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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森部之战(上)

    五月十四日的下午,从上午便开始从阴郁天空上狂暴而下的暴雨依旧没有止歇的意思。热田带着佐胁良之、神子田正治和尾藤知宣等百人精锐长枪足轻,开始随织田大军一起渡过水势已经开始漫涨的榆俣川。

    说实话,暴雨的天气非常不适合作战或者行军。狂暴的风声和雨声足以将进军或者退兵的法螺号声淹没,就算是同一句话,从队伍末尾一直口耳相传到队首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也正是为此,兵员的素质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重要。信长所带的兵马,大多都是经过兵农分离后的职业士兵,除了作战之外,他们什么都不做,因此在日常训练之中积累了大量的经验,队伍之间的配合也很有默契。如果是动员而来的农兵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不用说作战,仅仅是给一个冲锋,恐怕也会溃散掉。

    热田想到的,信长当然也能想到。所以他依仗着兵员的精锐,强渡因为暴雨而水涨船高的榆俣川,出其不意的杀向因为暴雨而队形混乱的长井甲斐守卫安的军队。

    “恶来、犬千代,你们以权六为阵头,作为先阵突破敌军的防线!其余的人跟着我各自为战!目标只有胜利!!!!”信长在暴雨中穿着自己的当世具足,对着渡河后,聚拢而来的诸将吼道。(当世具足,受到南蛮铠甲风格的强烈影响,改变了旧式具足虽然华丽却大而无当的缺点,以实用性和优良的防御为最优先配置,并且大多都配有防御圆珠子弹的铁板)

    “是!”热田领命,随即掉转马头驰向自己的备队。在织田信长的三千人之中,以柴田胜家和前田利家的兵众最为精锐,所以经常被用于先阵。在刚才渡河的时候,热田备队的严整也颇令信长刮目,于是就将先阵的任务也交给了热田,令他和前田利家护住柴田的两侧,击溃敌军的前线。

    以敌军的杂乱阵容和低落士气,只要前线被冲溃,想必会引发大混乱吧。热田心想。热田用力看着五百步外的敌军,由于天降暴雨,热田实在无法看得真切。不过据刚才的忍者回报,敌军只是少量精锐武士和大量持有竹枪竹铠的农民,甚至还有小孩和农妇的踪影。

    “大家随我来!”热田高声大喊,他虽然没有信长那种五百步之外都可以听见的尖锐嗓音,但是以久经沙场的他来说,全力一吼的音量仍然不弱,最起码在这狂风暴雨之中,十步之内的人还是可以听清的。

    听到热田指示的神子田等三人,飞马绕向备队后面,不断重复着热田的命令,以便命令可以准确无误的传达到每个人。(热田备队由于人数稀少等各种原因,建制还不甚完善,除了直接用于作战的装备精良的长枪足轻之外,只有用于驮运兵粮的小荷驮队。类似武田军中那种携带红底白蜈蚣靠旗的使番,也就是传令兵,在热田的备队里是找不到的。也是热田没有意识到的。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细节,在他所熟悉的现代,一个电话就搞定。)

    热田带领自己的备队来到了织田全军之前,他和前田利家的备队分左右护卫着柴田胜家的精锐备队。因为是暴雨的天气,所以连攻击前的例发弓箭等远程攻击都省了。

    “进攻!!!!”随着柴田胜家一声大吼,他备队中五六处同时吹响法螺。其实在暴雨中法螺是吹不响的,一旦法螺开放式的尾部灌进雨水,那么就没办法吹响,所以持有法螺的足轻都被勒令看管好法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活着,你的法螺就必须能够吹响,如果不能,那名足轻也就没有必要活着了。也正是为此,通常持有法螺的足轻的待遇总会高过一般的足轻,或者直接就是使番或者足轻组头。

    “为了胜利!”热田坐在马上,薙刀一指前方,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喝!!!!”身后备队中的足轻一齐高声呐喊。这是神子田的主意,在名山町的时候就传达给了每一位热田备队的足轻。意在战前稍微提高士气,如今看来,效果也的确不错。同时齐声呐喊,能给人“周遭都是兄弟”的感觉,士兵是一群讲求群胆的热血男人,这样会令他们豪情顿生。

    对于热田备队的齐吼,一旁的前田备队纷纷侧目,甚至已经发起攻击的柴田备队的尾部士兵也纷纷回头,他们似乎十分不理解这样做的原因,而且他们不能理解心底那种对于热田备队的些许憧憬究竟是为什么。

    热田身穿一身火红色当世具足,手拿惯用的一柄薙刀策马缓奔,身为一个拥兵百人的侍大将,不能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前突冒进,要考虑到整个备队整体的态势。

    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随着不断的接近,热田慢慢的看清了敌军的状态。一群手拿竹枪、木棍的农民傻呆呆的站在战阵第一线,他们大多没有竹铠护身,穿着普通的麻布衣服,面对首当其冲狂奔而来的柴田备队的精锐士兵,完全不知所措。

    甚至,热田看到有些农妇当场就坐在地上哭泣,像她这样的女人,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是不是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呢?就算日子过得再苦再难,也远比被士兵刺穿在战场上好太多。战争从未让女人走开,战争也从未让平民走开,自古到今,都是如此。

    “杀!!!!”热田看到,柴田备队以柴田胜家为首,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了那群茫然不知竹枪该如何使用的农兵之中,几乎是一瞬间就杀倒了一大片,凄号之声透过狂风暴雨传入热田的耳朵,十分尖刻。

    难道真的要对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农民动手?似乎我们才是从别国来侵略他们土地,祸害他们民众的人。热田虽然仍旧纵马冲向敌军,但是心下不断犹疑。

    随着一蓬蓬血雾在热田薙刀挥过之处绽放,热田的备队也继柴田备队之后冲入了敌阵。虽然热田备队的人数总数只有一百人,算上他们几个武士才不过一百零四,但是由于配合默契训练有素,杀伤力不比五百人的柴田备队弱。(长枪冲锋最初的接战都是最前面的士兵刺出长枪,最多只有前面二三排的足轻可以攻击到敌人,后面的足轻由于距离或者前方己方人员阻挡等问题,无法攻击,所以热田的百人备队才和柴田备队在第一轮攻击上战果类似。)

    真的对这些人动手了。

    热田在刚才犹豫的时候,左臂中了一个农民刺出的竹枪,那竹枪由于做工粗糙,在抽拔的时候将许多倒刺留在了热田的伤口之中,令热田疼痛得狂性大发,反手一薙刀将那个攻击热田的农夫由头到胸口劈为两叉。

    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虚无的正义感神马的都是浮云,只有活下来才能继续贯彻自己的信念,保护想要保护的,获取想要获取的。

    本来就因为暴雨而军心动摇的长井甲斐守卫安一方,更是因为受到以柴田备队为首的先阵的冲锋而全线动摇。那些临时征召动员起来的农兵,在己方被完全压倒的情况下,第一个想法自然是跑。当地领主换人跟他们几乎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换一个人来继续压榨而已。

    有一个跑的,就有第二个,紧接着是第三第四个,就这样被重创的第一线的逃跑农兵波及,长井甲斐守的一千二百人军势开始大混乱。最前线的农兵不断向后向两旁溃逃,而稍微靠后的精锐足轻和武士则不断想要挤到前线去作战,两方对冲,简直是自乱阵脚。

    热田在守山城下跟日比野下野守交战时候的情况,也与此类似。不过日比野的军队还稍微比长井甲斐守的军队强一些,在佐胁良之冒进突入之后,并没有溃败,反而想要吃掉冒进的佐胁良之。而眼下长井甲斐守的军队仅仅是被柴田热田前田三人带领各自的备队冲锋了一轮,就已经是兵败如山倒。

    “杀!杀!杀!”热田在马上杀红了眼,在战场上妇人之仁果然要不得。稍有犹疑就会被敌军偷袭,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乃战场上的铁则。

    “还不够,还不够!”热田的战马由于无法承受热田相对而言巨大的体格而累的嘴溢白沫,于是热田就跳下战马开始以薙刀扫击四周。他的左臂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所以无法用两柄薙刀挥斩,不过那种疼痛的滋味却极大的刺激了他好战的心灵。令他体内那种好战嗜杀的物质过度分泌。(前文提过,由于热田是个应用于战争的人造人,在死战的时候体内会出现一种类似兴奋剂的物质来刺激热田死命作战,同时也带给热田毒品般的爽快毒瘾)按正常情况,一旦热田进入了这个模式,那么只要不是受到致命伤害,热田身上的伤口就会犹如被麻痹,闭合止血并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以便其继续作战。但是左臂处的刺伤此时却异常疼痛,仿佛是热田体内的兴奋剂刺激了那个地方的痛觉神经一般。热田越想越恨,他的犹疑和宽容换来的是来自对方的伤害,令他狂性大发,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被热田杀死的人虽然没有被割取首级记做功劳,但谁也都无法抢他的功劳。确切的说,是热田杀人几乎都是将人砍成两段,或者从上到下砍出一个两叉。这样的武勇,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

    正当热田带着自己的备队打算进一步扩大战果,甚至不必动用信长的大军,仅凭先阵就击溃长井甲斐守的军队的时候,在战场的南侧森林中,沉闷的法螺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从森林中不断出现的长枪足轻,他们背靠三藤巴靠旗,不断涌入战场,从侧后方攻击作为先阵的柴田备队,前田备队和热田备队。

    “三藤巴?北方城的伊贺太郎卫门守就(安藤守就)?”尾藤知宣惊道。

    “什么?!”热田回头一看,军容严整的安藤军正不断袭扰着前田利家备队的侧后,由于前田利家同样想要扩大战果,几乎整个备队都攻入了长井甲斐守的军队之中,被牵制住,侧后方几乎是毫无防备之力,如今被新加入战场的安藤军队猛打,死伤惨重。

    “埋伏?!”热田心中暗叫不妙,如今自己和柴田备队、前田备队已经被长井甲斐守的军队牵制住,继续向前厮杀倒是可能,返身前后作战的话,极其容易引起溃退。不得不说这一支伏兵出现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虽然有眼看着站在第一线的农兵被惨杀而不支援的嫌疑,但是在那个时代,农兵就是炮灰,死多少都不会有人在意的。“究竟是谁在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