迹斑斑也一个字都不说。黑人打发了一个自称是厨子的萨兰德人给我们做粥,萨兰德人此前一直在对着一面墙祷告,听到吩咐之后,他就一边擦眼泪一边捡起锅子去生火。保尔打那三个家伙的时候,这个萨兰德人一直在快意的回头张望,恨得咬牙切齿。 厨子把找到的面包和馅饼全部用勺子捣碎,加了水,又把保尔给他的盐用水滤掉了大部分的沙子,之后,他又从厨房找到了一大串晒干的萝卜、一碗油以及半袋燕麦,他把这些东西都倒进了锅子里面,用勺子搅拌,自己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语个不停。当他用烧的guntang的水去烫开一块油膏的时候,他突然崩溃了一样的嚎啕大哭起来。他转身爬到了保尔的身边,保住他的腿,求保尔给他一把刀,“我要杀了他们,请您让我杀了他们。”周围的‘rou人’看见了之后,都开始喧嚣诅咒起来。 被绑在桌子上的女人开始哭了起来,尿液在她的屁股下的地板上蔓延开来,她一直在说,‘我一口都没吃,一口都没吃’。一个rou民丢了一个一个石头块,砸破了她的头,她才闭嘴。 几个黑人笑嘻嘻的看了半天热闹,直到他们闻道一股焦糊味,才发现不能再让这个萨兰德人这么胡闹下去了。一个黑人踢了这个厨子一脚,“见鬼,你这娘娘腔再哭,粥就糊了!” 保尔也想吃顿好的,就推了萨兰德人一下,却也推不开,只能劝他说,“一切都有报偿,先把吃的做好,我们可都空着肚子。” 周围的rou民开始大声的咒骂这三个人是魔鬼,他们都说愿意把所有的财富都送给保尔,然后每个人都在说,“我有两只耳环,一块祖母绿石头的项链。我看见这个婊子戴过!”“我有一把好剑。你只要让我用来割这三个人的喉咙,它就是您的了!”“我有一箱子丝绸,都是您的了,都是您的了,一定在他们这里,求您杀了他们” 三个黑人围在桌边喝酒。一个黑人在给他们两个死去的同胞唱灵歌,胯下没有母马,他也没有吐着舌头,可见谣言止于智者,也止于黑人。 这个女人二十多岁。保尔和他的维基亚同伴不是没有动别的心思,但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搏杀里。黑人死了人,黑人已经决定让酒馆的主人里没有一个活人,所以他们早上警告了保尔他们两个人,不要动这个女人。在黑人看来,睡敌人的女人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睡了献给恐怖之神的祭品,那就罪无可恕了。 黑人已经在外面刨出了一个大坑。准备问出了财产的藏匿地点,就把三个家伙献祭掉。 萨兰德厨子被踹了好几脚,哭哭啼啼的去拌粥去了。 很快,香气就充满了整个大厅,rou人们都不再说话,只是缩成一团,哭泣或者自己抓破身上的皮肤。这些日子里面,为了维持这些rou人能够多活几天,这酒馆的人都给他们吃一种稀汤。搅拌着泥巴和树皮的燕麦壳,有时候里面还有几颗麦子。把rou人喂得饱饱的显然没有必要,全部杀了rou又不好保存,因为他们没有什么盐。这就是为什么,当他们发现保尔有可能带着盐的时候,就一改谨慎的做法,在夜里放我们进来了。过去他们都只敢图谋两三人,带着女人和小儿的孱弱的队伍,每次都没出什么问题。这次,他们赌了一次博,结果把自己赔进去了。 保尔一直殴打这几个人到中午,女人试图咬断自己的舌头,但是却失败了,流着满嘴的血渣,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两个男人却越来越精神,还冲保尔吐口水,对他露出了嘲讽的笑。 黑人们则百无聊赖的打哈欠,趴在桌子上睡觉。 中午的时候,被割了鼻子的黑人牵着几条鬣犬回来了,怒气冲冲。因为他的一条鬣狗被用锤子敲碎了脑袋,死在了一段石墙后面,他扛着这条死狗,又累又饿又生气,他回来之后,发现保尔还没有问出金子在哪里,就大骂保尔是个脓包。 保尔提出让他接手审判。 没鼻子的黑人欣然领命。 他用刀子割断了这三个家伙手上的绳子,连踢带打,把他们赶到了走廊上,又沿着飞廊走到了昨天的那个谷仓里面。 保尔和维基亚人和我坐在一个桌子上面闷闷不乐的喝酒,狗叫声和惨嗥声以及那个黑人的骂人土话完全压住了所有的声音。这审判来得又激烈又残忍,但却相当快捷,差不多只用了二十分钟。 这个黑人上半身都是血走了回来,让人给他点吃的。 大家默默的服从,没有人敢跟他搭话,黑人的首领,那个老头则默默不语的一个人走到谷仓那边去看个究竟。 等把小半锅粥都吞了下去之后,没鼻子的黑人又生吃了一盘子rou,还嚼着一块不明来源的脂肪。这让周围的rou人又陷入了一种惊恐又混杂着麻木的呆滞之中。 “好了,”等他吃完了之后,他宣布,“这帮坏东西把金子埋在粪坑下面,真见鬼。谁去干这个活。” 之后大半个下午,我和维基亚人还有黑人都在鼻子上缠着布条,看着rou人去掘开一个粪坑,清理里面的粪便。当一个箱子终于露出来的时候,我除了恶心之外,没有别的任何感觉。这气味让我回到了遥远的瓦兰科夫,这让我不得不佩服加里宁惊人的意志。 晚上我们用了一大盆的水清洗箱子里面细细碎碎的金子和银子。箱子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汤匙、项链、手镯、剪刀、金珠串、圣象,什么都有,只要金光闪闪的东西,这些人都存了起来。保尔猜测这周围还有藏起来的东西,但是黑人老头说他傍晚的时候看见远处似乎有骑马的人在经过,他不希望我们在这里逗留太久,于是我们决定第二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死人都被丢到了后院里面,那个女人也被狗咬死了,和其他的死人一起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为此黑人首领还责备了没鼻子的家伙一番,因为那三个人说好了是献祭用的。
我们在rou民里面选出了三个向导,一个伯克人,两个克里尔人,此外弓手也愿意加入我们。做保尔的扈从。我们丢了两个人。又加入了四个,虽然不知道后者的忠心如何,但是去尤里克城的路上,至少我们都想活下去,所以暂时都是靠得住的。 在洗干净了金银之后,黑人开始着手腾空几只箱子,那里面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比如皮手套、射箭扳指、铁箭头之类的。阿比就打算用这些东西换粮食?他这是在耍我们么。随后我们把金银都装进了这些箱子里面。一头骡子在昨天夜里被杀掉了,不知道哪个家伙捅了它两刀,几个萨兰德人在黑人的监督下把这个骡子开膛破肚。切成一条条的rou条,塞进一个大木桶里面。腌都没有腌过,一个星期内这rou就会臭得人无法靠近,我们最好期待尽快把这些东西吃完。此外,酒馆里面所有的面包、大蒜串、香肠、馅饼、奶酪、燕麦和小麦,都被我们搜罗了个干净,酒就算了,带不动。我本来准备问一下这些rou人怎么办的。但是我想了一下,觉得没有必要起这个头,就不再多说。吃完了东西,我就去换下了一个值夜的黑人,一边盯着远处黑色的原野,一边打着哈欠等着睡觉。过了三个小时,维基亚人过来替我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找了个地方靠着睡着了。 尤里克城,我记得贝拉提起过这个地方。那个疯疯癫癫的姑娘。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这一夜我没有做梦。 第二天一早,黑人已经在那个大坑里点燃了篝火,那两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人被夹着胳膊拖了出来,所有的rou民都在疯狂的殴打他们,有一个老女人甚至咬掉了一个男人小半边脸。局势倒没有失控,所有的rou民都知道这些人的归宿,人人都在主动的往火里面丢木头,只求火势更大,让这两个男人死得更痛苦一些。 黑人老头先给自己死掉的同胞唱了灵歌,然后用刀砍掉了这两个男人的双脚,他们用已经嘶哑的声音嚎叫着,黑人老头开始祝祷,“恐怖的神,我为您献出两个猎物。他们已经无法奔跑,注定成为您爪下的死物!他们滋味鲜美,只求您能吞掉他们的rou体,而把勇气和力量赐给我们!我诅咒着两个人,愿他们永居没有树木与任何庇护的平原,让您永远捕猎他们的灵魂!”黑人老头把这两个家伙推到了火坑中间,火星四溅。 我们在中午之前就离开了,板车上面现在躺着两个黑人,感觉非常的讽刺,我好奇之前的那两个克里尔大胖子要怎么收场。难道我们去到尤里克城,对他们的亲戚说这就是他们的亲人,只不过稍微晒黑了些,然后逼他们乖乖地交出面粉? rou民刚获得自由的时候,衣衫不整也毫不介意,经过一天多的缓解之后,现在都开始恢复了人的自尊,人人都找了几件死人身上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我们离开的时候,没有给他们留一口吃的,他们呆呆的看着我们离开,茫然的像是一群小孩。我知道,这里面绝大多数人活不过未来的几个月,不管是劫匪还是饥荒,什么都能要他们的命。 我记得我们走之前的时候,一个老头找到了保尔,“大人,我永远感激你们。但是我们什么吃的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活命,你准备叫我们怎么办?” 他希望我们能够留下一桶或者两桶吃的,最恶劣的食物都可以,让他们度过眼前的难关。 保尔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留给这些人。只能对他们说,“我听说人总是忘恩负义,也不懂得怎么复仇。我看说的一点都没错,”他舔了一下嘴巴,“本来你们还能活多久?五天?十天?你们本来都得死。但是现在,你们活着,那些本来要吃你们的rou的家伙却死了个精光。上帝的恩典再丰厚,也不会比这更多了。人总得自己活下去。” 黑人们安静的朝着远处走去。 保尔与这个老头做最后的告别,“我看这地方不错,你们拉起这个桥板,谁都过不来。熬到春天,你们就要播种,用能换到粮食的任何东西换粮食,挨到第一次收获就可以了。” 那个老人沮丧的眼泪直流,一副这根本不可能的表情,“大人,我们会在那之前死掉。” “但不是现在就死,”保尔说,“我们做得还不够么,我们死了两个兄弟,这难道不够慷慨?何况,”保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们可是留下了上千磅的好rou呢。” 老人露出了惊恐又嫌恶的表情,“您这是什么话```” “反正不是废话。”保尔策马而去。 我回头看了看这些rou民,他们茫然的站在酒馆周围,看着我们离开,我对老头点了一下头,扭转马头,转身朝着尤里克城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