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1
德赫瑞姆城。 钦差大臣菲德烈亲王看着他面前争论不休的文官武将们,感到一股莫名的烦闷。 军队的意见很明确,那就是如今库吉特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德赫瑞姆城则有九千名士兵可以随时调出,这些士兵所到之处,已经分散得过开的库吉特人是无法抵挡的。 但是文职官员则不愿意冒这个险,他们听到的消息时萨兰德人已经加入了战争。在不少的地方,游击队们提供的消息都证明,有萨兰德人已经进入了帝国的东疆。此时冒险出击,如果德赫瑞姆突然遭遇围困的话,帝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自从几个月前,老朽了帝国皇帝任命哈劳斯伯爵协助菲德烈亲王以来,德赫瑞姆城已经准备完毕了。各地的新军均已到达了德赫瑞姆城下,在德赫瑞姆城西的一片河滩边,铺天盖地的营帐向人们证实着这个地区强大的武备。陆陆续续的有领主开始进入德赫瑞姆军营,他们的旗帜遍插在营地之中,像是一次光荣的聚会。 哈劳斯伯爵盯着这个未来帝国的继承人,眼睛里微微的闪动着光芒。 “亲王殿下,您认为应该怎么办呢?”,哈劳斯问着这个年轻人。 菲德烈亲王的父亲是帝国的上一位皇帝,在二十几年前,就在菲德烈亲王出生后不久,那位以仁慈著称的皇帝突然死亡,数名御医接受了严格的审查,这些人一致供认:“皇帝去世前毫无征兆,完全如同正常人一样,而且一直困扰皇帝的风湿在皇帝去世前的半个月也好了,皇帝是自然死亡的”。 那时帝国的皇室一片慌乱,最后,皇室突然出现了一股声音,要求去世皇帝的亲弟弟来担任监国,等到年幼的菲德烈亲王长达之后,再行归位。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菲德烈的母亲只得在不甘之中答应了这个请求。不久之后,监国认为号令不被人尊重,在一系列的政治事件之后,监国在帝国大教堂正式的加冕为帝国皇帝。这位监国,也就是后来那个悍然发动侵略罗多克战争的帝王。 如今,菲德烈亲王已经长大了,曾经蛰伏的一些力量逐渐的浮出了水面,二十年前的一个约定重新被人们记了起来:“在菲德烈亲王长大之后,监国就自动的放弃全部的权利”。人们对此普遍抱乐观态度,因为如今的监国大人虽然贵为皇帝,但却无子嗣,人们认为这是上天为了避免宫廷流血而施与的恩泽。哈劳斯伯爵一直是皇帝的崇拜者,虽然伯爵早年经历了一系列的战争失败,但是却在皇室中口碑极佳,因为他非常懂得在皇帝的专横政策下做出对贵族们有益的微调。 如今,哈劳斯更是被皇帝任命为监军参与到了对菲德烈的军事指导之中。 “我觉得”,菲德烈看了看哈劳斯深邃的眼睛,“出击?” 哈劳斯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就这样把菲德烈的自信一点一滴的逼到了角落。哈劳斯总是做出一幅乐意帮助亲王的样子,但在几乎所有的事物上,哈劳斯都会插上一手,让菲德烈无从施展自己的能力和意见。在事后,哈劳斯又会在菲德烈面前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诶呀,亲王殿下,有些事情您真得自己上心啊”。 菲德烈一开始觉得哈劳斯伯爵非常的体贴,会帮他解决很多问题。但是到后来,菲德烈发现哈劳斯伯爵的手伸的太长了,而且哈劳斯恭谦的态度也开始让菲德烈难以忍受起来。在私下里,菲德烈常跟近侍抱怨哈劳斯几乎剥夺了他的一切权利:哈劳斯总是决定了一切,再来假意征询菲德烈的意见,然后逐一的否决菲德烈的一切提案,直到菲德烈问出:‘那我们怎么办呢?’,哈劳斯再做出一幅‘还是得我来’的孤独表情来为菲德烈指点迷津。 “老混蛋,他在一****就永远不能出头”,菲德烈在心中这样想着。这个时候的菲德烈还很年轻,他只是把哈劳斯当成了一个不懂得进退的老匹夫。菲德烈此时根本没有想到,哈劳斯伯爵要的,可不仅仅是驳斥帝国储君带来的那一点点虚荣。 哈劳斯又一次让菲德烈感觉到了挫败感,“殿下,将军们知道,他们的机会在战场上,所以他们会努力的争取战争;文官们则知道他们的前途在内政上,只要德赫瑞姆没有危险,他们就没有任何风险。而您也应该从自己考虑。您看,您作为帝国的继承人,什么能让人记得您出众的能力呢?是守住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市,还是去野外击溃了一个强大敌国?当然是后者。所以您应该支持军事行动。但是如果你贸然的站在了将军们的一面,您知道,文官可是舆论的主要的喉舌,您得罪了他们,恐怕您立了大功,也会被刻意的抹杀。所以您要做的,就是在这个里面找到平衡。” “那就是让两边的人都觉得您是自己人。然后在利用舆论的引导,让文官不得不支持你去作战。记住,作为帝国的领航者,您要做的是在各派之间维系平衡,这是统治的艺术,您要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菲德烈亲王面色苍白,点了点头,亲王现在简直害怕在哈劳斯面前说一句话,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被哈劳斯引经据典一番,然后被驳斥得体无完肤。 “那```,伯爵认为应该怎么样呢?” “殿下”,哈劳斯知道,这才是这次谈话的中心,“给文官们找一个英雄。这个人最好是前线回来的,要亲自的经历过最险恶的战争;同时他要知书达理懂得语言的艺术;还有,他得是个贵族,好让他的发言显得有分量。简而言之,您需要找一个英雄,借这个英雄之口告诉那些大腹便便的文官们:在前线,这种英雄还很多,战争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文官们不会轻易就会同意这个人的观点的,您还要四处派人去宣传这个英雄,让他家喻户晓,让他的名字被每一个市民在每一个酒桌前谈起。当英雄的事迹被人们熟知的时候,对浪漫战争的渴望就会让人失去理智,那个时候,文官集团就会迫于舆论压力,反过来要求您速速的出兵了”。 “伯爵,是的”,亲王点了点头,同意了哈劳斯的意见,“您知道哪里可以弄来这样一个人吗?” 哈劳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亲王殿下,我想我知道一个。这个年轻人来自于帝国沿海的一个落没贵族之家;此人曾经留学海外,因为心系祖国又毅然回国;这个了不起的家伙在那座英雄之堡---伦迪亚呆了十个月,浑身是伤。而现在,他带着血与火洗礼的帝国的荣耀站在门外。如果您要见他,只需要叫出他的名字,他就会走进来,并准备回答您的任何问题”。 “谢谢你,伯爵,他叫什么名字?” “斯洛因.莱特。” 在德赫瑞姆的每一架纺织机前;在帕拉汶每一间闺房中;在乌克斯豪尔的每一所学校里;在苏诺的每一片市集边上。人们开始谈论着一位年轻人。 士兵们说,这个将军在伦迪亚堡呆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抛弃他手下哪怕最低贱的士兵; 贵族少女们说,这个年轻的贵族的容貌俊朗,如同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上古美男; 贩夫走卒们说,这个军官在东线时,是百姓的保护者,常常的周济穷苦的平民。 人们传颂着,这个将军身带数十面战旗踉踉跄跄的赶回德赫瑞姆的故事; 人们说,在德赫瑞姆那暗淡的黎明,这个男人嘶哑着嗓子高呼着:‘伦迪亚堡没有放弃!伦迪亚堡固若金汤!’,然后精疲力竭的倒在了城门边; 人们说,帝国的军队应该跟这个将军一样,去为荣耀而战,去为尊严而战,去为帝国的每一个人的幸福而战。 人们说,这个人是帝国的荣耀,这个人叫斯洛因.莱特。 转眼已经是战后的第二个春天了。 莱特坐在木头走廊上,安静的看着阶前的杂草。昨夜的一场雨让整个院子里充满了浓郁的泥土气息,几星黄白的小花散落在湿润的草丛里。雨水从屋檐上的瓦片边缘滴滴答答的落在房子的边缘,被泥土悄无声息的吮吸了进去。
两个月了,莱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帝国享有了巨大的荣誉。他只记得有几个军官和吟游诗人来找过他,可能到最后,人们会在伦迪亚堡的歌谣里面记得有莱特这个人吧。莱特觉得最大的荣耀就是在回到德赫瑞姆后,得到了菲德烈亲王的接见,虽然自那以后,亲王便没有再来找过他,但是莱特的一应食宿,亲王都给他解决了。关于莱特希望恢复家族爵位的请求,亲王也答应了下来。 现在莱特只是坐在台阶的边上,安静的听听雨,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情景。 “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啊,看来我莱特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在头一天晚上,哈劳斯伯爵派人告诉莱特,今天要去接受一群文官的询问。伯爵告诉莱特,只要把在伦迪亚堡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行,“煽情一些,这样会更好”。 莱特在想,可能是后方的人们在思考怎么给伦迪亚堡死去的勇士们荣誉吧。 在中午的时候,一个仆人找到了莱特,请他去换了衣裳。莱特登上了专门的马车,去了一个大礼堂。出乎莱特的意料,这次的听众不是他想象里的几十个官僚,而是满满的一个礼堂的人。人们安静的注释着莱特,让莱特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莱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礼堂正中间。 莱特回答着几个官员轮流提出的问题,到后来,莱特不再一一的回答,转而开始声音低沉的回顾这伦迪亚堡的一切。 礼堂里的几百个人静静的听着一个关于伦迪亚堡的故事,那个故事满是血与泪的诗篇,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把莱特的故事转述给礼堂外面的人。 当莱特说道他在黑暗里的大地爬出升天,回望伦迪亚堡上空依然燃烧着胜利的火焰时,他发现,前面的一个老文官的眼眶都变得湿润了。 这个头发雪白的老人站了起来:“好了,孩子。你们为帝国做得够多了,现在,帝国应该去瞧瞧为她死去的孩子们了。我的同事们的意见呢?”这个男人左右看了看那些默默的听着莱特讲话的官员,这些人抿着嘴,不断的有人举起了自己的手,最终,大部分的官员都举起了表示赞成的右手。 莱特鞠了一躬。他站起来的时候,三个侍女走了出来,在莱特疑惑不解之中,这几个女人为莱特穿上了闪亮的盔甲,披上了精致的亚麻袍。 那个老人走过来亲了亲莱特的脸颊,然后对着礼堂里的所有人说:“让我们的市民们见见我们的英雄!”礼堂爆发了热烈的欢呼。 这个时候莱特才知道,哈劳斯伯爵早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次在德赫瑞姆城的游街活动。 莱特被人领出门去,骑上了一匹白色的骏马,一名仪仗官为他牵着缰绳。莱特的面前,是东线的二十三面新缝制的战旗,每一面战旗的背景里,都缝制上了一团火焰。 市民们已经被莱特的故事所感染,纷纷的涌上了街头,向这个年轻的将军抛洒着鲜花和手帕。 莱特在市中心雕像的巨大阴影里陷入了短暂的眩晕,他简直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市民们含着热泪称呼他为“北方雄鹰”;士兵们为他扬起了武器大声的咆哮;女士们脸红红的看着这个年轻贵族彬彬有礼的致意。 莱特定了定神,扬起了右手回应着人们的欢呼,如同君主一样的信马走过街市,接受人民的欢呼。 莱特抬头,一抹阳光透下了云层,圣光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