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烟
齿轮之咯吱咯吱地响着。 从矿井的入口进入内部,总共要经过三处平台,下面的人没有办法弄清楚上面的人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只能知道上面这个时候正有人想要下井。 这个套采矿的系统是古代禅达人设计,后经维基亚的工匠之手修筑出来的。我看了一下这些齿轮和皮条,还有那些巧妙的旋转的铁棒,让人眼花缭乱,而cao纵这样的机器只需要三十个男人鼓足自己的力量,奋力地推动地面的一个巨大的转盘就可以了”“。过去矿井曾让二十个奴隶和五头骡子来干这个活,人累死之后,会更换新的人,骡子累了之后,就会轮换下去休息。后来一个聪明的奴隶改进了这套装置,让转动转盘只需要十五个人了,于是多出来的奴隶被全部送到了井下,不久之后,这些奴隶都死掉了商人们从不浪费,商人们从不慈悲,商人从不感激奴隶们总是这么说。 齿轮在半个小时之前开始转动,空荡荡的通道里充满了单调的声响。我们在下面只能抬头看着漆黑的通道升入黑暗之中,等待着地面商人的惩罚。 几个小时之前,他们派来了三个在地面的干活的奴隶,这些人愁眉不展,让我们交出被绑架的人,或者说出他们的行踪,不然的话:‘所有的人都会倒霉’。 他们说,地面上面许多的奴隶被拷打,还被剥掉了指甲,让他们的手脚暴露在烈日之下腐烂,但是那些人依然说不出来失踪的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其实这没有什么奇怪的,通向井外的唯一途径就是死亡,而死亡又是保密的最好方法。所以不会有一个人能将地底叛逆的消息告知地面。 当这些奴隶下井之后,阿比和他的朋友们将所有的奴隶全部集结了起来,分成了几个部分,散布在崎岖而蜿蜒的地底缝隙之中。这些人用石头做成了斧刃;砸断钟乳石尖制成了石矛与剑;将破布揉搓成绳索,做成了抛石索。整个地底都在准备暴动:除了支撑岩层的立柱之外。所有的支架都被拆除。上面的每一颗钉子都被抠了下来,倒插在木棒之上,做成了简陋的狼牙棒;用几段坚硬沉重的木棒做成的连枷也很多;大多数人都武装了削剪尖的木棒制成的长矛,这些长矛的矛尖都没有烤干,刺戳皮制护甲都会卷曲我们没有办法,这些就是我们全部的武装。 新来的奴隶被要求加入暴动,其中的两个欣然参与。还有一个则惊慌失措,连忙拒绝。两个参与的人被阿比命令处死那个懦夫。这个要求被立刻执行了,两个新成员用石斧砍断了那个可怜鬼的胳膊,然后用他自己的胳膊打死了他。 残暴与血腥的气息激励了所有的人,奴隶们陷入了紧张又狂热的压抑之中。 那个吸足了烟气的祭祀剖开了死者的肚子,手蘸鲜血。为每一个人的脸抹上了血色的咒语。古代的北海战士也会这样涂抹自己的脸,接着在饮酒之后慷慨出征。我很羡慕那些战士,他们有天空和空旷的海岸、有长舟和锋利的武器、有厚实的毯子和温暖的火。而我们则蜷缩在地底,没有酒,没有武器```没有希望。 齿轮的转动变得缓慢又沉重,这是因为木台已经接近井底,链接平台的每一根绳索都绷紧到了极限。我们就要面对我们的敌人了。 “你们吃够了苦头吗?” 大祭司用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长袍,四个年轻的奴隶扯开袍子。手捧蜡烛。光芒闪烁不定,大祭司如同吟游在星辰之间。 “够了!” 奴隶们回答他。 “你们愿意这般受苦。还是愿意以死相搏!” “以死相搏!” 奴隶们回答他。 “来啊,来啊!我见你们那么多次仰望星空,我见你们流尽每一滴汗和血!来吧!来吧!杀死敌人!” 木头平台碰地落地了,木门却没有打开。 里面的人似乎沉默的出奇。 奴隶们把手中的每一把武器都对准了木门,只要有人从里面打开升降台,就会被捅成rou泥。面临骑兵冲锋的时候,步兵们就要如此耐心的等待,等待敌人迫近的一刻,就要扬起手中的长矛,蹲伏下来,用勇气和纪律击溃敌人。我们现在也差不多,我们也要耐心的等待,等待开门的一刻,好屠杀里面的每一个人。 依然没有动静。 我觉得有些古怪,稍微的朝着后面挪动了几步,身边狂热的年轻奴隶立刻填补了我的位置。那几个脸色阴郁的维基亚人立刻发现了我的动作,也跟着我往后面挪动了几步。 一个奴隶终于按捺不住,前去拉那扇木门,阿比没有阻拦这些人,只是示意周围的黑人奴隶把武器凑得更近一些,以便能够保护这个勇敢的家伙。 那扇门似乎闭得相当的死,又有两个人加入了撬门的行动,那扇门终于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一个奴隶用自己的石矛猛地扎进了木门的缝隙。一股辛辣的气息充满了周围的空气,立刻有人咳嗽起来。 这个时候,那三个开门的奴隶用了最大的力气,终于将木门撬开。 在开门的一刻,我的眼睛瞬间被熏得流泪不止,蜡烛几乎被涌出的烟尘遮住了光芒。每一个人都在咳嗽,我猫腰朝着身后遁去,只有一个维基亚人跟着我走了过来,我没有看清楚是谁。奴隶们乱作一团,吵吵嚷嚷的你推我搡。 最前面的惊慌迅速的传到身后的奴隶,这些奴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隐约约地闻到了恶臭的气息,听见了前面的奴隶都在逃跑,他们以为矿井上的人派下来了最善战的士兵,而我们的战斗已经失利,于是这些人也掉头逃走了。 在被恐惧控制之前,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会毫无惧意的战斗到死,但是等到恐惧如同洪水汹涌而来的时候,人们就崩溃了。人越多,这种恐惧的蔓延速度就越快。有时候人们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了。但是看着周围的人都慌做一团。自顾逃命,就来不及多想,只顾自己逃走了。许多优秀的将军就是这么输掉自己的战役和名声的。 我遇到了一处水洼,pangbian躺着一个倒毙的奴隶,我撕下了他的衣服,沾湿了水,绑在自己的脸上。这是我在河间地的时候。乔万尼教给我的,他说在劫掠村庄,烧毁田野的时候,就要这么把鼻子保护起来,不然烟尘会要了你的命。身后的那个维基亚人也学着我的样子这么做了一遍。我这个时候才看清楚,这是那个叫做保尔的家伙。 “你的人呢?”我问他。“瓦兰王!” “不要取笑我了,笨蛋!”保尔吼叫道,“你知道怎么跑吗?” “我不知道。” “那些烟你看清了吗?是往上飘,还是沿着地面飘的?” “沿着地面。”我回答他。 “我也看见是沿着地面,”保尔说,“看来我没看错。那我们往高一点的地方走。” “能活命吗?”我问他, “晚死几个小时。”
我们一前一后的钻进了一个隧道,这里已经躲着三个奴隶了。这些人看见我和保尔的脸。惊叫着让我们原谅他们。原来这些人把我们当成了矿主的抓牙。我们把这些奴隶甩在了身后。穿过了隧道,然后跳过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跳到了对面的木头架子上面。下面的裂缝不知道有多深,丢一块石头之后只能听见它沿着石壁碰撞,听不见它什么时候落地。 架子的后面就没有什么人了,只是偶尔在岔路会遇到三五成群逃跑的奴隶们。有几个人询问我们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们,有可能是井上的人要用毒烟熏死我们。这些家伙嘟哝着‘完了’,然后就朝着别的方向逃走了。 “你觉得吉尔会下令处决我们?”保尔问我。 “不会。”我直接把我对吉尔的印象说了出来。 “恩?”保尔怀疑地看了我一眼,“你了解吉尔?” 让人知道我和吉尔有牵连,估计会被立刻处决的,奴隶们惊慌失措,只是一时的事情,回过神来,他们对吉尔的恨会更加的强烈。 “我当然认识吉尔,我是他两个儿子之一,他家的财产有我的一半。” “混小子,”保尔说,“我是吉尔的亲哥哥,继承权在你的前面呢。” “你不是瓦兰王吗?”我嘲笑他。 保尔笑了一下,“哈哈,那是鬼话,我是个假货,只是想拉你入伙。” “我也是假货,”我对他说,“吉尔没有私生子。我可以跟你们一伙。” “得了吧,”保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我知道我没有吓倒你,你也不会诚心的入伙的。上矿井之后,我们各自逃命吧。” 保尔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处长长的隧道。 黑暗之中隐藏着什么东西。 接着是脚步的声响,人的形状逐渐的从黑暗里面显现出来:最开始是一个人,接着是他身后的三五个人,最后则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大群扛着石矛、木锤、连枷和木枪的人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是阿比分配到矿井内躲藏的几支奴隶部队中的一股,估计有一百人上下。 “怎么,”为首的那个黑人首领说,“你不是上井了吗?” “矿主在升降梯那里把我们驱散了。”我说。 “我们失败了?”首领问道,“阿比死了?” “阿比没死,”我好奇他问这个干什么,“他们送了毒烟下来,把我们驱散了。” “哦,这样更好。”首领说,“看来他们是准备下井了。” “胡说,他们送毒气来毒死我们罢了。”保尔说。 “你们耕种的民族,做农活的民族,如果牛马不听话、不干活,你们难道是直接杀掉的?”首领说,“烟气不过是削弱我们的东西罢了。他们这么做,就是说一定会进攻的。他们根本不是要调查,他们是要惩罚。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就好了。你们有武器吗?” 这个首领的举止和乔万尼手下的队长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怎么会听从阿比的调遣呢。 “没有。我的匕首丢了。”我说。 首领回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人,立刻走出了两个黑人孩子,给了我一枝石矛,给了保尔一段连枷。 “我的兄弟,”首领说,“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我们要在这里击溃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