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9
新出人物:天文学家哥布林(geniusin622) 哥布林曾是斯瓦迪亚皇家天文观测院的一名天文学家。他有一种惊人的本领,就是能一下从极其繁琐的数字里面提取出他想要的信息。这种对字符的敏感成了他从帕拉汶测绘学院毕业后被直接保送进天文台的主要原因。但是当他进入天文台之后,他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一个各种科学思想融会贯通之地,而是充满了浓厚的学阀迂腐气的集中营:人们重复着几百年前的先贤们发现的成果,参加各种各样的无意义的考试,然后获得一张证书,证明这个人在科学界小有成就。哥布林常常思索,这种小有成就算个什么东西!有人耗尽了青春所做的不过是熟练的背诵了一些抽象的定义手册。这完全不是科学进步。哥布林有一次在整理一堆资料的时候,发现在过去,恒星的发现完全是斯瓦迪亚科学家的观测结果,但是在最近二十年来,发现新行星的却都是罗多克科学家。这说明当斯瓦迪亚的天文科学停滞不前的时候,罗多克人却利用他们在工艺上无与伦比的精细走到前面去了。哥布林整理好了资料,找到了院长,院长称赞了哥布林整理文件的细心,许诺以后会好好的栽培哥布林。 哥布林果然开始时来运转了,他的月俸从70个第纳尔升到了100个,几乎相当于一个低级普通市民的工资了,这对于一个初涉世事的小研究员来说是很不错的开始。但是哥布林并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自我实现。院长后来的确开始重用了哥布林,但是却不是在科学上,而是写完了稿件之后让哥布林审稿。院长对哥布林审稿的精细性印象深刻,他知道,一篇稿件经过了哥布林之手后就不会再有一个错字了。哥布林一开始很高兴院长的栽培,但是到后来他发现,院长给他的稿件并不是科学家们汇总起来的科学界新动向,而是一些院长写给别的科学院的一些满是阿谀之辞的官样文章。 有一天,哥布林经过了一个晚上,终于从院长亲手执笔的两篇文章里面找出了47个语病,21个错字以及11个严重谐音字错误。精疲力竭的哥布林喝了一大杯头天夜里泡好的苦艾汤顺了顺胃,然后就着面包嚼了半头大蒜算是吃了早餐。这让辛苦了一夜的哥布林终于打起了精神。早上十点,哥布林带着院长的大作《论斯瓦迪亚贵族在科学领域的模范带头作用》和《罗多克威胁论》走进了院长的办公室。 当时院长正召集了几个贵族子弟的模范带头人开会,大家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大蒜味。众人纷纷掩鼻,看着哥布林两脚虚浮,眼眶漆黑的走了进来。院长在一阵不快里接过了哥布林递上来的两篇修改的工工整整的文稿,然后挥了挥手,想打发哥布林走。 哥布林积累已久的疑问让他忍不住问院长:“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着手做一些建设性的东西呢?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进行观测了,我的实验报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更新了。这让我的朋友们不再能从我这里得到信息进行研究。先生,我感谢您提高了我的待遇,但是我希望快点进入工作。” 院长觉得这个小子有点傻,但是他觉得用这个机会彰显一下自己的风度还是蛮好的。他说:“院里面知道你的诉求了。但是年轻人啊,斯瓦迪亚皇家天文观测台是一个先进的单位,每一个人都应该服从上级的调配。组织上任命了你去做一项工作,你就去做。你进行观测,可以得到人生实现;做一些文案工作,同样可以。在你的业绩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就可以组织一次院级的贵族与领导对你进行考绩。小伙子,你晋升成正式的研究学者是大有希望的呢!” 所有的先进工作者们都微笑着看着这一幕,觉得院长实在是处理得体,把这件事情做得春风化雨,一派和谐。现在只等哥布林按套路出牌:接受院长的哼哼教诲,承认自己的鲁莽,这个事情就皆大欢喜了。 结果哥布林说:“先生,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喜欢做天文观测,你写的这些文章我一点都不爱看,我来天文台不是给您改错字儿的啊。我希望能去观测天上的星星,那才是我该做的工作啊。” 众人大惊,幸灾乐祸的看着发窘的院长,院长尴尬的笑了笑,“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大家有负责这个事情的人,以后就让这个年轻人呆在他该呆的地方去吧。”哥布林不明所以,众人却在心里叹息这个年轻人自毁前程。 果然,连续几个月的考绩表里,哥布林总是倒数第一,这让他的的工资降回了70个第纳尔。那个时候先王南征,大批闲职被裁撤,院长班子经过了细致的讨论,觉得斯瓦迪亚皇家天文观测台没必要再养活这么一个考绩不合格的天文爱好者了,天文爱好者哥布林失业了。 那个时候他天天的去酒馆喝酒,在那里,他亲眼看见了一个没钱付房费的可怜税务员被人丢到了街上,那个好心的税务员还请他喝过麦芽酒,这让哥布林大起怜悯之心,怜悯那个税务员,更怜悯自己。 那之后,哥布林开始了为期数年的算命生涯。这种活计哥布林干得不是很糟糕,他不像神棍一样乱说一气,他一般会询问别人的私人情况,他算不了什么很细很具体的事情,但是他能告诉菜农,后天有暴雨,去做防汛准备;告诉牧羊人,一个星期后寒流南下,多准备稻草给羊防冻;告诉厨师,今年春水大涨,鱼味肥美,要开始多储备烤鱼用的香料和配菜了,以后这东西一定会涨价的。 哥布林的预言很朴实,没有别的算命者的那种转运、遇到贵人之类的托辞,但是很准确,很能解决问题。这让哥布林的信誉越来越好。几年后,在北海战争彻底结束的第二年,哥布林用攒来的钱买了一间废弃的磨面作坊,从萨兰德的商人那里购买了一架大口径的天文望远镜,从罗多克人那里买来了很多锥形瓶,试管和导液管,从帕拉汶订购了一批精密工具,包括一套钢制直尺,三角尺,圆规,一副拉力器,一个气压器。用这些简单的仪器,哥布林开始了他中断了许久的天文观测。这个小小的天文站的主要收入是哥布林每天晚上七点半后发布的天气预报,而哥布林也在报酬合适的情况下去审定一些文稿,哥布林比较喜欢看一个学生写的关于领主们的故事,就免费负责帮他校订这些文章,哥布林说:“我挺喜欢看的,就帮你校订吧,我也挺开心的。” 哥布林细心的观察很快得到了成果,他接连的在各类期刊上发表了文章。一个叫做萨贝尔的星象师给他来信,在信中,萨贝尔阐述了人生如白驹过隙,大家不要做一个碌碌无为的过客。然后萨贝尔说读了哥布林的论文很受启发,说是通过哥布林列出的星系矩阵引力方程,他算出了12个可行解,通过排除,他发现有一颗彗星可能会在年底掠过大陆顶空。萨贝尔希望在那个时候能在哥布林的观测室观察这一科学盛况。 哥布林马上回信邀请萨贝尔来苏诺一聚,然后发表了萨贝尔的研究成果。这一成果在《卡拉迪亚天空观测者》半年刊杂志上被发表,这些年来第一次由本国人发现星体,让斯瓦迪亚天文界震动了,人们根据观测者的姓名,把这颗彗星命名为“哥萨克”,意思是“哥布林和萨贝尔克服的重重困难发现的星体”,科学界期待着年底的时候,哥萨克彗星飞越过大陆的头顶这一盛况。 哥布林今天早上刚刚整理了昨天晚上观测到的数据,这些数据写完了一个记录本的最后几页。哥布林找楼下的一个老皮匠给这份记录本包上了小牛皮封面,然后找到漆匠给这本漂亮漆上了漂亮的哥特体金字《观测数据全纪录,第29卷,哥布林,苏诺》。哥布林估算着这几天可能萨贝尔就要到访,于是他着力的摘录出了一些比较有特征的数据,以方便萨贝尔的阅读。 今天早上哥布林正在吃早饭的时候,一阵虚弱的敲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哥布林放下了手里的半杯开胃酒和半块撒葱嫩牛rou。他擦了擦嘴,出去开门。外面是一个牵着骡子的人,那个人说:“这里是天文学家哥布林的家吗?” “是啊,我就是。” “亲爱的哥布林,我差点见不到你了,我是萨贝尔。”说完萨贝尔就缓缓的倒了下去。哥布林马上叫来了楼下的皮匠,把萨贝尔抬到通风处,揉胸口打背心舞了半日,才看见过客萨贝尔悠悠的醒了过来。
“萨贝尔,你这是怎么了!?” “累的。我的腿都快断了。” “你不是有头骡子吗?” “说起来我就气!一个强盗坐着骡子,让我牵着走!我是一路从卢伦斯走到苏诺来的啊!此番如此劳苦,实乃平生所罕见。哥布林兄没有体会过,不会有什么感触。我此番险些见不得您了。” 哥布林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让一个帮家的老婆子在给他们送晚饭的时候带了一个盲人按摩师来给萨贝尔松腿。萨贝尔感恩戴德,说希望当晚就义结金兰,以后大家以兄弟相称。哥布林在心里嘀咕:“我本来以为有那种见识的人是高峻之士,怎么会显得如此世俗。” 然后他敷衍着萨贝尔,说,不急不急,过段时间再说啦。 几天前,在安排完手下的去向后,卡扎克微笑的邀请过客同去苏诺。过客很大度的同意了。但是很快过客有了一个疑问:“咦?卡扎克大爷,你怎么骑上我的骡子了哩?” 卡扎克骑在骡子上纹丝不动,他双眼微闭,眺望远方,左手叉腰,右手做眉檐,好像一个伟人。然后卡扎克把左手指了指前方,又好像变了一个领航员,“我们走吧,你牵着骡子。” 过客震惊了,他有些想提醒卡扎克他的这个要求的不合理性。但是萨格隆等一众匪徒的眼神告诉过客,“闭嘴,牵着骡子走到苏诺去!” 这个时候苏诺平原上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初秋之色,月亮昏黄而寂寞,但是最寂寞的却是拉着骡子的过客。过客严肃的思考着人生的荒诞性。他觉得,这万籁俱寂的大平原上,有谁能理解自己的这种深刻的寂寞呢?没有的。风声过耳,温和如小姑娘的吻,一阵夜莺的啁啾却在草叶的芬芳里加重了过客的估计。月光如水,过客拉着一头骡子,骡子上坐着一个背上有伤的强盗,沿着大路走啊走啊,走进了如画的平原,那平原上远远的各处村镇灯火辉煌,远远看去灿若星辰,过客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一片黑暗之中他走在宇宙之中,似乎头顶与地下都是无限寂寥的星辰宇宙,也许,人生,本来就是枯叶离枝的一段旅程,匆匆而过,落地无声。 过客想着,走着。 经过几天的跋涉后,雄伟的苏诺城终于远远的在平原上展开了,远远的看起来像一套伟大的的玩具在神的绿草毯上安静的放置着。过了城门,卡扎克翻身下马,有些站不稳。 卡扎克有些疲倦的说:“谢谢你了,您到苏诺了,我也是。以后我不会劳驾您了。您走吧,如果以后您你能再见到我,或者我的兄弟们,我们乐意为您效劳。” 过客累的要死,粗粗拉拉的敷衍了过去。卡扎克阅历深广,早已不在乎这一言一举的得体与否了。他对萨贝尔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苏诺热闹的街市里。 有那么一瞬间,过客混混沌沌的眼神清澈起来,整个人严肃的凝视着卡扎克离开的地方。这个时候,过客突然显得飘逸峻拔,好像一股智慧被突然灌进了他的身体,或者不如说过客开始散发出了他自己最本质的一些特性。 过客喃喃自语:“这个人,一切由命了。” 过客在闹市里沉静好像半神的雕像一样。 忽地,一个马车夫驾着车骂道:“喂!那个牵骡子的,把道让开,瞅啥啊瞅!别挡道!” 过客一瞬间缩回了一个凡人的摸样,畏畏缩缩的对着盛气凌人的马车夫讨好的笑了笑,牵着骡子转身一溜小跑走了。他现在要去的是一个叫做哥布林的天文学家的工作室,他真的需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