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倾城倾国
王泽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么做,自己倒是逍遥了,不过于那些与你两情相悦的女子来说,却似乎不大公平。” 厉君长摇头道:“王大哥,你太小看那些欢场女子了,我既未对她们动情,谅她们对我用情也必不深,大家互不相欠。庄周这老家伙不是说过么:鱼相处于陆,相嘘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众人听着这话大有深意,不禁怔住了。 窦孝节嘴里嚼着rou,问道:“听你这番话到像是个庄周一样的隐士了,可你为什么隐在深山老林之中,与世隔绝,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而要入朝做官呢?” 厉君长笑道:“将军不知,什么叫隐士?视名利如无物,万事不萦于怀的人才叫隐士。没得过名没见过利,随便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然后和人说,我不喜欢名也不喜欢利。这话谁信?你什么都没得到过又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它们哪?是以刻意躲着名利的人,那是小隐是假隐;真正的大隐真隐便是像我这样的,身处名利之中,却从来没将它们放在心上,得之不喜,失之不忧,这才是隐士哪!” 说到痛快处,他竟扯着嗓子唱起歌来:“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 众人闹腾了好一阵才准备各自散去。厉君长和众人一起送窦孝节,窦孝节翻身上马对厉君长道:“小厉,我看你这个人很有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小厉,你要发达了,还不快谢谢窦将军。”厉君长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泽就抢先说道。 “来,小厉,上马,你不是喜欢美色吗?我带你去见一个绝色美女。”窦孝节又说道。 厉君长看了看王泽笑道:“王兄,那我就去了。” 厉君长翻身上马,与窦孝节并骑向东市走去。 “我有个朋友跟我说东市新开了家知秋楼,专门给人看相凡卜。楼是给女子,听说她不但会演易卜筮看相,还能读懂人心最奇的是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 厉君长笑了笑道:“哦,那倒是一定要去瞧瞧了。” 两人在东市转悠了好久,才找到那家知秋楼。门口一个店伴满脸笑容地招呼两人进去。 两人推门进去,宽阔的大厅中空空如也,三面墙上各开有一道门,窦孝节径直走到对面墙上的那道门前,门上挂着碎玉串成的门帘。他心中一动,挑开帘子,发现帘后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隔间内只搭了一铺暖炕,炕上有一个小小的香炉。 厉君长则被知秋楼的建筑格局吸引了,两边是狭长的夹道,夹道的尽头各有一个木梯通往二楼,然而二楼又无房间,只有一个半环形的平台,平台下面便是大厅。而隔间的后墙上仍开有门。司马迁百思不得其解:“头一回看到有楼建成这副模样,不是门就是墙,还有那居高临下的平台,建这些做什么哪?有云: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哈,这楼卜者用不着,带兵打仗的倒用得着,打起伏击来多合适,后面有门,打完了便可以跑”他胡乱想着。 “公子”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厉君长回头一看,一个鸡皮鹤发、须眉如银的老者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邱伯怎么是你?”厉君长很是诧异。 原来这老者就是前些日子陪着那个黑衣女子来长安寻亲的邱伯。 “原来是恩公啊!恩公快坐,我去唤我们家小姐出来。”邱伯苍老的面孔上堆满了笑容。 “等等,你们不是找到亲戚了吗?怎么又”厉君长道。 邱伯笑了笑道:“是我们家小姐,她” “邱伯,你和谁说话呢?”一阵悦耳的女声传来。 厉君长转身望去,那个黑衣女子从他身后的一道门出来。不过她今天没有穿黑衣,而是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纱衣,肩上披着白色的轻纱,随着身形的移动,轻轻地飘舞着,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弱。唯一和上次相同的就是依然黑纱遮面。 “怎么啦小厉,你们认识?”窦孝节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笑着问道。 厉君长连忙解释了一遍。 “你的亲戚是谁?”窦孝节看着那女子问道。 “上柱国、永康县公李大将军。”厉君长小声替那女子答道。 窦孝节吃了一惊道:“当真?” 女子点了点头。 原来她是前隋名将韩擒虎的外孙女。韩擒虎字子通,前隋名将字子通,擒虎之名,是因他少年时赤手空拳活擒一只猛虎而得名。 隋文帝开皇九年正月初一,韩擒虎乘陈军欢度年节、疏于守备之机,率锐卒五百出庐江由横江口夜渡长江。陈军守将皆醉,韩擒虎一举袭占陈沿江要采石。袭占采石后,韩擒虎即命令主力部队渡过长江,挥军逼近建康。直到初四,陈后主才察觉事态不利,下诏亲帅陈军拒敌。 正月初七,韩擒虎进攻姑苏,半日而克。陈军因惧韩擒虎勇猛善战,陈将樊巡、鲁世真、田瑞等相继投降。江南百姓久闻其威名,纷至军门拜见。 十五日,陈镇东大将军任忠率军自吴兴入援建康,驻守朱雀门。韩擒虎还是率精骑五百奔袭建康。进至石子冈时,陈将任忠迎降,陈后主遣领军蔡征守朱雀航,闻韩擒虎军至,众惧而溃。韩擒虎军直入朱雀门,占领建康,活擒陈后主,自此韩擒虎名声大振。 韩擒虎平陈之时,与陈镇东大将军任忠一见如故相交莫逆。于是将自己的小女儿许给了任忠的小儿子,两人结为了亲家。 任忠和韩擒虎死后,连年战乱,任韩两家全部家道中落,那女子在父母死后被自己的叔伯兄弟赶出了家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拿着母亲留下的玉镯来长安投靠自己的表舅李靖。 “那你怎么还” “表舅不在府里,云衣又闲的无聊,便与表舅母开了这知秋楼打发时光。”女子说道。
“原来这知秋楼的幕后主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红佛女”窦孝节心想。 “原来她的名字叫云衣好美的名字啊”厉君长则这样想。 “不知道公子与恩公是看相还是问卜?”女子问道。 窦孝节摇头道:“都不是,我们是来听你弹琴的。” “请两位稍侯。” 不一会女子从里面的房间里抱了一张琴出来,放在大厅里的一张矮几上,邱伯抱了一个熏笼出来点上熏香。 女子伸手调了调琴弦,叮叮咚咚,如流水碎冰,分外悦耳。 接着她闭了眼,深吸了一口熏笼中散出的香气,十指轻舒,吟、猱、绰、注,勾、剔、摘、轮,双手上下起伏,左右摇摆,仿佛折花拂柳一般,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厉君长听着那琴声,忍不住打开窗子,窗外,夕阳如血,一片金红眩目,万里江山,点金着彩,瑰丽妖娆。 琴声仍在继续,厉君长从琴声中嗅到了雪花的气息,大如蝴蝶,小如泪珠,厚如鹅毛,薄如蝉翼,纷纷扬扬,翩翩飞舞,或青、或白、或赤、或紫,清灵曼妙,锦绣缤纷,落下来的,仿佛不是雪花,而是天上的繁星。 厉君长轻轻吟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他仰起头,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雪花,被那琴声托着,凭虚驭风而行,不知所来,不知所往,茕茕飘寄,随遇而安 空气凛冽而干燥,厉君长站得久了,被寒气一激,蓦地从臆想中清醒过来,琴声早已停了,只熏笼中还有袅袅的香气散出。 窦孝节还坐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那女子的双手。 “你点的是什么香啊?这香气很奇怪,丝丝甜香中带着一股远山冰雪的凉意”过了好久窦孝节问道。 “倾城倾国。”女子答。 窦孝节不由听得痴住了,喃喃说道:“倾城倾国不知道你美得该是何等惊世骇俗啊”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厉君长忍不住念起了西汉宫廷乐师李延年的作品,北方有佳人来。 “南国秀丽,其仕女多杏目柳腰,清艳妩媚,北国苍莽,其佳人多雪肤冰姿,妆淡情深。风态流动,晶莹素洁,如琼蕊优昙,人间一现独立于世,不与众女为伍,倾城倾国,人君为之殒命亡身”窦孝节感叹道。 “请问姑娘,这曲子是”厉君长问。 “此曲名叫。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荡涤之意,白雪取懔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女子答。 “阳春白雪,也不知道你是是春?还是雪”厉君长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