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冤家路窄
三座冰桥正对面，一块空地中央，一尊巨大的塑像昂然而立。此塑乃一人物，昂首挺胸，英明神武，其勃勃英姿，惊天地，泣鬼神，唯有神殿中供奉的摩季那诸神雕塑能与之媲美。 按说，一尊雕塑出现在这儿，是很合理，也很符合逻辑的。只是这尊雕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某个人… 于是很快的，奇普和克雷斯的目光，再次落到索尔身上。 而同时，仰望雕像半晌的索尔，也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我靠！” 这尊雕塑那贼眉鼠眼的五官，那猥琐的表情，那色迷迷的气质，完完全全就是我们索尔侯爵大人的翻版啊。 看他注意到那尊雕像，一旁的野蛮人战士兴奋道：“这是我们为了感谢您对野蛮人的恩惠，专门请洛维尔来的矮人工匠雕刻的，怎么样，像吧？” 我…我的天啊… 一时间，索尔真有种荒谬绝伦的感觉。难怪我一到城门口就给认出来了，你说这么大一尊雕像摆在这儿，能不众人皆知嘛？ 难怪都说矮人手艺好，这话一点不假，他们在洛维尔肯定没少观察索尔，其神情兼备处，简直绝了。 只是索尔却看得快哭出来了，我说你要雕就雕个纯写意风格，没事整这么像干什么啊？这下倒好，雕塑脖子以下倒是美化了，脖子以上却是完全写实主义。 要是哪天这雕塑传遍整个大陆，还叫我索尔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哟？ 这边索尔正哀痛欲绝，一旁的克雷斯早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但碍于索尔就在旁边，他不敢太放肆，于是赶紧用手捂着嘴。 可惜这种事，越是忍耐就越难控制，到最后他干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双肩不住抽动，这模样却比放声大笑更可恨。 野蛮人战士奇怪的看着他：“他怎么了？” 索尔有气无力的道：“别理他。我突然觉得有点累，请带我到伊尔凡大人那儿去吧。” 不虞有他，野蛮人战士点点头：“知道了，请跟我来。” 在他的带领下，三人跨过冰桥，来到城市的另一侧，雪原城新的议政厅就建在这边。 那是一栋矗立在冰湖畔的两层木屋，用粗大的原木与石块完美的搭建而成，而且为了照顾野蛮人庞大的体型，建得非常巨大，与整座雪原城宏伟粗犷的风格浑然一体，一看就出自矮人的手笔。 此刻在木屋前，很多野蛮人和人类商人匆忙的进进出出，显示出这座新生城市政务的繁忙。 来到门口，护送的野蛮人战士与门前的侍卫打过招呼后，便告辞离开。索尔的面子确实够大，没有任何耽搁，侍卫立刻恭敬的把他带到伊尔凡处。 在一间巨大的木屋里，伊尔凡正坐在一张敦实的厚木长桌前，埋头在一卷羊皮纸上写着什么。这屋子陈设简单，除了地上厚厚的白熊毛皮，再没任何多余的装饰，显示出野蛮人朴实无华的性格。 当看到索尔出现在门前，伊尔凡微微一愕，随即满脸惊喜的起身迎来：“索尔大人，没想到能再次看到您光临雪原城。” 对野蛮人那豪迈的见面礼节早心有余悸，在伊尔凡张开双手前，索尔赶紧抢先一步伸出手：“看到您健康依旧，我也非常高兴。” 看到索尔伸过来的手，伊尔凡呵呵一笑，便也张开蒲扇般的巴掌，握住他的手狠狠摇晃几下。 索尔整个身体都跟着抖了起来，肩膀差点脱臼，嗤牙咧嘴的吸了口气，他只好安慰自己，这好歹比杀伤力强悍的熊抱好多了。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小聪明庆幸，行完握手礼的伊尔凡又毫不客气的把他搂过去，再结结实实的给了一个拥抱。 还没从刚刚的巨震中恢复过来，索尔的身体再次受到强力挤压，在伊尔凡的双重攻击下，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全身骨头呻吟的声音。 好在伊尔凡的热烈欢迎并没持续多久，索尔终得全身而退。 双方坐下以后，伊尔凡问道：“索尔大人这次来雪原城，有什么事吗？” 索尔暗暗揉着酸疼的肩膀：“其实我这次来，是准备去戈斯麦德雪山一趟。” 伊尔凡奇怪道：“去雪山？这个季节…咦，难道您？”他一下变了脸色，显然已隐隐猜到索尔的意图。 索尔点点头：“是的，我要去布莱维拉的巢xue。” 伊尔凡不禁吸了口气：“恕我直言，白龙已经进入休眠期，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它的巢xue，您就算上去也…” 索尔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见到它。” 白龙在冰冻高原地位不凡，是被野蛮人当作神兽来崇拜的。见索尔居然有办法见到进入休眠期的巨龙，伊尔凡看他的目光中，不禁又多了一份崇敬。 本来对野蛮人来说，他们会阻止任何外来人靠近龙xue，但索尔身份非同一般，加上上一次帮布莱维拉寻回宝藏，自然不在此限。 因此伊尔凡爽快的道：“既然这样，索尔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索尔点头道：“我想你帮我找个向导，另外再准备一些必要的野营用品。” 伊尔凡立刻答应下来，保证在明天前为索尔准备好上山必须的物品。想到很快就能把钥匙交给布莱维拉，索尔因雕像而低落的心情再次好转。 很快两人的话题就转到野蛮人出兵牵制兽人一事上，由于距离遥远，加上此事非常隐秘，因此在迪拿尔国内几乎无人知晓，远在洛维尔的索尔更是得不到任何消息。 现在他非常关心，这个作战究竟成功没有。否则事隔这么长时间，兽人还是不撤走的话，断剑峡要塞就危险了。 见他问起，伊尔凡便跟索尔讲了起来。原来早在两个月前，得到迪拿尔支援的野蛮人就完成了第一批军队的武装，并遵照约定立刻开赴边境。 由于内战的原因，加上兽人主力全部调往断剑峡，诺大的边境线上居然只有一只牛头人的巡逻军，以及一些狗头人的仆从军。 虽然早就得知野蛮人筑城的消息，但兽人自顾不暇，也根本无法理会遥远的冰冻高原的事。 也许兽人永远也没想过，一向顺从的野蛮人居然也会反抗自己，因此当那队牛头人巡逻军发现面前出现一支全副武装的野蛮人军队时，竟然不顾彼此间巨大的实力差异，立刻发起了进攻。 可惜兽人引以为傲的近战之王，在得到迪拿尔优良武器支援的野蛮人面前不堪一击，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狼狈退走。 野蛮人并没有追击，而是在摧毁几座要塞后，就退入冰冻高原。不过相信那些逃走的牛头人战士，很快就会把这个消息传到獠牙城。 果然，半个月后兽人就有了反应。一支由牛头人以及狮人为主力的军队开赴边境，试图击溃野蛮人的部队。然而他们所面前的，再不是以前那些手持木棍，以部族为单位的一盘散沙，而是以雪原城凝聚起来的真正军队。 所以毫无意外的，这些兽人再次被击败。 不过也就在这时，野蛮人内部也产生了分歧。原来，由于长期受兽人欺压，双方已结下刻骨铭心的仇恨。一些野蛮人见以前作威作福的兽人居然这么不堪一击，在胜利的鼓舞下，就想长驱直入，攻占兽人的城市。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更多野蛮人的认同，他们和坚持驻守在冰冻高原内的人产生了激烈的争吵。军队毕竟是由很多部落的战士共同组成，在第一次共同行动时，就发生了难以协调的问题。 好在作为指挥的康特贝克得到几个主要长老的支持，力排众议，仍坚持既定计划，对兽人以牵制为主，绝不轻易出击。 然后又过了一个月，在陆续击退对方多次进攻后，感受到威胁的兽人终于忍不住，将围攻断剑峡要塞的主力调了过来。 听到兽人终于撤离，索尔不禁大为兴奋。也就是说，迪拿尔自战争爆发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危机终于解除了。 真是不枉我一番苦心安排啊。 想到这里，他连忙问道：“兽人主力被吸引过来，那边的战况如何呢？” 伊尔凡傲然道：“放心吧，有了足够的武器，加上在我们熟悉的雪原中，那些兽人根本不是对手。康特贝克是个很好的指挥官，这半个月来已经把他们打败很多次了。” 话虽这么说，但索尔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野蛮人是第一次仓促成军，本就问题重重，全靠过人的战斗能力以及熟悉雪原的环境，才能一再击败兽人大军。 如果一直把战斗控制在冰冻高原内，当然不会出什么事，但一旦离开他们的“主场”，恐怕就不会是以战斗为生的兽人们的对手了。 特别是刚才伊尔凡提到，野蛮人内部已经出现了趁胜追击，攻城掠地的声音，这绝不是个好现象。 想到这里，他对伊尔凡道：“全靠你们的牵制，断剑峡要塞的危机才能解除。不过我并不希望把野蛮人过多的拉入战争中，所以你们只需要保持现状，在边境牵制住兽人的主力就可以了。” 他这是在委婉的提醒伊尔凡，绝不能贸然将战争的范围扩大。 伊尔凡却似不以为意，也许这段时间连战连胜，已经给了野蛮人充分的信心。对长期受兽人压迫的他们来说，这两个月是最为扬眉吐气的时候。 他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康特贝克一直都坚持只在冰冻高原内作战，只要有他指挥，就不会让兽人得逞的。” 听他这么说，索尔总算稍稍放心。不过突然间，他的脑中却冒出另一个念头。 有时候，纵然指挥官头脑清醒，却也不得不屈从于当时的形势。最好的例子就是，当初品塔特将军率北方军团大举南下，并制定了正确的作战策略，却因为那些激进的领主们，最后导致失败。 要是，康特贝克也遇上同样的问题呢？ 想到这里，索尔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他本想再提醒一下，然而看到兴致高昂的伊尔凡，又把话咽了回去。 总是泼冷水未免令人厌烦，算了，希望我的担忧只是多余的吧。 随后，他也向伊尔凡展示了玛莉发明的小珠的威力，果然让他大感兴趣，当即决定向洛维尔订购一批改进燃烧弹。 见又做成一笔生意，索尔心情大好，便将对战事的担忧抛到脑后。当晚，他在伊尔凡的招待下，好好睡了一觉。 *********************************************************** 第二天一早，等索尔起身时，办事效率极高的野蛮人已为他安排好上山所需的一切物品。同时，两名高大的野蛮人战士也已等候在外。 伊尔凡指着两人对索尔介绍道：“这是暴风部落的伊格纳，优秀的战士，上次索尔大人来的时候，您已经见过了。这是我们巨鲸部落的巴克，他对戈斯麦德雪山非常熟悉，是最好的向导。” 伊格纳就是上次索尔来雪原城缔结盟约时，出手击败骑士团长塔维亚的那名战士。此刻他身着厚实的皮毛，背上负着一张巨大的长弓，手持长矛，威风凛凛。 见索尔在打量他，这个英俊的野蛮人小伙子立刻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叫巴克的向导则属于野蛮人中的小个子，只比克雷斯高半个头。不过他模样精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得出是个应变力极强的人。 “你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吗？”索尔问他。 巴克毫不犹豫的道：“是的，族长已经告诉我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把您平安送达目的地。” 索尔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伊尔凡道：“族长为我安排得这么周到，实在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伊尔凡呵呵一笑：“索尔大人太客气了，比起您为我们做的，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今后无论您有任何需要，都请尽管开口。” 话别之后，一行五人以及四头披毛兽组成的队伍便离开雪原城，向高耸的戈斯麦德雪山出发。 有巴克这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带领，一路非常顺利，几天后，索尔就接近了布莱维拉巢xue所在的那座山峰。 当晚在半山腰扎营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索尔便迫不及待的要冲顶了。 哪知这些天一直勤勤恳恳的伊格纳和巴克，却突然变得迟疑起来。索尔奇怪之下追问，才知道他们并不愿意去布莱维拉的巢xue。 野蛮人对白龙非常敬畏，根本不敢踏足它所在的山峰一步。上次索尔来的时候，因为要帮忙运送财宝，那些野蛮人才跟着上去。 巴克对索尔道：“对不起，请恕我不能跟您一起去了。不过这儿离山峰非常近，天气状况也很好，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对此索尔也不在意，事实上，两人不跟去也好，那把钥匙的秘密，以及卡基里多的宝藏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想到这里，他灵机一动，对克雷斯道：“你也留在这儿看守行李吧，奇普陪我去就可以了。” 哪知克雷斯固执的摇摇头：“洁西卡小姐曾吩咐过，叫我一步也不能离开您的身边。”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况且，我也想看看白龙什么模样。” 嘿，这小子！索尔那个气啊，然而无论他是威逼还是利诱，甚至拿出领主的权威，克雷斯就是不为所动，坚持一定要跟着索尔。 最后实在没办法，索尔只好带着他和奇普，向山上爬去。 没多久，三人就来到布莱维拉巢xue所在的那片山坡。原本龙xue存在的地方，已经被一块晶莹的冰壁所取代，显然已被龙语结界所封闭。 走到龙xue前，索尔清清嗓子，便准备唤龙行动了。然而等他把龙鳞摸出来，才注意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把晶莹剔透的鳞片翻看半晌，索尔也没发现机关或提示文字之类的东西。他不禁有些埋怨布莱维拉，你要给我这玩意儿，就说清楚用法呗，搞得老子现在不上不下，还得解谜题，算怎么个意思？ 一旁的奇普和克雷斯已飘来怀疑的目光，为了领主的脸面，索尔只好行动了。 将龙鳞高举在手，索尔大叫：“布莱维拉，我来啦！” 声波回荡在四周空寂的雪山中，然而等了半晌，冰壁却毫无动静。 “哈哈，刚刚试手而已，这次正式开始了。” 冲两人尴尬一笑，索尔再次举起龙鳞：“以我索尔的名义，醒来吧，布莱维拉！” 可惜沉睡的白龙依然不给他面子，沉寂的冰墙连雪花都没抖落一点。 “可恶…冰雪施礼者，快应你的龙鳞呼唤，醒过来吧！” “还不行？喂，布莱维拉，太阳晒屁股啦。” “芝麻开门，阿里巴巴，我X你mama…” …… 在索尔试过所有可能想到的暗语后，封闭的龙xue却毫无动静。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再看看手里的龙鳞，不禁怀疑，那家伙不是在玩儿我吧？ “领主大人…”见他狼狈至此，奇普忍不住道。 “什么也别说！”索尔一摆手阻止他：“哼哼，算你厉害。不过我还有最后一招，看我天马流星…” “笨蛋，白龙是冰属性，你只要把龙鳞放在雪里，就能发挥作用了。” 就在这时，一把好听悦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原来是这样啊，多谢了。”突得提醒，索尔下意识的答应一声。 他刚要俯身把龙鳞放在雪里，身体一下僵在原地：“咦，这声音？” 脸上泛起一个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苦笑，他一点一点，僵直的转过脖子。果然，化为人形的艾蕾贝娜，正笑意盈盈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一瞬间，索尔只感天旋地转。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同时奇普和克雷斯也看到了她，两人都是一惊：“是你？” “唷，真是少见，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艾蕾贝娜笑意盈盈的背着双手，向索尔走来。 当初去费里城骗钱时，两人曾见过艾蕾贝娜。克雷斯当即就要抽剑，却被奇普一把阻止。后者向他摇摇头，示意别轻举妄动。 漫不经心的瞥了两人一眼，艾蕾贝娜走到犹自僵在那儿的索尔面前，在他背上一拍：“喂，我问你话呢，你来这儿干什么？” “呃…如果我说我只是迷路了，你相信吗？”经过短暂的短路后，索尔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 “迷路吗。”艾蕾贝娜看看索尔手里的龙鳞，跟着轻拈两指把它夹了过去：“那这个呢？” “我…我捡来的。”索尔抹了把冷汗。 艾蕾贝娜把龙鳞在手里掂了掂：“迷路还能捡到这东西，你运气真不错呢。” “啊哈哈，别人都说我是一个幸运儿。”索尔干笑。 “这东西很漂亮，送给我怎么样？”艾蕾贝娜道。 “不行！”索尔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轻轻吁了口气，艾蕾贝娜面色一沉：“玩笑到此为止。说，你来这儿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有能唤醒布莱维拉的龙鳞？” 一旁的克雷斯见状，立刻抽出铁坨，却被索尔一摆手制止：“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