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江山如画第一百九十四章亡宋
第一百九十四章亡宋 柳如烟美目流转之间,见先有好消息在前,皇上的谈兴又是极浓,大着胆子问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问题,“陛下,您一直以来对我信任有加,我每次思来都惶恐不已,以我的身份……为何能得陛下如此恩遇?” 张弃不又一笑道:“身份?身份是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就拿我来说吧,我的出身未必比你高到哪里去,如今却已经是一国之君了,那大宋皇帝李烨,当年初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平王了,宝马轻裘,风流年少,现在更进一步,也是皇帝了,那又能如何?再过些时日,照样为我大燕阶下之囚。 所以,不必在意什么身份,以你现在的权力,只要动动笔墨,就可以改变一个家族之后数十年的兴衰成败,你的身份已经改变了,不是吗? 再有,说到信任,你觉得我信任吴去吗?信任关任吗?……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今天的朋友也可能成为日后的仇敌,所以说世上也没有永恒不变的信任……” 柳如烟正听的入神,她察觉自己已经靠近了皇帝内心的一些东西,虽然皇帝说的话有些凌乱,但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皇帝提起了自己的出身,这在大燕,甚至是天下,都是一个谜团,皇帝自己从不会提起出现在烟云山之前都干过什么,也有人猜测皇帝在以前是革兰人的奴隶出身,支持者也是甚众的了,因为皇帝一直对革兰人抱持着莫名的敌意…… 不提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之言,能接触到皇上心中的一些东西,这让柳如烟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今天的谈话也够她回去仔细思量一阵时间的了。 就在这时,殿外值守的侍卫高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当皇后李翠儿进得议政殿的时候,柳如烟已经跪迎在大殿的门口,张弃也走了出来,道:“你怎么来了,雷儿和星儿呢?” 李翠儿笑着道:“雷儿和星儿让纯妃接到她那儿去了,又有的闹了,柳记事,你先退下吧,我与皇上有话要说。” …… 未待李翠儿开言,张弃先道:“星儿也有十一岁了,该是学些真本事的时候了,晚间你我一起到纯妃那儿去一趟,看她是要学文还是练武,只要她有个志向,我都随了她就是。” 李翠儿白了他一眼道:“一个女儿家家的,谈什么习文练武,那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们这些作母亲的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日后寻个知暖知热的相公,就满足的很了。” 说到这里,许是想起自己丈夫对自己的诸般好处来,眼波之中尽是温柔之色。 张弃不由一笑,拉着她的手径直将她抱在怀里,“女儿怎么了,星儿天性聪慧,习文练武必有所成,到她再大些,我就赐她一座公主府,要是她有建功立业的心思,我还真就给她个将军作作,象现在这般,整日的混在宫里,日后就是嫁出去,也不过是给你我丢脸罢了,哪如让她自己掌些权柄,到得那时,朝中英杰,我任她挑选,你我脸上也有些光彩不是。” 李翠儿知道他心中已有定计,知道自己扭不过他,她向来心性柔弱,最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这时被丈夫紧紧抱在怀里,闻着扑鼻的熟悉味道,只觉得心中一片祥和温馨,直愿就这样一生一世被丈夫拥在怀中,却是将来这里的正事给忘到了脑后。 却是张弃不由问道:“你到这里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你最近身体又有些反复,还是在自己宫中静养才是,有什么事派人通传一声,我晚间去你那里也就是了……” 李翠儿听了这话,这才直起身子,笑着道:“整日里趟着,没病也得弄出些病来,到是到处走走来的好些。” 接着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张弃一见就知道不定又是什么人托她跟自己说些什么,心中一笑,自己这个妻子就是心肠太软,“有什么事就说吧,老夫老妻这许多年了,我什么时候驳过你的意思了?” “相公,政事上的事我也说不好,本不愿往里面掺合,不过,英妃出身歧州,再怎么说歧州节度使张修也是她的父亲,这次大燕南征……皇上对张家是不是手下留情些个才好?” “这些事情是英妃求你来问的吧,嗯,这些事儿确实不是你们女人掺合的事儿,她跟没跟你说,她兄长张隆已经到了天安?” “她都跟我说了,还说她兄长来是为了投靠大燕的,既然这样,不如……” “就你心软,不过她到也算得上坦诚,本来还想着教训他们一下,既然如此,也就算了,只要他们张家交出兵权,也不再起什么异心,我也没必要跟他们为难什么,回去跟她说,让她兄长等待召见就是。” …… 大燕七年九月初。 歧州节度使张隆出降,歧州之地尽归大燕所有,大燕南征大将军韩起率七万余人马兵围大宋都城永安。 九月初十,永安城门被大宋皇宫总管太监张宝假传圣旨打开,燕军一拥而入,永安守将李锦战死,永安城破。 之后又经八日血战,永安内城城门被燕军用大椎砸开,燕军顺势而进,当其时,满城都是“活捉大宋皇帝李烨。”的呼叫之声,大宋皇宫之外,密密麻麻围着的都是一身红衣的燕军将士,皇宫之内则又是一番末日景象。 宫女太监们象没头苍蝇般四处找寻着躲藏的地方,一些大内侍卫则忙着进入各个宫中夺取财务,任上官再怎么斥责怒骂也是无济于事,有的侍卫在屋内出来的时候,已是浑身鲜血,脸现狰狞之色,显是刚刚在屋内上演杀人夺财的戏码。 大宋皇帝李烨失魂落魄的坐在皇帝寝宫之中,茫然看着四周,眼中却是没有焦距,朕非亡国之君,十数年励精图治,怎的就到了今日地步?朕做错了什么,老天你要这般惩罚于朕……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盔甲叮当,一个全身戎装的将领带着士兵急急走了进来,李烨转头望去,却是自己的侄子,殿前职守李循。 李循此时却已浑身是血,但在李烨面前还是不肯失了礼数,带着所率军兵跪下道:“陛下,皇宫已为逆贼所围,不过贼人还未进来,臣知道太和殿中有秘道直通城外,臣等当护着陛下速速离开皇宫险地,徐图后举。” 李烨闻听惨然一笑,却是答非所问道:“李循,你告诉朕,朕做错了什么,让大宋数百年基业毁于朕的手中,朕是亡国之君吗,朕要是亡国之君,那你等又是什么,是亡国之臣吗……对对,就是这样,不怪朕,不关朕的事情,都是你们,你们这些jian佞,不帮朕好好治理天下,都怪你们……”说到这里,眼中疯狂之色渐深,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不楚起来。 李循也是心中着急,燕军围在宫外,皇宫之内乱作了一团,要是有那个欺主的要绑了皇帝向燕军领功可就坏了,见李烨手舞足蹈,向身后几人打了个颜色,站起身就朝李烨走了过去,一把拉住李烨的衣袖,强拽着李烨就向殿外走。 李烨一惊之下,恶狠狠的盯着李循,嘴中骂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jian佞坏了朕的江山……”眼中凶光渐起。 李循是大宋皇家少有的英才,若不是生不逢时,很有可能成为一代英王,只看他在这等混乱的情况之下,没有自己逃走,而是来到这里,想要带着皇上一起走,进殿之时也是不慌不忙,自律极深的样子,就可知此人实不是一般纨绔子弟可比。 但他忘了一件事,李烨已经处在疯狂的边缘之上,他将自己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国事之上,但还是难挽大厦于将倾之际,当此之时,若是好言相劝,李烨未必不会清醒过来,但他这一动手,燕军攻城也十余日了,李烨睡觉之时也是手握宝剑,此时神志浑乱之下,只觉得一腔怨恨无处发泄,恍惚之间,竟然有人不顾他帝王威严,强拉于他,大怒之下,手中宝剑一挥,在李循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下,宝剑由李循右肋之下透入,左胸穿出,李循嘴唇翕动了几下,一句话也未说出,倒地而亡。 李烨这时已经完全疯狂,抽出染满鲜血的宝剑,鲜血立时喷了他一脸,配他脸上不停抽动的肌rou和一双狂乱的眼睛,着实有些骇人。 其他进入大殿的军士见场面突变,皇上竟然一剑刺死了自己的侄儿,回身狠狠盯着他们,这些军士本就是被李循强拉而来,这时也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立时几十个人回身四散而逃,只留下李烨在殿中疯狂的大喊大叫。 不多时,皇上寝宫之中透出了些火光,也不知是李烨失手打落了烛台,还是成心放火,反正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 大燕七年八月,燕军攻入大宋都城永安,九月,入大宋皇宫,大宋皇帝李烨**而死,此战虏大宋皇帝李烨长子李仁之下宗室四百六十八人,其余皇后些皇妃六人自缢死,大宋左丞李黎服毒死,军务省中丞范续满门为韩起所杀,大宋朝官一千九百余人被俘,城破之时,官员战死,徇死者无数……
其下俘大宋禁军官兵一万余人,宫女太监无数,韩起命人封存国库,宫室等重地,安定永安民心,很是杀了些趁火打劫之徒,永安略定之后,随即派人招降大宋京师东路禁军官兵,到得十月末,四万大宋禁军投降,韩起随即命他们原地驻守,索拿大宋皇室到永安,等待大燕皇帝旨意,永安东路平静如初,诸事抵定,大宋享国四百七十六年,到得大燕七年秋,宋为大燕所灭。 …… 永安被破,大宋所辖州府大多皆降,但大宋立国日久,忠臣义士不在少数,这后期的战事反而比之先前激烈残酷了许多,一些城池险地的守将皆是战死以徇国难,不过永安被破,李烨身死之后,这些努力皆已是徒劳之举,面对大燕百战之师,虽是显得异常悲壮,但套用一句俗语,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大势所趋,已经不是这些零散的力量可以改变的了的了。 …… 大燕十一月秋末。 在大燕都城天安城外五十余里处,一队长长的队伍迤逦而来,队伍两侧是数千士兵策马而行,队伍之中有男有女,还有数十辆马车随行。 队伍前面数里处,十数人策马而立,见队伍来到,都是策马向队伍迎了过去。 立时在队伍之中冲出一队士卒,当先一个将领大声喝问:“什么人?大将军仪仗在此,闲杂人等冲犯车架,杀。” 几个骑士勒马停住身形,一人却是笑道:“韩起在吗?叫他速来见我。” 领头的将领听有人竟是直呼大将军名号,心中一惊,韩起之名现在已是名闻天下,声威之盛并不下于前朝开国名将,甚至犹有过之,但这里却是天安,大燕京师之地,能直呼韩起之名的,必定不是寻常人物。 定睛瞧去,当先一人策马走近,待得他瞧的清楚,大惊之下,立即滚鞍下马,匍匐在地道:“恭迎皇上御驾,臣张雄冲犯皇上威严,罪该万死。” 其他士卒听了,哪里还不知道当前这人是谁,一个个都是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来人正是张弃,“行了,都起来吧,张雄,好些时日未见了,听闻你在战场上很是杀出了些威名,嗯,很好,派个人,叫韩起就地扎营,就说我要见他。” 不一时,队伍已经停了下来,士卒皆是下马准备开始扎营,队伍之中驰出数骑,当先一人离着老远就已经率人滚鞍下马跪倒在地,“臣韩起不知皇上在此,迎接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这时张弃等人也已下马,张弃缓步走到韩起跟前,淡淡道:“起来吧,你是有大功在身的,何罪之有,起来吧,我这一大早就在此等你们,也有些饿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边吃边聊吧。” 韩起自从接到密诏,让他交卸军权独自押解大宋皇室返京时,这心就是一直拎着的,各种念头都在他的心中转了一转,自古以来,功臣勋旧无辜被戮的不在少数,要么功高盖主,要么权大欺君,后果都是可想而知的了,皇上这是忌惮我权势太盛,又领军在外不好控制吗……反正这一路行来,韩起心中丝毫没有得胜还朝的喜悦,心中所想,脑中所念,皆是自己到了天安结果如何。 这时见到皇上轻车简从,在这里等着自己,心中更是有些凛然外加疑惑,这却不象是要拿他问罪的样子,不然只需一纸诏书,便可将他拿下问罪,根本不需自己亲来。 他在永安城破之际擅杀范续满门,实是已经犯了大燕军规,但城破之际,乱兵如潮,杀上些人其实按说到也没什么,但到得应景儿的时候就是一条罪状。 他在杀人的时候并没想太多,当年十余万大军灰飞烟灭,其中有一半都是北疆将士,其罪魁祸首就是这范续,不杀了这个人,韩起就觉得对不起当年屈死的数万同袍。 韩起也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到如此境地,当年他横穿沙漠,杀人杀的手都软了,回到大燕见到皇上的时候却是一句责备的话也未曾听到,也就是那次事后,韩起才领教了这位皇帝心肠之刚硬。 虽然这次皇帝好像不是成心到这里来问罪的,但看皇上的神色,也根本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这心下忐忑之余,脸上的神色也是变换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