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子承父业
刘子业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典型了。 就在刘骏下葬的第一个月,刘子业便下令废除南北御用大道,并撤销了父亲时代的所有政令变革,恢复刘义隆在位时的各项制度。 政府文官部长蔡兴宗在中央政府办事处感慨万千,对同僚颜师伯说:“先帝虽不是品德很高的帝王,但自始至终总算不离正道,三年不改父亲的制度,是圣人称许的事,而今灵堂刚刚撤除,墓园不远,凡是父亲所定制度和所作建设,不管是非,一律撤销,即是改朝换代,一个新政权兴起,也不至如此!” 蔡兴宗凭借豪门背景,再加上几年来的积累,已是朝中重臣,对朝局影响颇大。 但他过于“正派”,起码在刘子业看来,并不是恰当的奴才。 戴法兴则不然,出身寒门的他,从小便没有面子的负担,为人圆滑,早在刘骏时代就已受宠信,等到刘子业上位,也对这样的人很有好感,朝中大小小事都交由他打理,戴法兴瞬间成了刘宋王朝炙手可热的政坛明星。 刘义恭本来没有主意,是个随风摇摆的墙头草,眼见朝局变动,立即站到戴法兴的队伍,一同打压蔡兴宗。 包括刘义恭和蔡法兴在内的大部分朝臣都认为刘子业无非是刘骏第二,哄好了自然万事大吉,所以继续耍从前的那一套,理当没有问题。 但刘子业却用行动证明了这些人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刘义恭等人费尽心思巴结刘子业的亲信,使出浑身解数迎合小皇帝,结果却尽不如人意。 刘子业的首秀是废除父亲发布的所有政令和变革,已是大不孝,紧接着在母亲王宪嫄病重想要见见儿子的时候,对报信的太监说:“病人房子里鬼多,怎么能去?” 王宪嫄顿时怒火攻心,对侍女说:“把刀拿来,剖开我肚子看看,怎么会生出这种东西!” 二十多天后,王宪嫄撒手人寰,当然是被病魔夺去了生命,但刘子业的言行也起到不小的推动作用。 如此行径,与孝是渐行渐远了,若他若能在治国上有所建树,倒也无妨了,遗憾在于对待父母的手段相比其他地方的本事,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说起来一个人连父母都不能善待,即便能做出什么大事业,也是失败了——更何况,古往今来,凭不孝的本心,能创造历史的,毕竟屈指可数。 皇太后死后,没了母亲大人的约束,刘子业更加任性妄为,就连以和稀泥著称的戴法兴都看不下去了,多次劝谏,甚至警告他说:“你这么乱搞,想当刘义符不成?” 刘义符的恶名,可谓举国皆知,刘子业当然也是知道的,得到这样的评价,非常不痛快,但因为还要倚仗戴法兴应付国事,所以暂时隐忍不发。 但刘子业宠爱的小太监华愿儿,却紧抓此次良机,在刘子业耳边说了许多戴法兴的坏话,还说民间都认为皇宫有两个天子,戴法兴是真天子,皇家是假天子,你身在深宫,跟外面的世界从不接触,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利害,戴法兴与太宰、颜师伯、柳元景、几人来往的宾客,有数百人之多,内外官民,没有一个人不对他们畏惧服从,戴法兴尤其威风,因是先帝的亲信,长久以来一直逗留在宫廷,而今与外人合成一家,恐怕你这个宝座,再也坐不下去了。 刘子业听得心惊rou跳,毫不迟疑地下诏免除戴法兴的职务,再把他放逐到偏远郡县,仍不解气,于465年8月1日,又下诏让他自杀。 戴法兴的陨落可谓神速,从峰顶到谷底不过一天时间,只因得罪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太监。 华愿儿经常哄骗刘子业赏赐他大量金银珠宝,戴法兴看不下去,便经常进行规劝,华愿儿怀恨在心,竟出此恶毒之计,碰巧刘子业又是昏庸无能之辈,便得以轻而易举地除掉仇家。 戴法兴之死,在朝中激起千层浪,毕竟他可是权倾朝野的重臣,竟然死于旦夕,其他文武官员的命运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被华愿儿点名的刘义恭、颜师伯、柳元景三人,因为既有成就显赫,顺理成章地被置于风口浪尖。 当压力足够大的时候,一定会产生一股反作用力,柳元景和颜师伯都是历经几朝的老臣,不肯像戴法兴一样白白送命,于是密谋废黜刘子业,拥戴刘义恭继位。
事关重大,两人讨论许久都不能最终决定,柳元景便把密谋告诉沈庆之,希望沈庆之能帮忙拿个主意。 沈庆之素来勇猛过人,是征战沙场的名将,在朝中也颇具威望,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很少参预朝政,但在刘宋国内的地位仍是常人无法捍动的,门徒党羽遍布国内各个领域,如果有他相助,起事已几乎成功了一半。 然而意外发生了,沈庆之非但没有同意起事,反而向刘子业检举了他们的密谋,于是一场惨剧就此酿成。 8月14日,刘子业亲率羽林禁卫军向刘义恭发起突击,连同刘义恭的四个儿子一起诛杀,特别让士兵砍下了刘义恭的四肢,剖开肚子,挖出五脏六腑全都剁碎,接着又挑出眼珠,放在蜜里浸渍,称之为鬼目粽。 与此同时,刘子业另派使节召见柳元景,行刑大队随后跟进。 柳元景的左右部属飞奔前往告急,柳元景知道大祸将至,已然避无避,索性放弃抵抗,跑到后堂向母亲告辞,然后穿上朝服接受使节的诏书,乘车入宫。 一行人刚出巷口,行刑队到了,柳元景坦然下车接受斩首,八个儿子、六个弟弟,以及六个弟弟的所有儿子,全都被诛杀。 另一支行刑队在街上遇到了逃跑的颜师伯,连同颜师伯的六个儿子一起诛杀。 最高法官刘德愿,因为和柳元景交好,也遭诛杀。 从此以后,各亲王公爵以及部长级高官,随时都被殴打污辱,如同奴隶一般。 沈庆之因为和刘义恭没有交情,而颜师伯又一向瞧不起他,所以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抉择,却因此让同僚们饱受摧残,他自己开始还以为会因此大功而受到信任仰仗,结果却尴尬得很,刘子业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门心思倒行逆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