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口蜜腹剑
玄阳观正殿内，金臂真人端坐在金色蒲团上。刚刚端起木案长条上的香茗盖碗，欲要让客之时，眼见一条飞影猝然而至。一恍惚间，手中盖碗不见，人影乍然消失！ 方天朔端坐在右下首，打眼一量就能辨识来者的身法路数乃是鬼步地纲诀，心中波澜大作神情却是未起丝毫变化。 前时，画骨、画风、画意、也并未提及昨夜墓场之事，只道今日还有一位客人来此相会，到时再与八荒太岁引荐。而这一切，金臂真人确是知晓的。 几人相视一笑间忽有一阵风来，齐齐望去时，莫小邪已然二次临门。 莫小邪上眼一瞧，但观正厅中央高悬一方红色匾额，凤鸣阁三个金字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一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莫小邪与金臂真人迎面相视。 金臂真人身着五彩道袍，顶戴金色道冠，手持银柄麈尾白丝拂尘，腰间系着浅黄色的丝绦。道人五官端正，高大魁梧，花白须髯，目光冷峻。最为引人注目的乃是他的一条右臂，明显比左臂粗上三圈不止，比那成人的大腿还要浑圆许多。 座下三位道士年龄相仿，大致都在五十岁上下。俱是一身鹅黄色的道服，胸前背后刺绣着黑白八卦，每人头上都带着黑色竖白条的道冠。 金臂真人的座下右首边端坐着一位俗家。此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棱角分明的脸颊，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五官生得也十分硬朗。身着缎子面绘锦蓝袍，脚踏浮云海粗绒短靴，左右手戴着金色护腕，腰间系着犀牛皮的宽束带。一杆三尖两刃的长兵器摆在木椅一侧，此乃正是八荒太岁的应手之物，名曰，“方天画戟”。 莫小邪左右环视过后，其人是谁心中也就有了大概。当他瞧视方天朔的时候，二人乃是目目相觑，心中各有所猜。只不过，方天朔已然看见了莫小邪的身法,心中自知此人与自己必然是师出同门！ 金臂真人身姿未动冷眼一扫，低吟道：“画意啊，他就是那位九冥太岁、莫小邪吗？” 方天朔耳闻九冥太岁，端在手中的盖碗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继而放在了桌上。 画意起身，毕恭毕敬道：“回禀师父，正是九冥太岁莫小邪。” 莫小邪抱拳当胸，回道：“小可莫小邪有礼了。敢问道长可是金臂观主啊？” 金臂真人稳声道：“正是本座。” 莫小邪颔首道：“哦。那么座下几位又是？” “他们乃是本座的三位弟子，此乃大弟子画意、二弟子画风、三弟子画骨。” 画意、画风、画骨、按着身份来依次排位，先后与莫小邪还礼。 “哦、小可见过三位道长。”说罢，莫小邪扭脸望向独自坐在右首的方天朔，故道：“那么这位又是……” 金臂真人手上一让，道：“这一位乃是我道家的挚友，八荒太岁方天朔、方大侠是也！” “哦。方大侠。小可见过方大侠！”莫小邪故意自咦一声后再施礼数。 方天朔起身抱拳道：“呵呵，好说好说。莫少侠毋须客气。” 画意站起身来，走到莫小邪的近前，笑道：“呵呵，无量天尊，莫少侠别来无恙啊！” 莫小邪一怔：“哦、原来画意道长的音容笑貌是这样啊。嘿嘿，我是无恙啊，你却变样了！” 画意阴笑着手上让座：“呵呵，莫少侠暂且入座，后话我们慢慢再谈。” 莫小邪点头坐上木椅，正在方天朔的身旁。 画意走在金臂真人的蒲团下，撑掌道：“师傅。” 金臂真人默然点了点头。 画意撑掌施礼后倒走三步，转首道：“今日在玄阳观内能与两位太岁聚首，真是使得寒院蓬荜生辉啊……” 方天朔一摆手将后话拦住，朗声道：“画意道长无需客套，聚不聚首暂且留作后话。我的此来目的，你们也是心知肚明，蛊婆捎来的信笺我也不想呈在各位眼下。只想看看仅凭本太岁的这份颜面，到底能不能请动金臂观主应约华山之巅呢？”说罢，方天朔闪目光锁住金臂真人。 金臂真人微微一笑：“呵呵，无量天尊，八荒太岁这是在为难本座啊！” 方天朔微怒道：“金臂观主怎能这般说话，我方天朔倘若有心刁难，又因何不将蛊婆的亲笔信笺呈在真人眼下呢？递上信笺之后，看得就是真人与蛊婆间的交情，我又为何为难自己呢？”说罢，方天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在众目睽睽之下撕了一个粉碎。手上一扬再道：“此乃为念及与金臂真人的一份情谊，故而不愿掺杂旁人的威风。五月十九日的“华山大会”，道家去与不去就只管打一声招呼，方某也是绝无怨言啊。” “这……“金臂真人显出为难样。 方天朔再道：“实不相瞒，虽然苗疆毒寨广发天下号令，召约天下豪杰在五月十九日，相聚在华山之巅召开武林大会。但是蛊婆的亲笔信加之玄阳观的这封，一共也不会超过十家，金臂观主也应该明白蛊婆此举乃是何意！方某之所以把蛊婆的亲笔信撕掉就是不愿让真人勉为其难啊。” 画骨起身施礼道：“无量天尊，贫道几人知晓太岁的一番好意，正是不想借用蛊婆的名头逼迫道家赴约啊！” 方天朔冷声道：“所以此事你们就权且看在方某一人的一份薄面上。去与不去、蛊婆面前、一切也都有方某一人承担就是！” 莫小邪闻言暗想：“从北至南一路走来，苗疆毒寨的臭名昭彰真可谓是如雷贯耳啊。那个蛊婆更是一个凶残暴戾丧尽天良的妖人，乃为天下有志之士的公敌。方天朔倘若与我师出同门，又岂能善恶不分拜在蛊婆麾下呢？哼！看来此事绝然不可信之。” 金臂真人朗声笑道：“哈哈哈，太岁莫要误会，本座又岂会不识好人心呢！只不过，我玄阳观自打开山立户至今确是从未与江湖中的门派打过交道。故而对于武林大会一说确是不知进退啊。这样吧，反正眼下离得武林大会还有一段时日，就让本座好好斟酌一番，最迟一月之内再作答复吧。太岁你看、这样可好啊？” 方天朔思量片刻，道：“金臂观主既然开了尊口，方某又岂能不从呢。” “既然如此，此事也就这样定了。哈哈哈……” “师傅。”画意再次起身。 金臂真人继道：“哦。画意啊，有话但说无妨。” “哦。”画意弓着身子转首道：“太岁啊，这位九冥太岁的身法方才你也见了，可否与太岁乃是师出同门呢？” 方天朔反问道：“这也正是你将他约至道门的真正原因吧？” 画意狐笑道：“呵呵，贫道的心意只是不想误伤了和气！” 方天朔点了点头，转身望向莫小邪，拱手道：“方某但问一句，莫少侠乃是师承何人门下呢？” 莫小邪冷声道：“画意已然知晓何须多此一问呢。” “哦。”方天朔扭脸望向画意。 画意略显尴尬：“呵呵，对对对，贫道在昨夜里已经问过了。莫小邪的师傅正是——地罗幽仙罗大春啊。不过、贫道却不知方大侠的尊师乃是哪位高人，故才约下莫少侠与太岁相见。” 虽然方天朔刻意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明眼人足可洞晓出他的神情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莫小邪即道：“是啊，方大侠的尊师又是哪一位呢？” 方天朔目中含情的望向莫小邪轻轻眨了一下眼，光神即时又恢复了往常。道：“我师傅是、是一位隐居世外的高人，老人家也不喜得别人提及他的名号，故此、恕方某无可奉告。” 画意故道：“奇怪了、难道说、这鬼步地纲诀还有那追魂枪法，天下人除了地罗幽仙之外，还有旁人懂得吗？” 金臂真人附道：“是啊太岁，本座与你相识已久，虽说不知你乃师承何人，这两门绝艺本座却是耳熟能详啊。倘若这位莫少侠习练得与太岁同样的两门绝艺，那么你们两位太岁也就必然师承一人喽！” 莫小邪凝视中恍惚道：“你也练得鬼步地纲诀与追魂枪法吗？” 方天朔相视半晌，默默颔首。 莫小邪惊呼道：“啊！难道我俩人真是一师之徒吗？如果是、你又为何不敢承认呢？” 方天朔面无表情的呆滞片刻，垂首说话时，声音有些发紧：“并非本太岁不敢承认，而是我与你本就不为一师之徒！” 几个道士也是第一次见得这位平日间威风八面，天地无惧的八荒太岁显出忸怩表情。 莫小邪楚楚道：“既然如此，那就恕小可多心了。” 方天朔难以启齿道：“这、这、唉……” 莫小邪冷声道：“既然不好开口，我也就不再相询了。再说，我来玄阳观内也不是为了与你攀亲沾故的。”说罢，望向画意，道：“画意道长，你应该明白小可此来何意吧。” 画意故作不解：“哦、难道不是为了同门相认吗？” 莫小邪朗声道：“非也，我来只是为了灵聪的耳朵。” “灵聪的耳朵怎么了、呵呵、聋了吗？” “臭道士你……” 画意高声拦道：“这是在玄阳观，守在我家师尊的面前，莫少侠说话最好小心点儿，休要胡言乱语才为识时务！否则、呵呵、可莫怪道家不讲情面啊。” 金臂真人厉声道：“无量天尊，莫不是顾念你与太岁好像有些渊源，仅凭你方才口无遮拦，本座也绝不会饶过你的性命！” 莫小邪不让道：“谁说我与方天朔有些渊源了？谁又要你饶过我的性命了？” 金臂真人一扭脸，暗压火气道：“太岁你看这……” 莫小邪拦道：“毋须问他方天朔，有何怒气自可与我计较。我莫小邪也与方天朔没有半点儿瓜葛。” 说话时，方天朔默默地坐回木椅，缓缓端起了一盏盖碗赶着茶气，摆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金臂真人狂笑道：“哈哈哈，无量天尊，好好好，既然八荒太岁与九冥太岁没有丝毫瓜葛，那么一切也就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