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没有用的人都会被淘汰

    燧发枪的制造困难之大超出李世杰想象的，他本以为既然大明朝都已经出现使用燧发装置的五雷神机、迅雷铳之类的火枪了（这两种火枪大多是火绳枪，但也有用燧石击发的），那么制造真正的燧发枪还不是手到擒来，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光一个弹簧的问题就难倒了所有的火器工匠，大明朝出没出现弹簧李世杰不得而知，不过无论是五雷神机还是迅雷铳的燧发装置采用的都不是弹簧，而是机械式击锤，而且有一点工匠们也说错了，或者是李世杰理解错了，五雷神机用的是转轮打火，虽然也是燧发的一种，跟真正的燧发相比却差得远了。

    其实主要还是钢材的问题，不是明朝人想不到利用弹簧推动燧石，而是他们造不出便宜耐用的弹簧，据工匠们所说，《武备要略》上就有一种用弹簧来推动燧石的鸟铳，但那种鸟铳之所以不被明军大规模采用，就是因为那种鸟铳采用的弹簧寿命过于短了，基本上发射十几发铁丸之后弹簧就废了，根本不实用。

    基本上，这个时代虽然弹簧是有的，但因为没有合适的弹簧钢，所以这个时代的弹簧基本上都不怎么好用，而且这时代的弹簧大多数用的还不是钢，而是熟铁，那寿命就更短了。

    不是说欧洲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大规模采用燧发枪了吗，怎么到了大明朝这儿连个基本的燧发装置都弄不出来？要知道，欧洲人的炼钢水平差明人几条街都不止，连他们都可以做出合用的弹簧，明人又怎么可能做不出来。

    肯定是这些火器工匠的水平太次了，毕竟么，固原卫虽然是大明三边重镇之一，但怎么说都是一个小地方，小地方是能出大人才，但那只是个例，而不是普遍现象，而且苏定方也不是说了么，洪承畴已经从三边各卫抽调过几次工匠了，好的工匠肯定都被抽走了，现在剩下来的这些不说都是歪瓜裂枣吧，水平肯定也高不到哪里去。

    不过，好的工匠可以留到以后慢慢找，但造出合格的弹簧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了，但也不是说一定就得用弹簧，没有弹簧还可以采用机械式击发装置，而所谓的机械式击发装置总共有两种，一种是人力绞弦打火，一种是转轮打火。

    说是两种，其实也可以算作一种，因为人力绞弦是可以和转轮配合起来使用的，以绞弦来带动转轮飞速转动，从而摩擦生火，采用这种装置的火枪也就是俗称的转轮打火燧发枪。不过还有另一种方式，就是用绞弦来带动燧石让燧石击打火门来点火，采用这种方式的火枪则被称作撞击式燧发枪。

    要说好用，自然是撞击式燧发枪更好用，而且这种燧发枪也是日后整个世界的主流选择，转轮打火枪虽然也被称作燧发枪，但这种所谓的燧发枪却很不幸的成为了撞击式燧发枪的垫脚石，被撞击式燧发枪踩着它的尸骸成名然后取而代之。

    绞弦燧发枪就比较好造了，工匠们没用多少工夫就造出了一杆，不过这些人的想象力有些问题，他们造出的哪里是什么燧发枪，根本就是迅雷铳的不完全仿制品，有五个枪管，采用左轮转发装置，尾端有尖刺，这些都跟迅雷铳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李世杰制止，恐怕这些工匠连固定在枪管中间的圆盾和作为支架的斧子都会弄出来。

    这么个四不像能算是燧发枪么？

    李世杰气得几乎吐血，恼火之下，他将这些工匠全都赶去制作火霹雳，也叫震天雷，这种明代的手榴弹简单到只有火药、引信和生铁外壳三个部分，如果这都做不了，李世杰表示他一定会将这些工匠全都赶去做苦力。

    “没有用的人肯定会被淘汰，”李世杰大声咆哮，“我的粮食是不少，但那些粮食不是用来养一些废物的，你们如果不想被淘汰就都给我用心干活，震天雷先制作一千枚，做完都给我去造炮，如果再把事情办砸了，你们就都给我滚蛋，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我这儿不养废物。”

    工匠们惊恐万分，连连表示这次一定把事情办好。

    “他母的，一群废物。”

    随后李世杰找来苏素卿，“你知道哪里有好工匠没有？要能造火器的，也不限于海城县，周围别的州县也行。”

    “好工匠？”苏素卿愕然，莫名其妙的道：“苏家村就有啊，苏家村全村都是工匠，男女老少都会炼铁打铁，公子不是正与苏家村以粮换铁么，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话还用问你吗，”李世杰没好气的道：“我要的是能制造火器的工匠，技艺要好的，不要跟这些废物一样的次品。”

    “好工匠苏家村多的是，称得上是匠师的就有十四位，还有一位大匠，不过能不能制造火器就不知道了，”苏素卿想了想，道：“如果说苏家村有人会制造火器的话，那这个人肯定是大柱叔，他家往上四代都是大匠，其中三代人是陕西行省军器局的匠目，而大柱叔的父亲在天启年因功除匠籍，随后才搬到苏家村。”

    “四代人都在军器局做事，这么说来他应该会制造火器吧。”李世杰摸摸下巴，却也有点疑惑，问道：“不过，按理说如果苏大柱家往上四代人都是大匠的话，那他本人也应该受朝廷管制吧，不可能让他就这么呆在苏家村，而且明军正在到处征缴义军，这苏大柱怎么没被征召入军，这不合常理呀？”

    苏素卿撇撇嘴，道：“十年前，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大柱叔家的确时不时会被官府派人来查问，但现在么，官府也就那回事了，除了征税就是征丁，别的他们都不管，当街杀人他们都可以视而不见，谁还会理会什么管制不管制。至于征召大柱叔入军，我不记得有没有这事，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使些银子的事，到时候派下来的人随便上报个‘查无此人’不就行了么。”

    李世杰摇摇头，大明朝到了今时今日可以说已经没救了，汉人最后的王朝已经烂到根上，崇祯倒算是一个好皇帝，只可惜他生错了时代。

    随后，李世杰亲自带人运了一批粮食去苏家村，一边用粮食换些钢铁，顺带问问苏大柱能不能制造出他所需要的火器。

    此时的苏家村跟一个月以前相比大变了一番模样，外面那些干裂的田地里此时只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和小孩在伺弄那些已经没指望的庄稼，而其余的男男女女则都忙于炼铁炼钢，家家户户都是浓烟滚滚，都升起了火炉在打铁呢。

    果然如苏素卿所说的那样，苏家村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铁匠村，无论男女都是铁匠。

    粮食一拉进村子，李世杰让随行的士卒喊上那么两句，马上各家各户都有人带着或多或少的钢铁出来换粮食，李世杰粗略的看了看，大多是熟铁，生铁并不多，钢材更少。

    在苏素卿的指点下，李世杰找到了传说中的大匠，苏大柱。

    说找不正确，其实苏大柱也在来换粮食的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不过他用来换粮食的不是熟铁，而是钢。

    李世杰找上苏大柱，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首先他的目光却被苏大柱带来的钢材给吸引住了。

    钢材的数量并不多，苏大柱甚至都可以提在手上，总量大概只有二十多斤左右。钢材大体呈银白色，有些部位夹杂着黑色，显然是纯度不够，或者说是碳分布并不均匀，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李世杰在钢材的表面居然看到一些若有若无的花纹、

    “这是……花纹钢？”李世杰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不是说花纹钢已经失传了吗，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些算什么？雕花工艺品？

    苏大柱惊讶地看了看李世杰，奇道：“想不到公子这样的贵人居然也能认出这个，不过这不叫花纹钢，这是花铁，而且说来惭愧，因为小人实在找不到泥炭来生火，所以这些花铁还都只是半成品，用来锻造普通的刀剑还凑合，但用来锻造公子手下那些士卒手中的长刀就有些不够了。”苏大柱指的是士卒们拿着的那些陌刀仿制品。

    “那些长刀都只是样子货，跟真正的陌刀苗刀相比可是差远了。”李世杰随口应了句，继续观察那些花纹钢。

    苏大柱对李世杰的这句话倒是深表认同，他是大匠，一把刀是不是好刀他只要看上几眼就能知道，那些士卒手中的长刀虽然看着挺唬人，但苏大柱一看那些刀的长度、宽度、厚度和款式，再听听拔刀出鞘时的声音，从这些方面他就能判断出那些长刀中看不中用，的确是李世杰所说的样子货。

    这的确是花纹钢没错，观察了半天，又亲自试了下，李世杰完全可以确定这的确就是传说中已经失传的花纹钢，在古代叫花铁，硬度、韧性都是普通钢材比不了的，而且那种标志性的花纹别的钢材都假冒不了。

    他母的，早知道那些砖家不能信，说什么花纹钢在唐末就已经失传，真不愧是砖家，御用职业水军，一开口就是水，没一句实话。

    眼前的事实告诉李世杰，花纹钢从来都没失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