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褚裒北伐
后赵的乱局,对于周边国家来说,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前燕平狄将军慕容霸首先发现了战机,火急火燎地上书慕容俊:“石虎极度凶恶残暴,连上天都对他弃绝,残余的灰烬不过仅能生存而已,想不到自己人更把自己人当作鱼rou,互相屠杀,而今中原人民像倒悬在那里,渴望仁慈的人施予救助,我们大军一旦入境,各地势必纷纷倒戈。” 北平郡长孙兴,也紧跟着上疏说:“石氏集团内部大乱,我们正应该抓住时机,进军中原。” 但慕容俊却因为慕容皝刚死不久,无意远征,慕容霸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前往龙城,当面警告慕容俊:“天下最难得到,也最容易失去的,就是时机,万一石氏集团,从衰弱中复兴,或者其他英雄豪杰趁机取而代之,掌握了现成的基业,跟我们对抗,岂止是失去时机那么简单,恐怕还要后患无穷。” 慕容俊有些不高兴了,自己总算是一国之君,你再能征善战,也不应该这么语气说话,可毕竟不能因为这件事发火,只得说:“邺城虽然乱成一团,可是邓恒据守安乐,军力雄厚,粮秣充足,我们如果对后赵发起攻击,东边不能通过,只好改走西边的卢龙,卢龙群山险恶,道路狭窄,盗贼在山顶使用滚下巨石,就可以切断交通,我们头尾将同时受到袭击,这个问题将怎么解决?” 慕容霸心想你原来是担心这个,还以为真的胸无大志呢,于是放轻松下来,心平气和地说道:“邓恒虽然有意替石氏集团据守,可是将士们全都无心应战,大军一旦压境,他们自会瓦解,我请求担当前锋,从东方的徒河出发,秘密行动,直指令支,大出他们的意料,他们忽然发现,势必震恐失措,最了不起,也不过紧闭城门,固守待援,而更大的可能则是放弃城池,一哄而逃,哪有时间阻止我们的攻击?除去这一威胁,殿下自可以安步前行,不会再有什么障碍了。” 慕容俊仍然犹豫,询问五才将军封奕的意见,封奕表示应该南征,主任参谋黄泓和折冲将军慕舆根很快也都请求慕容俊挥师南下,慕容俊这才终于下定决心,任命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秘书长阳骛为辅义将军,慕容霸为前锋司令官、建锋将军,遴选精锐士卒20万,动员备战,待机出动。 慕容霸终于得偿所愿,然而也因此得罪了哥哥慕容俊。在慕容俊看来,这个小兄弟虽然一腔赤诚,然而锋芒太盛,只怕早晚会成为自己的威胁,等时机成熟,一定要采取行动防患未然。南征清理后赵的残局,固然算得上是前燕做出的正确决策,但也为后来慕容霸的出走,埋下了伏笔。 鲜卑人尚且有平定北方的雄心,南方的所谓正统东晋王朝,时常标榜以恢复中原为终极目标,如今遇到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岂有不出手的道理。 征西大将军桓温获悉北方的局势之后,当机立断地率军进抵安陆,让各将领准备北伐大业,并派人向建康呈递奏章,因动员的兵力规模浩大,这次没敢先斩后奏,唯恐遭到诬陷,只在防地专心等候批示。 此时北方的汉人都有心趁乱南归,后赵扬州督导官王浃就献出了寿春,向东晋投降,然后由东晋的西翼禁卫指挥官陈逵前往驻防。 受此鼓舞,征北大将军褚裒上疏请求讨伐后赵,当天就下令戒严,向泗口出发。 但朝廷官员却普遍认为褚裒身份尊贵,责任重大,应该另派一个支队先行,褚裒好一番说道,才得到了朝廷的许可。 349年7月,司马聃下诏加封褚裒为剿匪总司令官,兼徐兖青扬豫五州军区司令官,率军三万,直指彭城,北方的知识分子和普通百姓,每天归降褚裒的数以千计。东晋子民等候多年的时刻终于就要来临了,真是激动人心。 上游的桓温听说此事,当然也欢喜非常,可自己的奏章一直得不到回复,不得不再派人紧急上书,请求与褚裒会师,共讨羯人政权,但司马昱和殷浩商议之后,却认为桓温出兵,除了危及建康之外,没有半点好处,严令其不准轻举妄动。 桓温简直要暴走,如此机会若不能把握,以后凭什么恢复中原!不顾朝廷的反对,执意领兵东下。 建康当局瞬间坐不住了,以为桓温要借机起兵谋反,司马昱赶紧写信给桓温,说是后赵衰微,凭褚裒一人足矣,不必劳烦桓将军,请桓将军耐住性子,静候前线的捷报传来,若是不顾皇帝的诏命,冒天下之大不韪,恐怕于将军的名声不利,更对国家稳定构成莫大威胁。 看到书信,桓温属下的官员全都建议他暂时忍让,不妨先看褚裒如何破敌,英雄何愁没有用武之地,真要和建康爆发冲突,眼下大好局面可就不复存在了。桓温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撤退,等候北方的最新消息。 褚裒此前从未领兵打仗,然而处子秀并不成功。 接连招降北方的汉人同胞,褚裒对未来局势的态度有些过于乐观,所以当鲁郡人民五百家起兵叛变后赵的时候,褚裒不顾前线的军情,迅速调派部将王龛、李迈,率精兵三千人前往迎接,好像过家家一般。
殊不知,后赵负责驻防此处的南方剿匪总司令官李农手握两万骑兵,眼看晋军来袭,大举前往镇压,最终将三千晋军全部斩杀,鲁郡的五百同胞也无一幸免。 此战让褚裒倍受打击,被迫退守广陵,而驻屯寿春的陈逵得到消息,竟然焚毁了寿春积蓄的所有粮秣辎重,并摧毁城墙,仓皇逃回东晋。 但晋军主力实际上并没有受损,可惜褚裒毕竟没有大将的心理素质和领军才能,首战受挫,便没了进击的决心,不思重新布置扳回一局,反而仓促上疏朝廷,请求贬降自己,实际上则是请求赶紧回家。 司马昱等人倒是乐得这种结果,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敢说北伐了,驳回了褚裒的降职申请,让他仍回原防地京口,只是解除了剿匪总司令官的官职。 而与此同时,后赵腹地的知识分子和平民20多万,已经过长途跋涉,渡HN下,打算回归东晋,不料褚裒竟毫无征兆地撤了回去,于是没了接应,被追击的后赵大军残杀地屠戮一光,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褚裒固然有谦让的美德,可惜也只有这一样本事,因他毫不章法的北伐,损失几十万人的性命,那么点所谓的美德算得了什么?但他和庾亮一样,出发点都是好的,只是没有充分的才华,来支撑自己的野心,因此酿成悲剧。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甚至产生了战争后遗症,回京口之后不时听到周围传来阵阵哭声,夜里也常被冤魂托梦,精神陡然失守,一病不起,挣扎到本年12月7日,凄然离世,享年46岁。 褚裒失利,桓温不忘继续上书,但朝廷已铁了心要雪藏他,几次三番下诏不许出兵,只管静候最佳时机。 桓温虽然气愤,却也不敢与朝廷完全决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手缝间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