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头芯灵火
莫小邪疑望着魂不守舍的小五，不解道：“小五哥为何这般说话，眼前这个大活人又岂会是鬼呢？” 小五半晌缓不过心神，哭腔道：“小哥你、尚算不为鬼、也是绝非凡人啊！哎哟，可吓死小的了。” 莫小邪亦是迷惑：“小五哥你又因何如此惧怕我呢？” 小五怵生生抬起了手臂：“小哥你能不能先把这条衣带给我解开啊？” 莫小邪默然解开了小五手腕上的衣带，方要问话时，小五却是撒腿如飞，嘶喊着救命声奔往南去…… 跑出去十几步，小五“嘭”地撞在了莫小邪的胸前，一抬首，眼紧闭，双腿一软，俯身便拜：“小哥饶命啊，饶命啊，呜呜呜……” 莫小邪俯首望着魂不守舍的小五，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待他缓过一阵才道：“小五哥，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毋须担惊受怕，我莫小邪也绝非魑魅魍魉之辈！” 小五不顾，继续哀求，莫小邪只有将其拽起身来，厉声道：“说、你到底怕我什么？” 小五的肩头被莫小邪捏得生疼，心神倒也逐渐缓和了许多，悲戚戚道：“小哥你、你往前迈过一步之时，我、我就瞧见你满身都是花白白的骨头，然后、然后……” “然后如何、快说！” “然后就不见了。不过、就在你变作骷髅以后消失的瞬间，你的左右肩头上还扛着两团蓝幽幽的鬼火！真是太吓人了。呜呜呜，小哥饶命啊，饶命啊！” “我变成了一具骷髅，双肩上还扛着两团蓝焰鬼火……”莫小邪自咦道。 “嗯嗯嗯，小的看得千真万确，不信你看，我都吓得尿裤子了。呜呜呜……” 莫小邪望向北方，道：“你为何不随我过去？” “小的想过去，可是腿打弯，委实走过不去啊！” “你过不去？” “嗯嗯，当真是过不去啊！” “走、这次我来瞧瞧你如何走不过去。” “什么！还要再去，哎呦呦……” 莫小邪心急如焚，哪里顾忌礼数，当下拎起颤颤巍巍的小五大步往北走去。 估摸着北去的距离，莫小邪让小五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小五无奈，只有一步三回头地挪步走去，走着走着，他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打了外拐，斜着身子偏西而去。 莫小邪极力喊其走正，可是接连几次，小五却是始终如一，都是不能正北行进，总在仅剩一步距离时，就会不知不觉地移出方寸，要么偏东，要么偏西。而小五则是始终认定一路正北，自己也根本没有走偏分毫！ 这下，莫小邪看得清楚明白，洞晓到这段路途只有自己才可以过去。而对于阴阳之说，心中确是更加模棱两可！暗想道：“师傅经常说起，我的体魄乃是阴阳各半，天下无双，原来这番说词只为说得顺耳啊。呵呵、实则我莫小邪、一个棺材郎的儿子、就是人不人鬼不鬼。唉……看来我真是一个怪胎啊！” 想到此，莫小邪的心尖泛起了酸楚，再看看面无人色的小五，更是觉得对不住人家。 莫小邪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一块五两重的银锭，递到了小五的面前：“小五哥。” 小五一愣：“哎哟喂，只要小哥饶命不死，留给小的一条生路，哪里还敢……” “银子收好，小可赔罪了。”莫小邪将银锭塞进了小五的手中，躬身道。 小五哆哆嗦嗦地拿着银锭，第一次有了烫手的感觉。 莫小邪一指南面，轻声道：“回去的路不远，小五哥你去吧。” “啊！哦！”小五只应不动。 “呵呵，还不动身嘛、是想再走一回嘛？” 一声过去，小五反应极快，一步三颠，曲线跑去，显然腿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莫小邪望着迷雾想到：“既然古道寺在数年以前就已荒废，和尚也正好烧死了九个，凭此来断，九煞骷髅就应为那九个死去的和尚喽。师傅说的长明僧或许也不是一个活“人”吧！如此说来，方才所遇到的庙宇就不是真正的古道寺。而且，了因婆婆也曾说过，冥世妖镇中的所见所闻也并非全是真的——那么北去九里地，就应该从南北相隔之间开始算起喽！” 深思熟虑之后，莫小邪伸脚在身前划出圆弧，施展鬼步地纲诀往北急驰奔去。 此时，倘若有人近观，飞驰中的莫小邪确是从一条完整的人形逐渐幻化为一具白骨骷髅，继而消失在夜雾之中。目力极佳者或许还能看见，就在莫小邪从人幻骨的瞬间，两团幽蓝火焰正担在骨架的左右肩头上，飘忽忽地渐行渐远…… 九里阴途，莫小邪如坠五里雾中，前方路曲直难辨，左右眼视而不清。 稳步时，眼下的小道与前时相仿，只是古道寺这座庙宇残垣断壁，一片狼藉。四下都是被大火焚烧过的荒废陈迹。 举首望天，皓月西沉，左右环视，烟消雾散。 莫小邪屹立在不成形且敞开口子的残缺庙门前，用手掠了掠门梁上倒悬的蛛网，目光送远，但见里面虽为昏暗，但也依稀可见地上白霜般的月光。 他仔细端量着庙门上，烟熏火燎过后的一双铜环，却不是前时所猜疑的那对青铜狮子脸。再顾两侧支离破碎的影壁墙，左悟右禅一双红字倒是清晰可断。 莫小邪暗想道：“这座寺院虽然被大火焚烧，可是旧貌中的端倪几乎与我前时所见一无二样。唯一不同处，就是庙门上一双铜环不是镶嵌在狮子脸上。” 思量片刻，莫小邪探步迈入寺中，边走边道：“庙里有人嘛？长明僧可在里面啊……” 走过前时困身的狭廊，寺院内确是颇为宽绰。脚下碎瓦残砖十分地硌脚，数根横七竖八的断木乱搭一气。残破衰败的正殿已然坍陷了大半，杂乱的地上尚见一方红色的匾额，大雄宝殿的金色字迹模糊可辨。对应的几间斋舍也是东倒西歪不成样子。瞻前顾后尽显满目苍夷之景。 莫小邪凝望着一团漆黑的正殿门里，心中猜疑道：“遭火后的古道寺名存实亡，又焉能留有僧人在此，师傅的话不会有错吧？唉……徒儿该死，徒儿赎罪，师傅您老人家绝不会骗我的。” “喂，大殿里面可有僧家啊……” 几次呼喊，毫无反应，莫小邪弯腰从大殿门前矮小的缺口处钻了进去。仰首观瞧时，正与“如来佛祖”的金尊雕塑撞一正脸。 “阿弥陀佛，弟子莫小邪失礼了！”莫小邪匆忙双手合十，闭眼虔诚拜道。 慢慢启开双眸，但见大雄宝殿内供奉着数尊金身菩萨，乃是七颠八倒缺胳膊少腿，唯有中间西方如来佛祖的“金身”屹立不倒！ 莫小邪打量一圈后，着重端详起佛祖金身，暗想还是如来法力高超，连其泥胎雕塑都可在大火之后保存完整啊！ 一边想着，目光渐而高走，当看见佛祖头顶处的佛螺髻发之时，隐隐约约地感觉好像少了一点什么！ “如来佛头顶上的佛螺髻发怎么越看越别扭呢？这里的光线太暗，委实也看不清楚啊，不如……” 莫小邪再次拜上，诚心道：“阿弥陀佛，弟子莫小邪自幼得来佛家福荫，实也不敢冒犯佛祖。今夜见得佛祖的佛螺髻发上有些异处，故才诚心一探究竟。倘若真有残缺，弟子必会在日后补齐，还望佛祖饶恕大不敬之罪过吧！” 拜过之后，莫小邪心有稍安，当下飞身跃起，飘忽在与佛祖同高时单手附力，俯身在佛祖的金顶之上。 一眼看去，佛祖的佛螺髻发中确是残缺了一颗，显露出来一个鸭蛋大小的破洞。 莫小邪将右眼与佛祖头上的漏洞对齐，继而往下瞄去。一看之间，一朵摇摇曳曳的金光火色涂染在了眸影之中，惊得莫小邪慌忙抬起了头。 “难道这就是头芯灵火！不会吧，师傅所说的头芯灵火乃是九煞骷髅长明僧啊！佛祖的金身内又怎会燃着金色火光呢……” 莫小邪心乱如丝，越想越是没有头绪，也只好翻身下地，呆立仰望着佛祖金身。 忧思一阵，莫小邪走往大殿门前，仰首观天，月色沉西不见。再看东方之时，已然有了淡灰色！ “坏了，还有不足一个时辰天光就会大亮，可是我又该如何燃亮这盏人皮灯笼呢？难道说——非要逼我打碎如来佛祖的金身吗？唉……” 莫小邪从后腰间拔出来人皮灯笼拎在身前，踌躇不定摇摆着，苦想着…… “咯咯咯。” 一声晨鸡报晓传入耳际，惊醒了困惑中的莫小邪：“完了完了，鸡叫三声之后，冥世妖镇中的出路就会消失，我到底怎样才好呢！” 想到此，莫小邪再次返回正殿，仰首端望着如来佛祖的金身犹豫不决…… “打不打、打不打、唉……罪过罪过。” “咯咯咯。” 鸡鸣二次传来，莫小邪焦心如焚来回错步，只感觉血液凝结，rou颤心惊，额角与背脊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 “倘若那正是头芯灵火，不打碎佛祖金身就无法燃亮人皮灯笼，故也不能融冰铸枪。这样一来就是不尊师命，辜负师恩啊！可是，我莫小邪能有今日今时又是全凭佛家所赐，倘若打碎佛祖的金身头颅，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啊！唉……我到底打、还是不打啊？师傅、佛祖、师傅、佛祖……佛祖位尊也还是师傅为大，师傅在我心中就是大过佛祖。打！” 心意已决，莫小邪凌空夺步，一股庞大的真气贯通在右手掌心，奋然往着佛尊的佛螺髻发上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