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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狼报仇亡

    三舅妈他们村子里有个男人叫张禄军,经常喜欢独自进山打猎。

    有一次他在山林里打死了头公狼,和两头狼崽子,然后用树枝野藤,挑着三只鲜血淋漓、体温犹热的野兽回家了。

    他回到家,蹲在院子里,剥掉狼皮,将其绷撑着,挂晒到旁边那棵柿子树上。

    然后他将狼rou砍成条块,抹着花椒盐巴,做成腊rou,晾晒在门口屋檐下。

    那些肠肚内脏,则炖成锅美食野味儿,让全家人美美实实地打了两顿牙祭。

    他根本没想到,这些剥杀炖食过程,会被那条尾随而至的母狼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并由此跟他结下梁子,生出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来。

    这之后,那头母狼多次下山,想进到村子里来找他张禄军报仇雪恨。

    村里那些猎人看着这头母狼经常在附近坡林里转悠,很想能将它捕杀掉。

    然而大家围猎数次,都没法捕杀到它,连那些精心设下的圈套都毫无用处。

    这头母狼有两次差点被老火铳打死,被罦网罩逮住,却还最终侥幸逃脱劫难。

    尽管如此它依然对张禄军充满仇恨,总想找着机会对他实施报复。

    这种刻骨仇恨,让它能锲而不舍,时时冒险下山,在附近山林里暗自偷窥着。

    张禄军进山打猎、挑柴,外出赶集、走亲戚,它都经常会躲在远处尾随着他!

    只是机缘不巧,时机不成熟,它悄悄尾随偷窥很多次,都没找到合适的报仇机会。

    直到腊月二十八那天,这头母狼才终于将个绝佳的、千载难逢的报仇时机给等到了。

    那天下午,张禄军到集镇上去买年货,直到傍晚日落时分才从镇上回来。

    由于天色渐晚,张禄军背着鲜rou年货,在山路上行色匆匆地赶得很急。

    这样赶了没多久,他便隐约感到不远处山岭上,好像有团黑影尾随着他。

    那野物若即若离,时远时近,跟着他在山林里翻过了两座山头。

    由于暮色幽暗,视线模糊,他实在没法辨认出后面那团黑影到底是什么野物。

    山里人都知道,要不是遇到特殊情况,那些野兽大都是不会主动袭击人的。

    可要是它们长时间没捕到猎物,饥肠辘辘,实在饿得厉害,便经常敢冒着风险来攻击人类。

    张禄军现在孤伶伶地在山里赶路,周围尽是峰岭坡林,该怎么对付这头饿兽呢?

    要是背着把老火铳就好了,找着机会,一枪就能将这野物轰翻在地;即便打不死,放上两炮,也很容易将它吓跑。

    可惜他现在没有枪,就裤腰间挂着把匕首,想要对付这头饥饿野兽,还真有些困难。

    但他不想被野兽袭击,不想被活活咬死,不想连家都回不去,连大年三十都过不了。

    所以张禄军打起精神,加快步伐,喘着粗气,不无惊遽惶恐地在山路上疾赶着。

    谁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翻过两座山头,那饿兽依然鬼魅般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

    看来奔逃躲避不是办法,毕竟夜晚视野朦胧,他在山林里赶路根本走不快,而那些野兽却总喜欢在晚上行动,夜色再黑,对它们都没啥影响。

    所以想在黑夜山林里甩掉这些狞恶野兽,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来这次得大方点,得咬咬牙,狠狠心,出点血本才行了。

    于是张禄军拎起背篓里那提新鲜猪rou,朝着身后那段黑暗山路,远远地扔了过去!

    野兽嗅觉灵敏,他把那提鲜猪rou甩过去,那头饥饿野兽肯定能闻到它,吃掉它。

    这提猪rou有七斤多重,那头野物要是停下来吃rou,他就能抓紧时间,迅速逃走。

    它吃掉那块五花rou,差不多能填饱肚子,应该不会冒险,再来攻击他这成年男子。

    那提新鲜猪rou,现在可是其救命稻草,所以他把rou抛甩出去,便急步往前赶去。

    他边赶,边满怀期翼地不断往后瞅,希望着那野兽能停住脚步,站在路边啃噬那提新鲜猪rou。

    谁知那头野兽好像根本没理会那提新鲜猪rou,甚至连闻都没闻一下,便继续沿着蜿蜒山路,尾随着他往前赶!

    野兽竟然不食rou,它看着那提新鲜猪rou,竟然闻都不闻,这还真是件咄咄怪事。

    那些野兽饿极了,连腐rou都要吃,怎么会对那提新鲜猪rou视若无睹,不闻不食呢?

    这家伙并不饥饿,却不依不饶地尾随着他赶这么,看来是那头母狼了!

    那头母狼对他心怀仇怨,老想找他报仇,老跟踪尾随他,现在它终等到机会了。

    这真是狭路相逢啊!看来今晚形势危急,他有些凶多吉少,难逃此劫了。

    只是张禄军不想就此屈服,不想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败在对方手下。

    那头母狼跟他有深仇大恨,老想找他报仇,那今晚大家就来个最后决裂吧!

    这样想着,张禄军便疾步朝着山上赶去,边赶,边思量着脱身计策。

    这里峰岭起伏,坡势平缓,周围那些树林都很矮小,想爬躲到树上,肯定不行。

    这里是荒山野岭,了无人烟,想喊救命,扯着嗓子,喊破喉咙,都没人听得到。

    今晚是年二十八,除了他这倒霉蛋,谁会大晚上的,赶着夜路翻山回家啊?

    母狼在这个夜晚,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机,找他报仇,真是用心良苦啊。

    ——山里很多人说过,狼性狡诈,报复性极强,这话还真是说得不假。

    张禄军有妻室儿女,家庭负赘重,可不想就这样栽在这家伙身上,被它活活咬死,给撕咬吞噬掉。

    所以他沿着山路,疾步奔赶着,慌怯,焦急,想尽快想出条脱身办法来。

    可情急之中,他还真想不出办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摆脱身后那头恶狼。

    母狼在他身后追撵得越来越紧,越来越急,却并没有对他发起攻袭。

    狼不会随便捕食猎物,狼每次捕食猎物,都喜欢穷追不舍,直到猎物跑累了,跑疲倦了,跑虚脱了,走不动了,没有力气了,才会最后发起攻击!

    张禄军边疾步赶路,边不断往后瞅,感觉形势越来越危险,情况越来越不妙。

    转过前面山隘时,他突然踩着泥凼,打个趔趄,差点摔倒在路旁草簇里。

    这次失脚让他突然想起来:前面山岭上,那片灌木丛林里,他之前不是安着个捕兽夹子嘛!

    那片坡林灌木,长势茂盛,中间有条依稀毛路,经常有野兽从里面经过。

    所以前些日子他在路旁安设了个捕兽夹子,想抓逮几只獾猫狐狸。

    他刚才怎么就没想到那个捕兽夹子呢?用它来对付这头母狼不是恰到好处吗?

    想到这里,张禄军就像掉进茫茫大海,在漂浮很久之后,终于抓到片宽大舢板似的。

    他这才发觉,刚才过于紧张,过于害怕,竟然在疾步赶路时,身上还背着背篓,里面还装满年货。

    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赶山路,哪走得快啊?现在保命要紧,还背着这些山货干嘛?

    这样一想,他便耸肩一甩,将那背篓,连着所有年货,全扔到路旁草丛里。

    他顿时觉得满身轻松,然后改变方向,踅身朝着前方那片山岭疾奔过去。

    他常在附近捕猎,对周围山形地势很熟悉,借着苍茫夜色,赶起路来并不吃力。

    母狼不知其心思伎俩,依然不依不饶、穷追不舍地尾随着他,继续往前追。

    它感觉这男人跑得很费劲儿,很疲惫,体力消耗很大,好像就快虚脱了。

    最要紧的,是这时双方都从矮树松林区跑出来,进入到灌木丛林里。

    母狼知道进攻时机就快成熟了,所以追赶得更加紧迫,更加亢奋,浑身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张禄军绊着野草灌木,疾速奔跑着,就像是个亡命盗匪,在躲避官兵追捕似的。

    他跑得急,赶得累,浑身燥热,焦渴难耐,喉咙胸膛里都快冒出烟来了。

    尽管如此他依然紧绷着神经,不敢懈怠,不敢放慢脚步,稍事停歇。

    他拼命奔跑着,没多久便跑到那片灌木丛林,跑到他布设捕兽夹子的地方来了。

    这里有条猎人樵夫、以及山里各种野兽,不经意间踩踏出来的依稀毛路。

    这条毛路,白天都不容易发现,夜晚更难分辨得出来哪里是路,哪里是草,哪里是空地。

    张禄军却对这片地域了如指掌,所以借着溟蒙夜色,也知道捕兽夹子安设在哪里。

    他沿着这条依稀毛路,踩绊着野草,疾速奔跑着,很快跑到他设有捕兽夹子的路段。

    那个捕兽夹子,就安设在路中央,所以他特意跃过草簇,从毛路旁边绕将过去。

    在跃过草簇时,他特意借着月色,往旁边瞄了两眼,想看看那捕兽夹子是否还完好。

    他那天安好捕兽夹子后,在上面了撒了些落叶,好遮盖着它,不让野兽轻易发现。

    现在几天没来,上面那些落叶,被山风吹掉不少,隐隐露出黑森森的铁齿来。

    要是那头母狼看到这些冰冷阴森的尖利铁齿,会不会避开它,从旁边纵跃过去啊?

    现在他忙着奔跑逃命,还真没法及时停下来,抓些野草落叶将那些冰冷铁齿遮掩起来。

    当然现在是夜晚,要不是那捕兽夹子是他亲自安设的,他还真难透过那些枯草落叶,看到下面那些冰冷铁齿。

    所以他从这里绕过去,边在前面疾速奔跑,边不断掉转头,往后张望。

    那头母狼在后面追得越来越急,越来越紧,就快要赶上他了。

    它沿着依稀毛路,步伐矫健,专心致志地朝着他疾奔过来。

    看着它朝着那张捕兽夹子越跑越近,张禄军激动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要是这次不能利用那张捕兽夹子成功抓逮到它,他今晚可能就会死在它嘴里。

    他奔跑了许久,赶了很远的山路,累得气喘吁吁的,就快瘫倒地在上,再没力气奔跑了。

    想到这里,张禄军干脆放慢脚步,很急迫、很殷切地掉过头,朝着身后张望着。

    在朦胧夜色里,他看不清楚那头母狼,只感觉有团黑影朝着他疾奔过来。

    这片寒夜荒野,就像片幽深、漆黑、苍茫无边、深不可测的海底世界似的。

    周围能听到的,只有他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和那头母狼疾速奔跑过来,踩踏着枯枝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突然寂静山野间传出声轻微钝响,然后便听到那头母狼发出阵阵凄厉惨嚎声来!

    他得手了!那头母狼中计了,被捕兽夹子给钳制夹逮住了!再不能追他了!

    张禄军欣喜过望,赶紧转过身子,抽出腰间那把短柄匕首,朝着它慢慢赶去。

    没走多远,他便望着团黑影,毛毵毵地在捕兽夹子处跳踉挣扎,哀痛惨嚎着。

    那些枯枝腐叶,那些野草灌木,被它踩踏碰撞得簌簌作响,其间还夹杂着铁链撞击着捕兽夹子,所发出来的清脆金属声,以及捕兽夹撞击地面时的钝响。

    这头母狼对他充满仇怨,经常在村子附近转悠瞎逛,老想找他报仇雪恨。

    今晚它还不依不饶、锲而不舍地尾随着他,追撵了几座山,差点就要冲扑过来捕食他了!

    想到它这番作为,张禄军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他冲过去,摸起路旁两块岩石,劈头盖脑地朝着它猛砸过去。

    他很用力地猛砸了几下,直到它不再挣扎,不再发出哀嚎惨叫声,才终于停手了。

    然后他蹲下身子,拿着匕首,按着脑袋,朝着它脖颈心脏处,狠狠地补了一刀。

    然后他才扛着这头鲜血淋漓、体温犹热的母狼,按着原路返回去了。

    现在他得赶回去找到那个背篓,找到那些年货,找到那提新鲜猪rou才行。

    寒夜寂静,山野间了无行人,他那背篓年货应该不会那么快被人捡走。

    有了那提新鲜猪rou,有了这头母狼,他家可就rou食丰裕,能美美实实地过个好年了。

    这样一想,他便满心欢喜地借着皎皎月色,朝着刚才那段逶迤山路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