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马王决裂
杜曾经历了沌阳之战,可以说是大伤元气,而更惨的还是因此失去了许多部众的忠心,大家跟随他本是图一时快活,为了吃饱穿暖,但在明知前途黑暗的情况下就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东征西讨了。 马隽原是陶侃的部将,后来因为陶侃调任广州,而与新上任的荆州督导官王廙不和,因此投奔杜曾,但当周访率军来援,马隽意识到杜曾早晚必败,尤其在历经了一年来败多胜少的窘境之后,终于在319年5月份,趁杜曾不备将其擒获,然后投降周访。 襄阳的周访只恨这天来得太晚,迅速下令将杜曾斩首,并把人头派人送给王敦,想以此让王敦兑现昔日的承诺,并顺势把杜曾的好友第五猗一起抓获。 王敦收到人头之后非常高兴,迅速下令将第五猗斩杀,以免旁生枝节。周访以为第五猗好歹也是当年长安政府任命的官员,不应该就这么杀掉,可是王敦执意要杀,周访又有求于他,便知趣地把第五猗斩首。 然而,王敦就此没了音讯,丝毫没有提起让周访接管荆州,而是继续让堂弟王廙处理当地的各项事务。周访因此大为恼怒。 杜曾之乱虽平,却挡不住更大的乱局产生。 王廙虽占据要职,但却并实在没有为政之才,只知一味地贪图享乐,在杜曾死后更是无所顾忌,随意诛杀官员,并且胡作非为,搅得荆州乌烟障气。司马睿得知此事,为了避免再生祸乱,下诏让王廙到建康担任散骑侍从官,然后由周访接任荆州督导官。 周访心想还是皇帝开眼,自己付出那么多,总该有点回报。 事情显然并没有那么顺利,皇帝的诏命是下了,但王敦竟假传圣旨,收回之前的任命,改任周访为安南将军,荆州督导官一职则由王敦自己兼任。在王敦看来,荆州是军事重地,绝不能让外人染指,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得维护自身实力。 为了表达慰问,王敦特地送给周访玉碗和玉环,希望他能以国事为重,共同保卫国家。 周访简直要气得吐血,他虽不知后来的任命是王敦自己的意思,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他在背后使坏,收到玉环和玉碗之后就把它们摔个粉碎,恨得牙齿都跟着咬碎了,“我岂是做生意的商贩,看见宝物就高兴?” 至此,二人彻底决裂,周访开始在襄阳推广农耕,并加强军事训练,郡县的任命也都自己作主,不向王敦汇报。 若是周访能多活些日子,王敦应该就没什么机会占据建康了吧。 可惜世事无常,一年以后的320年8月,周访含恨而逝,享年60岁。 身处上游的敌人死了,这对王敦来说堪称天大的喜讯,很快他就派主任参谋郭舒前往襄阳担任梁州所有部队的监军官。 但是司马睿已发现王敦图谋不轨,密令湘州督导官甘卓前往兼任周访的梁州督导官一职,并加授他为沔北军区司令官,镇守襄阳。 甘卓与周访同为江东名士,关系也不错,郭舒担心会招致灾祸,于是不敢前往襄阳。司马睿便又下令让郭舒到建康任职,王敦这一次也不搞那些含蓄的小动作,而是选择公然抗命,禁止郭舒东下。 郭舒是王敦的亲信之一,司马睿此举无非是想削弱王敦。当然仅仅做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王敦在南方兵力强盛,司马睿想要制衡他,就必须先掌握一定的军队控制权,而且王氏族人遍布朝廷内外,不但军事上是难缠的主,行政上也是盘根错节,很难拔除,司马睿要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司马睿此刻做再多动作也无非是亡羊补牢而已,国家格局早已稳如泰山,绝非三年五载就能彻底扭转,只能是延缓危机暴发的时间,以此争取与王家人的实力均衡,在崩溃之前抢得先机。 然而王敦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因为前期对王氏的过度依赖,最终造成了王氏大过司马氏的困境,司马睿算是自食恶果。但他倒没有轻言放弃,好在朝中尚有些心腹重臣可以仰仗。 接下来,司马睿率先对身边的王导实施打压,许多政事都不再找他商量,许多机密事项也不和他分享,甚至开始给他安排带薪休假,不让他参与重要的朝会。王导是王敦的堂弟,在司马睿看来,只要把朝廷的王导疏远至一边,起码行政方面不至于完全被王氏cao控。 王导倒没有因此感到不公或是抗诉什么的,他太了解这个皇帝了,认定他不久就会回心转意。
但王导的属官孔愉却表现得极为不满,孔愉认为自己的领导一直忠耿耿,无缘无故受这么大委屈,实在不应该。司马睿呵呵一笑,一纸诏令把他贬出建康。 王敦也很不爽,欺负我弟岂不就是和欺负我是一样的,于是写了一封带着浓郁黑社会气息的书信呈送建康。王导截获之后,发现语气太过跋扈,简直是要造反,果断派人给王敦送了回去。 王敦只觉无语,再次把这封信送去建康,终于递到了司马睿的手上。 司马睿看完信的内容,可是吓得不轻,特地把叔叔谯王司马氶找来,向他询问对策,并把王敦的信让他过目,司马氶看完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陛下没能早日制裁他,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认为王敦是个大灾祸。” 这句话简直是一句24K纯废话,司马睿很不满意,又找到了建康市长刘隗,向他询问对策,刘隗倒是有点意思,建议司马睿派心腹之人前往各地军区驻扎,以防不测。 碰巧王敦上书请让宣城郡长沈充接替甘卓的江州督导官之职,而沈充是王敦的亲信之一。司马睿再次找到了司马氶,跟他说:“王敦叛变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我之成为惠帝为期不远了。湘州居长江上游,是荆、交、广三州的咽喉,我想请叔父前往镇守,意下如何?” 司马氶心说你后半句才是重点吧,只能回说:“我受诏命,自当尽力而为,怎敢推辞,只是湘州经过巴蜀流民的蹂躏之后,百业凋零,民穷财尽,如果能够到任,恐怕也需要三年时间整顿,才能有能力投入战争,如果不能有三年,纵是粉身碎骨,也无补大局。” 听他这么说,司马睿可就伤心多了,但自己底牌不多,只能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