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天生奉孝智无双
郭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也。嘉少聪慧，善机变，友人荀彧等欲试其才，故诘难之。嘉应对从容，人皆誉之。 蔡琰《汉末风云·郭嘉传》 ＊＊＊＊＊＊＊＊＊＊＊＊＊＊＊＊＊＊＊＊ 阳翟为夏禹之都。据《帝王世纪》所载：“禹受封夏伯，在豫州外方之南，今河南阳翟是也。”尧舜之时，阳翟称夏，为黄帝苗裔夏族聚居之地，大禹即为夏族首领。后大禹有治水安民之功，虞舜禅位于大禹，大禹建都于此，执政八年，号曰“夏都”。夏末，成汤兵伐夏桀，将其放逐于巢亭山。三年后，夏桀忧愤而死，成汤便移都于亳，复将夏地封赐夏禹后裔。商末，诸侯历受封于夏地，此后夏地又称“历”或“栎”。周襄王十六年，北方翟人入据栎地，以其位于嵩山之阳，故改称“阳翟”。 “静怡轩”是位于阳翟县城东街的一座酒楼，为颍川大族荀家名下产业。它的建构布局精巧雅致，独具匠心，号称只接纳文人雅士，不招待凡夫俗子，独家酿造的美酒“碎玉浆”遐迩闻名。在颍川郡境内，入“静怡轩”，饮“碎玉浆”，临川把酒，浅斟低唱，向来是文人雅士身份的象征。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佳客至矣！文若兄，还不快将你家的‘碎玉浆’拿来待客！”一个狂放的声音在“静怡轩”的门外响起。 “静怡轩”中不成文的规矩，是向来禁止大声喧哗的，既彰显宾客修养，又暗合“静怡”二字。此人如此放诞无礼，因此惹得店中宾客人人侧目，不少人面上都现出不悦之色。 “什么佳客！今日我‘静怡轩’何其不幸，竟有你这等恶客临门！”伴随着一声长笑，一个丰神如玉的二十余岁青年从“静怡轩”的二楼走下来。 “门外来的何人，竟能使荀文若降阶相迎？”众宾客个个面现惊异之色。楼上下来的年轻公子姓荀名彧，字文若，其祖父荀淑为一代名士，曾为朗陵令，荀淑有八子，号位“荀氏八龙”，荀彧之父荀绲即为八龙之一，曾任济南相。当初，荀绲因忌惮宦官，于是让荀彧娶了中常侍唐衡之女为妻，若是放在他人身上，早已招来骂声一片。偏偏荀彧少年时有才名，人皆知其雅量高致，南阳名士何顒更誉之为“王佐之才”，因此得以免于讥议。 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门口，要看一看值得荀彧降阶相迎之人到底有何出众之处。出现在门口的却是一个年未弱冠的清秀少年。大家见他身体略显瘦削，一身青衫颇为朴素，显然并非豪门出身，目光中便现出几分轻视。 荀彧加快脚步来到门前，与那少年把臂而笑，回头向众宾客团团一揖，高声道：“诸位高朋，容某与诸位引荐，此人乃彧刚刚结识的挚友郭嘉字奉孝，才策谋略，无不胜彧十倍，实为当世奇才！”此言一出，众人看郭嘉的目光立时不同。 郭嘉洒然笑道：“文若兄言之太过，小弟愧不敢当。” 两人携手来到角落处事先留下的一张空桌前，在坐席上跪坐下来。郭嘉道：“文若兄，小弟对那‘碎玉浆’可是慕名已久，只不过以前囊中羞涩，虽是垂涎欲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如今结识了你这位大财主，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 荀彧笑而不语，等酒菜摆上，郭嘉迫不及待地抓向酒壶时，却伸手将酒壶按住，脸上现出谑笑：“且慢，奉孝若想喝酒，却要先与为兄来打一个赌。” 郭嘉收手，负气道：“早知你荀文若不会如此好心！好吧，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我郭奉孝拭目以待！” 荀彧将双手往袖中一缩，随即握成拳头伸了出来，笑道：“方才愚兄正与公达对弈，此刻我双手个有一枚棋子。若你可以猜到我那只手中的是白子，今日我店中的所藏的‘碎玉浆’便任你畅饮；若是猜错，愚兄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了！” 店内的众宾客见他们两个人搭起赌来，都伸长脖子来看，均觉荀彧所出之题虽是简单，却是胜负各半全凭运气，任你再是聪明也只能看老天爷站在哪边。 郭嘉看着悬在桌案上空的两个拳头，眼珠一转，一把抓住荀彧的左手，大声道：“我猜你这只手中的……是一枚黑子！” 荀彧刚刚露出的古怪笑容立时凝固在脸上。 郭嘉一边说着一边将荀彧的手指掰开，现出他掌心的一枚以罕见墨玉雕成的棋子。他脸上现出一丝狡猾的笑意，指着荀彧的另一只拳头道：“黑子既出，文若兄另一只手中的棋子不问可知必是白子！” “哈哈……”一阵朗笑从楼梯处传来，众人转头，见到一个相貌与荀彧有几分相似，年岁却要大了几岁的男子从楼上走下，“叔父，小侄早就说过奉孝机变无双，你的诡计决计瞒他不过！” “公达兄！”郭嘉起身见礼。 荀彧看着这个比早就还年长几岁的族侄荀攸，泄气道：“谁知奉孝竟如此狡猾！”说罢当的一声轻响，将右手的一枚棋子也仍在桌案上，店中的众人定睛看去，立时哄堂大笑，原来那桌案上的赫然竟也是一枚黑子。大笑之余，人们也不由赞叹郭嘉料事之准与应变之快，暗道难怪这看似出身寒门的少年能使得荀家最杰出的两位公子折节下交，果然有一些过人之处。 “好一个郭奉孝，果不负‘鬼才’之名！”在“静怡轩”的另一个角落里，背对众人跪坐的赵雷低声赞叹一句。 陪在兄长身边、换了一身男装打扮的赵柔不屑地一哂：“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凭他也当得起‘鬼才’之誉，还要让大哥可以绕道来颍川专程寻访！”当日听说大哥要携三位嫂嫂入京，早已在交州闷坏的赵柔便磨着大哥带她同行。赵雷初时不允，但在赵柔搬出徐风这座大靠山之后终于还是妥协。到了南郡境内，赵雷提出要徐风领大队缓行，自己要绕道至颍川郡的阳翟县去寻访以为大贤。赵柔心中好奇被大哥成为“大贤”的会是怎样一个非凡人物，便换了男装打扮跟大哥一同前来。到后来才知那所谓的“大贤”竟是眼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文弱书生。 赵雷摇头笑道：“小妹，你岂不知见微知著？方才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戏，但他能看破荀彧之计便是有洞察之明，后来施计还击又现出机变之能，此皆为谋者必备的素质！” 赵柔不服气地道：“只这么一件小事，大哥你就能看出他的才智？我却不信。待我再试他一试，若依然难他不住，才算他聪明！” 说罢不待赵雷说话，便起身绕过赵雷，来到郭嘉等三人桌案旁边，学着男子的样子拱手道：“三位兄台请了！” 荀彧、荀攸、郭嘉三人闻声抬头，见桌案边站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赵柔本就是男孩儿脾性，又有兄嫂这对“老江湖”指点，因此这男装扮得惟妙惟肖，即使以郭嘉等三人的才智眼力，竟也未看出丝毫破绽。他们看赵柔相貌非同俗类，心下生出好感，便起身还礼。 荀彧道：“见过这位兄台。在下荀彧字文若，这两位是在下好友郭嘉郭奉孝及族侄荀攸荀公达，敢问兄台名姓？” 赵柔爽朗一笑道：“在下姓赵名木字常青，常山真定人氏。” 三人请赵柔入座。落座后，荀彧给赵柔斟了一觥酒，含笑问道：“常青贤弟来自真定，不知可识得那位名满天下的‘搏虎赵郎’、如今官至交州牧的赵宇霆？” 赵柔眼角瞥了一眼背对自己而坐的大哥，心中暗笑，含糊道：“赵交州天下英杰，小弟虽对这位同乡仰慕已久，却一直无缘识荆。” 四人在席间推杯换盏，同时谈天说地，天文、地理、文事、兵法几乎无所不包。荀彧等三人自是胸藏锦绣，而赵柔自幼承受兄嫂教导，见识大非寻常，言谈之间竟是丝毫不落下风，令荀彧等大为赞许，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过了一阵，赵柔见几人已有几分酒意，便借机举觥敬郭嘉道：“小弟方才见了奉孝兄的急智，心中甚为惊佩。小弟曾被人问一难题，思量多日仍不能解答，欲向奉孝兄请教一二。” 郭嘉饮尽觥中美酒，摇摇晃晃地凑到赵柔身边，一伸手竟揽住赵柔的肩头，在她耳边哈哈一笑道：“常青之事，愚兄自当尽力。不过话说方才文若与愚兄打赌，可是用他家的‘碎玉浆’做彩头。常青要愚兄解答难题，也当拿出些好处才是。” 当郭嘉的手搭在赵柔肩头的一刻，赵柔的身体立时一僵，感受到对方口中的热气喷在自己耳侧，她的俏脸更是一阵火烫。听了郭嘉半开玩笑的话，她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银壶——这却是她刚刚从大哥身上摸来——借着这个动作不着痕迹的摆脱郭嘉那只可恶的手掌：“这是小弟家中自酿的劣酒，虽未必及得上‘静怡轩’的‘碎玉浆’，却也另有一番风味。若奉孝兄可以解答小弟心中之惑，小弟当以此酒相酬。”说着便拧开了那银壶的盖子。 郭嘉虽然年轻，却是酒国老饕。壶盖一开，“酒精”考验的鼻子立时捕捉到那一丝弥散在空气中的清冽酒香，精神一振道：“果然好酒！”伸手便要到赵柔手中去拿酒壶。 赵柔将手一缩，重新将盖子拧好，嘻嘻一笑道：“奉孝兄莫急，要尝这壶中美酒，还需先为小弟解答疑难。” “快出题，快出题！”郭嘉迫不及待。 “随小弟来。”赵柔率先走到“静怡轩”的门外，郭嘉等三人跟在后面。 在“静怡轩”门口左侧的角落里对着一捆竹竿，是夏季炎热是在门口搭建芦蓬之用。赵柔过去取了一根长约两丈的竹竿，将银壶上的带子挂在竹竿的一端，然后将竹竿竖起，对郭嘉道：“奉孝兄，若是双脚不许离地，亦不可毁坏或放到竹竿，你可有方法将竹竿顶端之物取下？” 此刻“静怡轩”中的宾客有不少都跟出来看热闹，听了赵柔的话，都觉得这个难题简直刁钻到极点，根本就不可能有解决的方法。 郭嘉上前从赵柔手中接过竹竿，拄在地上抬头看挂在顶端那熠熠生辉的银色酒壶，稍稍出神片刻，忽地转头游目四顾，等看到街边的一物时，眼中一亮，面上现出自信的笑容，回头对赵柔道：“常青，你这壶美酒愚兄取了！”说着大步走向街边，在那里有一口砌着青石的古井。站到井台上，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郭嘉将手中的竹竿放了下去，随后轻轻松松摘下了挂在竹竿顶端的银壶。 “好一个郭奉孝！”众人恍然大悟，齐声鼓掌喝彩。 郭嘉在一片掌声中，拧开银壶的盖子，凑到壶口嗅了一嗅，面上现出陶醉神色，仰首将壶中酒液倾入口中。 赵柔终于服了，这个难题却是少时大哥赵雷用来难为过她的。当时她可是冥思苦想三日三夜都未能想出答案，不得已只能偷偷去问大嫂徐风，才得了知这个简单至极却又绝对出人意料之外的答案，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只用片刻便已想到。 ＊＊＊＊＊＊＊＊＊＊＊＊＊＊＊＊＊＊＊＊ 没有想到，我也可以把一部小说写到一百章，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