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唱歌房
“先生，你是来参加我们的表演的吗？” 那个音乐教师对我说着，他带着一个单镜片的眼镜，眼镜边上有一条金线垂下来，一直挂到他的胸口。听到他的话，女孩们都嗤嗤的笑了起来，我不用看也知道，其中有一个女孩没有笑，即使是嘴角也没有抿动。 “抱歉```我在楼下刷屋顶，一不小心就```。”我硬着头皮撒谎。 “是吗？”那个人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弥赛拉小姐，这些天有多少小伙子‘一不小心’就爬上来了？” 一个脸红红的姑娘说：“四个！爬上来了四个！” 那个先生低头向那个小姐致意，“没错，四个，就像四个连在一起的乐符号，”说着他用琴键拨弄出了四个音符，接着，他转向我，“听着，年轻人。我已经告诉过大人，说女孩子的唱歌房总是会从底下钻出来一些小伙子来。大人听了之后让我不要着急。伯爵说，下次不管是谁敢胡来，就送出去打上四鞭子，用抹盐的鞭子。年轻人，你准备好了接受惩罚了吗？” “抱歉，先生。” 那个音乐教师咧嘴一笑，突然用斯瓦迪亚语说，“女士们，为这个马房小子，请大家来合唱一首。”说着，他和他身边的女孩开始演奏起来。 那首歌名是还是我没有挺清楚，因为这个音乐教师的发音很奇怪。我唯一听出来了的就是这个音乐教师在讽刺我。 我打断了他的演奏，用斯瓦迪亚话抬高了声音，“先生，我承认我是听见了你们演奏，所以想过来看一看。可是我刚刚爬上梯子，管家老爷就过来了，我害怕不过，所以就爬了上来。” 音乐老师的演奏戛然而止，他没有想到一个马房小子会所斯瓦迪亚话，周围的姑娘也停止了戏谑的嬉笑，几个姑娘的眼神变得很好奇了，可能他们和音乐老师一样的惊讶。 “哦？你会斯瓦迪亚话？” “和您一样多，”我说，“可能比您还要多。还有，我不是马房小子。我是维克多```。”我本来准备说出一大串的名字的，我记得故事里面的英雄总是会报出长长的名字，然后把气氛烘托到极点的。可是我只是维克托，别的名字我都不配拥有，没有父姓，也没有家族称谓。 “维克托什么？”音乐教师等着下文。 “只有维克托。” “唔，”音乐教师抿了一下嘴唇，很体贴的不再多问，“那```” 音乐教师还没有说话的时候，唱歌房的门就被敲响了，“哥特先生？哥特先生？我听见杰克说有人爬到你的唱歌房来了，您看见他了吗？那个坏东西？” 屋子里的姑娘齐刷刷的看着我。 杰克!又是杰克 音乐老师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弄出了一个音符，“小姐们，我们需要把我们的客人供出去吗？” 几个姑娘当即皱了眉头，摇了摇头，高声的说：“不，先生，当然不。” 弥赛拉说：“这个笨蛋比前面的笨蛋有趣，他会斯瓦迪亚话。不要送他出去，求您，哥特先生！” 音乐教师哥特环视了一下他的学生，嘴角露出了笑容，“当然，当然，如您所愿，小姐。” 他停顿了一会，对我轻声的说，“会说斯瓦迪亚话的马房小弟先生，你可以先去隔壁我的书房回避一下。” 我转身就走，急急忙忙的躲到隔壁去了。 就在我进入房门的时候，唱歌房的门被打开了。我转身趴在门缝上偷偷窥看，看见一个干瘦的老头推着杰克走了进来。 “哥特先生，这个笨蛋杰克说他看见有人从楼梯爬上来了。”老头子说，“他让我来告诉您。” “哦，”音乐教师摸了一下鼻子，“这样啊。杰克先生？我记得你自己就从那里爬出来过，不是吗？” “是的，我承认，”杰克摊开了双手，两腿交错，行了一个别扭的大礼，“我再一次向您承认我的过错。我这次就是将功补过来了，哥特先生。我看见一个叫做维克托的家伙顺着梯子爬上来了，我发誓，那就是他。我看见他的皮裤子了，清清楚楚。” 管家老头一脸严肃的站在一边，“哥特先生，是这样吗？如果是的话，就让我把那个小子带走吧。大人交代过了，我会狠狠的处罚他的。” 我的心扑扑直跳，我看见一些姑娘的脸憋得通红，对于她们来说，这时想必是相当刺激的一刻。 “不。”哥特还是一脸的平静，“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里最近一次爬上来的人，就是您面前的这位杰克先生了。当时他给姑娘们表演了几个手绢变鸽子的魔法，结果弄得到处都是鸟粪。呃，我是说，没有，我没有看见有什么维克托从地下爬上来。我只看见您和您的杰克先生打断了我们的排练。” 老管家的脸色发黑，他气鼓鼓的转过头去瞪着杰克，“小子！你在耍我吗？” 杰克一脸哭像，“我真的看见了！我对我妈发誓！” “滚！你这个笨蛋，除非你妈是圣母玛利亚，不然我今天就要揍你！”老管家挤着牙齿说，然后一边推搡着杰克走出房去，一边回头对哥特说：“先生，如果以后有人敢来sao扰您上课，您就来找我，您知道在哪里找我吧？” “我知道，”哥特笑着说，“谢谢您，好心的先生。” 管家老头点了点头，然后笑容消失，转过头去一边打骂杰克，一边往外走。他手掌拍打在杰克的背上，打得杰克衣服上的灰土簌簌的落。 等一老一少两个人都消失在门口之后，姑娘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音乐教师哥特用手指按了按嘴唇，“女士们，准备好，。” 他弹奏起来。 姑娘们在午后的阳光里面哼唱起来，清脆悦耳的歌声透过了门口传来，“‘胜利了，我们赶跑了敌人，他们的盔甲散布在原野上。我们胜利了，我们的骑士回来了！’”她们一边唱一边笑，有一个还笑岔了气。 我在书房里面坐立不安，心里盘算着怎么办。虽然躲过了杰克和管家，但是等会可能还要过哥特先生一关，而且看起来这个哥特比管家和杰克加起来都不好对付。不过一想杰克已经倒了大霉，我觉得再怎么也不会比他糟糕了，自己也就无所谓了，只可惜卡嘉对我的印象可能更加的不好了。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抓我的脚，我低头一看，居然是刚才在二楼的那只猫。 我用脚拨开它，“别烦我，我没有面包给你。” 它歪着头看着我，不解的‘喵’了一声，我不再看它，转身去看着着外面的情形。歌声继续传来，“‘骑士来了，铠甲光鲜。如同松林，如同大河```’” 终于，在一阵欢笑之中，歌声结束了。哥特交代了几句话之后，那些女孩传来了一阵欢呼，然后便乱糟糟的散去了。 我离开了门边，在书房的中间站好。 门吱呀一下打开了，哥特把自己的外套挽在胳膊上面走了进来。他把门关上，然后把自己的外套挂在了门后的挂钩上面。那只猫看见他之后，走了过去，他弯下腰来，把猫抓起来，摸了摸它背上的毛发，然后走到了书桌的后面。那只猫似乎不耐烦他的抚摸，耐着性子摇了摇脑袋，那然后‘喵’的一声跳开了，又跑到了我的脚边。 哥特扬了扬眉毛，看着他的猫，有些纳闷，“我说，维克托，你不仅赢得了姑娘们的保护，还赢得了我的猫的心啊。” “啊，先生，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猫。我在二楼看见它了，喂他吃了点面包渣。” 哥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面包渣？我喂小鱼干这个混蛋都不吃。它吃了你的面包渣？” “没有，先生，它闻了闻就跑开了。” 哥特撇了撇嘴，“我心里好受多了。” 他抽开了自己的抽屉，把眼镜和几张纸丢进了抽屉里面，然后再掏出了一盒子的羽毛笔和一小瓶墨水，接着，他从一个小木匣里面取出了一柄小刀，开始削起羽毛笔来。 “你叫维克托？” “是的，”我点了点头，“维克托。” “刚才我没有问你，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好奇什么：你的名字就这么简单吗？我本来以为我会读出和你的父亲以及家庭有关的信息来的。” “没有，先生。”我老实的说，然后我补充道：“您知道阿列克谢大人吧。” “恩。老爷的侄子。我认识他，外面有一位小姐就是他的```呃```算了，没什么。那么，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接着，他的嘴巴变成了圆形，“哦，我该想到的，我该想到的```你是来看你同父异母的meimei的吗？” 我瞪大了眼睛，惊讶于哥特的发散思维，“绝无此事，哥特先生。我是阿列克谢大人从河上捡回来的。” “这是一个比较过时的借口了，维克托，人们总是会用这种借口来保护自己的名誉。” “可是，先生。我真的和阿列克谢大人没有什么关系。那时他们的船，‘原野号’在蓝冰河上面顺流而下，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要死了。后来他们带我去了芬德拉，然后去了库丹，接着回到了这里来。” “听起来挺离奇的。”哥特挠了挠头，“这次阿列克谢少爷回来倒是带来了不少的人。雷诺、克里斯托弗、叶卡捷琳娜小姐```”他闪动着的灰色眸子盯着我，“你认识叶卡捷琳娜小姐吗？” “```。” “维克托？” “不认识```我不认识她，先生。和她没有关系。” “哦，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刚才就在外面，我以为你认识她的。她看到你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是吗，”我苦涩的说。是害怕我让她丢人吧。“我和她同路到这里，卡嘉```叶卡捷琳娜小姐应该对我有些印象的。” 他的眼睛和加里宁伯爵一样，虽然没有那种慑人的气魄，但是还是让人顿生紧张，好像被他看穿一样。 “哦，”他明显不相信的说，“原来是这样。” 他削好了一枝笔，又拿出了几支准备加工。 “先生，”我吞了一口口水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帮您削笔，在船上的时候，阿列克谢大人教过我怎么做。”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站了起来，把小刀和笔管放在桌子上，“你来吧。”他转身去书架上面摸索着找着什么书籍去了。 我用左手捏住鹅毛笔，右手开始削，翻卷起来的碎屑落在桌子上。哥特把一本本的书放到桌子上面。等我削好了五枝笔的时候，他吐了一口气，“好了，维克托，够了。” 他拿过我加工的笔看了看，“挺粗糙，使用寿命差不多要减少五分之一，不过无所谓了。我倒是没有相当你还会削笔。” “我不是马房小弟。” “您是王子殿下吗？” “也不是。” “不过你既然会说斯瓦迪亚话的话，那么当个马房小弟的确有些亏了。是伯爵让你去得吗？” “对，”我有些埋怨的说，“阿列克谢大人本来打算带着我在身边的，但是伯爵把我丢进了马房。” “哦，那你的阿列克谢少爷没有想办法吗？” “想办法？”我把削笔刀放进了木匣里面，“他过来给我讲了一些农妇当皇后的故事，说什么‘要当皇后，先要变成皇后’。然后安排了人教我骑马，还说要教我用剑和枪，据说以后还要去学射箭。” “恩，”他点了点头，“你该高兴啊。在阿列克谢少爷的身边，你可学不到这么些东西。你跟着他，最多只能跑跑腿，做一些传话、带东西的工作，那就太没意思了。” “可是您不知道，我现在天天只是喂草料、跟别的马童打架、然后帮侍从刷马。” “情况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嘛。” “呃，这倒是。”我想了想说，“现在马都认识我，我让它们闻我的手；三个马童里面，有一个和我交了朋友，就是那个杰克总是找茬；那个侍从```他就是教我骑马的人。” 他吐了一口气，凝神思考了一会，“你会写字吗？”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抓起了他的笔，从左到右，写出了斯瓦迪亚字母，接着对应的写出了维基亚字母，最后开始从右往左写了一些萨兰德字符。 “行了行了，”他制止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动作，“或许你有一天能写出那样的杰作吧。好的，你一般什么时候可以把自己的事情忙完？我是说，喂完马、打扫完马圈什么的？” “中午之前就没事了，然后晚上回去还得再喂一顿。中间这段时间没有事情做。” “你愿意过来帮我整理一下东西吗？要去东边了，很多东西要整理。不需要很复杂，只用认识书籍的开头字母就行，把这些书按照字母顺序码放好，装到箱子里面去。你能做到吗？” 我在心里盘算着，帮助哥特先生，这样就能每天到内堡来了，还能看见卡嘉。 他以为我不乐意，接着说：“我可是冬泉大学的毕业生，第一批毕业生。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很多东西，工程学、炼金、数学、逻辑学，当然，我家是音乐世家，这个估计你也学不会了```我不可能抽出整段的时间来教你，但是偶尔说一点，还是有时间的。你能来吗？” “我来，”我说，“我每天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