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兰台走马向居延(九)
传承自太渊宫的《下元太一真形图》,作为一个整体,它是对整个下元太渊宫玄门体系的高度概括,也是一个极为精巧的洞天模型。 而将之拆分来看,自下元太一君而下,风伯雨师、五城真人、八卦神吏各部神真所代表的法诀,便有了君臣之别,佐使之分。 风雨二神,不在太渊九真之列,也不是拱卫下元太一君的侍御神灵,在下元太渊宫中地位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但是将风伯飞廉、雨师雩龙两路法诀,脱离了下元太渊宫,放到整个凉州,又是什么样的法诀? 放眼整个东汉,除了灵渠、都江堰这样名传千古的水利工程,大多数渠、塘、陂、坝,都只是一时救急而已。魏野在番和城,托着吴解这位农都尉的福,也调看了凉州这些年各郡县水利工程的往来文牒。验看的结果,是凉州各类渠、塘、陂、坝,都是半途而废的多,派上用场的少。最夸张的,是西域长史府与戊校尉府向凉州请款的文书——楼兰屯田挖了一个蓄水的陂池,历时数年,池成渠开,然而引水的水源地反倒干涸了,大片农田撂荒,只能向凉州请求拨粮…… 这个农耕时代,哪怕是大汉帝国这样农耕技术最为发达的地区,农业生产依旧是靠天吃饭。 而真正能做到“呼风唤雨”四字,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这是实实在在地掌握住了地方上的命脉。 车迟国中,那虎力鹿力羊力三妖仙,学来的砍头剖腹之术、冷龙避火之法,不过是地煞幻术的末流,修道之人借以一时避劫挡灾,无益于长生。若是这三只妖仙伎仅止此,车迟国君又不是傻子,只会如唐玄宗蓄养密教高僧金刚智为杂技演员那样,把这三只妖仙作为倡优蓄养起来,每到宴饮会客时候,请这三只妖仙出来表演一番砍头、挖心、跳油锅的真人秀。 这三只妖仙之所以被车迟国君奉为国师,上殿不礼,下殿亲送,仿佛伺候亲爹一般上心,只因为它们学了五雷祈雨之术,能助车迟国无水旱之灾,年年粮产都能保住的缘故。 就凭这一条,摆在魏野面前这一摊子的碎玉片,一荷叶比起龙种更像是泥鳅的冷龙精魄,还有虚浮在掌心的雩龙苍玉壶真形,加起来的价值都超过了魏野身上这件刀兵水火难伤的青溪道服。 掌心的雩龙苍玉壶真形微微转动间,龙子在玉壁间舒爪张牙,上下游弋。随着雩龙动转,散落在几案上的受到灵符真形交感,最大的几枚玉片微微在几案上立起。 “冰夷盂果然对雩龙苍玉壶真形有感应,想想也是,同属行云布雨之宝,这就像是两款杀毒软件被装到了一个cao作平台上一样,不对彼此有反应才是怪事!” 向着那片最大的碎玉片以剑诀遥指,魏野指尖挑划之间,便有一个鼓腹细颈的古拙篆字带着淡淡赤光浮于虚空,正是一个“壶”字。 壶篆一出,便绕着几案绕行半圈,那一枚枚碎玉片呼应着这道篆字,缓缓地自几案上升起,悬浮在魏野眼前。 以壶篆为中心,一枚枚薄如楮纸的青玉片绕字而转,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恒星星系诞生在了魏野面前。 随着壶篆接引,魏野掌心虚托着的雩龙苍玉壶真形随即向着作为星系中心的壶篆一推! 以壶篆为中心,雩龙苍玉壶真形为范,一枚枚青玉片随即附着上了雩龙苍玉壶的虚影,只是—— 一片片青玉片贴合着雩龙苍玉壶真形,却是东缺一块,西少一块,就算是强行将它们重新聚合成玉壶形装,得到的也只能是一件处处漏水的残器。 魏野眉头微皱,剑诀再引,壶篆随之拆解变形,鼓腹更大,细颈截断,只留方盖于其上,却是将壶字去顶拆改成了豆字。 豆字本义,古食器也。 随着中心篆字变化,雩龙苍玉壶真形也随之变了形象,原本扁口高颈大腹的苍玉壶,化作了一方苍玉龙纹豆,阔口圆盖,下有高足,显露出一派高古气象。 改壶为豆,原本稀稀松松排列着的青玉片顿时收紧不少,然而却依然难改玉片少,器形大的毛病。望着那依然留了好些破洞的苍玉龙纹豆,魏野按了按眉心,沉吟片刻,剑诀一转,豆篆上去盖,下削足,变豆为皿字篆形。
再度变化的核心符篆,下有足,上无盖,其形如带脚圆杯,聚集的青玉片再无缺缝,只是…… 又多出了几片来。 “选豆形玉片不足,用皿形玉片太多,那就再变!” 随着仙术士指诀再变,皿篆底足一分为三,顶无盖而有流槽,身有柄,口加柱,却是一个古字的“爵”。金文与篆书爵字,结构复杂,已失其形,此处所描述的爵字依甲骨文而来。 随着这一连串的篆形变化,雩龙苍玉壶真形也等若经历了由玉壶到玉豆,从玉豆到玉皿,再从玉皿到玉爵的折腾之旅。 便在雩龙苍玉壶真形再度修正、定型的瞬间,魏野袖子一拂,那一片禁制着数十条冷龙精魄的青荷叶却是恰好向着初成玉爵之形的青玉片上一落。 顿时莲枝蔓生,青荷拢叶,却是与一枚枚青玉片亲密无间地生到了一处。 雩龙苍玉壶真形中的那条龙子轻吟一声,脱出玉爵虚影,带着数十条泥鳅般的冷龙精魄,绕着渐渐成形的玉爵飞舞三匝,随即纷纷印入玉爵周身,化作一道道细密的蟠龙雕文。 魏野再一探手,一只色作青碧的荷叶酒爵已经落入手中。虽然这只玉爵在形制上还留着些三代礼器的特征,然而玉爵的酒流口却是琢成碧色荷叶样式,周身更是满布莲枝蟠龙纹,而应该是手柄的地方,伏着一条活灵活现的玉色小龙。 这么个复古创新两不靠的奇葩造型,哪怕放到晚清的琉璃厂或者潘家园之类地方,也只会被当成明清时候流行的仿古玉器,说不定还得背上个“当代臆造仿品”的名头。 魏野也不介意这件法器的造型奇葩,一把抄起了玉酒爵,掌心真力吐处,便有一股森然寒气自玉酒爵中流泻而出,直出了这间临时的道术工房,向着这间胡商府邸四处冲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