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赵王倒台
洛阳的司马伦获悉军情之后大为恐惧,不断催促孙秀派兵平乱,但孙秀虽然乱政有一套,应付血腥的战争却是有心无力。 而即便孙秀如司马懿一般足智多谋也挡不住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更何况司马伦已失去民心,手下的将士们虽打着正统的旗号,但大家心知肚明,己方其实才是反派,这与司马冏的军队是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因为司马冏等人拥有为国杀贼的正当名义,他们理直气壮,声势浩大,击退孙秀可以说如山洪填满河道、狂风席卷枯草。 301年4月7日,洛阳城几乎已落入三王之手,首都西区的卫戍司令官王舆更是和宫内的三区禁卫营展开神补刀,里应外合地将孙秀等人抓捕并当场诛杀。 孙秀一死,司马伦正式放弃抵抗,被迫写下了诏书将迎立太上皇司马衷复位,他自己则回到老家争取安度晚年。之所以说是争取,因为司马伦虽然昏庸,但也深知一旦兵败注定不能善终,只怕安度几天都是奢望。 就在当天,司马衷从端门进宫正式复位,接着下令将司马伦与他的儿子司马华一同收捕送到金墉城。 世事多变迁,可惜司马衷是白痴,不然一定感慨良多。但若他不是白痴,或许也不会这么多变迁了。 4月9日,司马衷把年号改为永宁,并大赦天下。其实年号纯粹是主观的愿望,虽然说是永宁,其实从此之后天下已和安宁渐行渐远了。 当初和司马伦关系那么要好,就差穿同一条裤子的梁王司马肜在司马伦倒台之后立刻和他撇清关系,甚至第一个上书司马衷,请求将司马伦父子斩首,其活泼的形象在中国的小人名册上勾勒出浓重的一笔。 就在司马肜上书不久,群臣一起附议,司马衷终于在4月13日下令以强迫喝毒酒的方式将司马伦处死,其儿子和同党一律斩首示众。八王之乱的第三个王就此终结。 因为司马伦的党羽太多,一直到5月份仍有人被杀,孟观和孙秀的相好孙旂遭屠三族,人头还被传到洛阳。义阳王司马威因为曾强迫司马衷退位,司马衷对他印象十分深刻,特别要求将他处死,而他也成了司马衷这辈子唯一真正亲自下令杀掉的人。 乱党处置完之后,司马颖、司马颙和司马冏先后入京,且都得到了极高的赏赐,司马冏和司马颖甚至还得到了九锡的嘉奖,不过司马颖的谋士卢志审时度势,力劝司马颖将九锡推辞掉了。 九锡也就是九赐,一般是皇帝赏给诸侯大臣或是有特殊功勋的人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级的礼遇。这九样礼器分别为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其本身价值并不高,但代表的意义却非同小可,九锡一出往往都会改朝换代,相当于权臣到篡位称帝的一个过渡,从汉朝到此时受过九锡的人屈指可数,像王莽、曹cao、孙权、司马昭、司马伦这几位无一不是在朝中独揽大权。 司马冏首先号召全国讨伐司马伦,司马颖则首先渡过黄河对司马伦实施了毁灭性打击,因此两人同时被加九锡,但此时的九锡对当事人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司马伦虽然已死,但朝中坐拥军队的人物仍不在少数,尤其在司马颖主动推辞九锡之后,司马冏被动地成了出头鸟,稍不留神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很快,司马颖在卢志的引导下开始挖司马冏的墙脚了。 司马颖虽然长相英俊,但大字不识几个,也没什么脑子,凡事都是靠卢志打理。卢志相比孙秀的好处是,他不只是为了自己谋各项福利,而是真的在诚心辅佐自己的主子, 在讨伐司马伦的战争中,司马颖的功劳与司马冏不相上下,但一山难容二虎,而如果二虎相争,结果必然是谁也不讨好。司马颖机智地选择了以退为进的策略,主动推辞九锡已让他赢得了贤良谦逊的美名,后来又向司马衷申请回到封地照顾母亲,并且动用自己的私财做慈善,天下人对他更是赞赏有加,而他则反复上书夸奖司马冏如何如何伟大。 司马冏因为父亲司马攸受到疏远的关系,所以在司马炎时代长期得不到重用,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等到后来杨骏、司马亮、司马玮、贾南风,以及后来司马伦当政,这些人也很少提拔他,现在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尊严和地位,肯定不会轻易退出。 而在司马颖各种谦逊贤良行为的对比之下,司马冏就显得功利心特别强,也因此司马颖越对他表达尊敬和赞扬,他的形象反倒越加浑浊。 从司马冏自身来说,别人越对他投以崇敬,他也越感得意忘形,渐渐没了危机意识,开始纵情享受权力的荣耀,平日里的优良品质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下荡然无存。 相比司马颖的心机,司马颙则更为直接,因为他与司马冏已经结下了梁子,二人打死都不可能和谐相处的,从司马颙杀死司马冏使节的那一刻起,两人就注定会有一场拼杀。
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 在洛阳再度燃起战火之前,西南的局势已先渐渐失控了。 自封总司令官的赵廞虽然从晋王朝独立,但他发现即便没了上级的约束,手下的人居然也对自己产生了威胁。 秦州的难民首领李庠因为已经失去了一切,所以对待之后的任何得失都特别坦然,有时宁愿自己吃点亏也要保证同伴的利益,再加上经常玩命杀敌十分勇猛,益州的官兵对他特别景仰。反观赵廞,他本来就是一州之长,底子很厚,所谓由俭入奢易而由奢入俭难,他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利益受到半点损失,于是给人一种心胸狭窄的印象。 渐渐地赵廞也意识到李庠竟然有点喧宾夺主,于是动了杀机。 可是李庠声望正盛,随随便便地杀了他,势必会更加失去士兵的拥护。但杀机一动,总是能找到机会,没有恰当的机会就主动创造机会。 很快在一次早会上,赵廞故意询问李庠对于益州之后的走向,其实这种问题赵廞本人早就解释过很多次,但这次发问却是包藏祸心,李庠事先并不知情,于是顺着赵廞的心思说是要积蓄力量,等待京城局势变化就一举北上实现改朝换代。 李庠话音才落,赵廞已叫来武士,声称李庠大逆不道,不容李庠辩解就把他和儿子侄子十几人一并杀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驻扎在城外的李特和李流兄弟深知这点,但显然并不能接受自己兄弟无辜被害的事实。赵廞为了安抚他们,特地宣布李庠之罪与他的兄弟无关,但这样反而让李特等人对他更加怨恨。 赵廞实际上在此时陷入极尴尬的境地,一方面他需要难民部队为自己效力,但又恐怕不能将其降服,另一方面他杀了李特等人的兄弟就已经把难民部队得罪了,但他又不敢一鼓作气把难民首领一网打尽,于是不得不把一堆定时炸弹埋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