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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北去巫西

    吹奏独门夜曲需要沉心静气,冥神通幽,封闭感官与外界隔绝之后,方使箫中蛮音在意念中潜滋暗长,而后再传入人的心境!也就是说,时下就算高骏驰掩住双耳,却依旧不能闭塞独门夜曲的传输!而此时他的呼救声音,宫天白也是听不到的。

    眼下,高骏驰双手紧捂耳边,被独门夜曲折磨得满地打滚,发出了阵阵惨叫……

    有人俯身照顾,有人高声呼唤,幸亏唐翎过去推了一把宫天白的肩头,这才使得高骏驰心境中的蛮音中道而止!

    宫天白睁开双目之时,恍有隔世之感。再见几人俯身在高骏驰的身前,掐其人中,唤其名号,顿觉愧悔无地,委实对不起人家。

    盏茶功夫过后,高骏驰才悠悠转醒,错愕光神依然在瞳孔中残存。他怵视着身边人,茫然若迷道:“哎呦呦,这、这种音律也太邪乎了,真是差一点要了我的老命啊!”

    宫天白愧疚道:“都是小可不知轻重,令高门主深受其苦,还望赎罪赎罪啊!”

    高骏驰勉为一笑:“呵呵,宫大侠毋须自责,凡事若不亲身一试,又焉能顿悟其中利害呢。只不过,唉……这可绝非遭罪啊!”

    何秉铎笑道:“呵呵,既不遭罪你喊什么?”

    高骏驰倒过一口气来,翻眼望去:“这可真是要命的滋味啊!”

    陆小仙不解道:“宫大哥,你吹奏的箫音、为何我们闻听不见?而高门主却差一点要命呢?”

    何秉铎附道:“是啊是啊,我也是一个音儿也不曾听见啊!”

    宫天白难于启齿,吱吱唔唔道:“这、这就是……”

    高骏驰接道:“这就是个要命的曲儿,堵着耳朵都闭不住音。哎哟,真是抓心挠肺一般难熬啊,若要再支撑一会儿,我高骏驰怕是不死也疯啊!”

    宫天白汗颜道:“高门主你受苦了,小可从前只听师傅说过,独门夜曲音色犀利,深浅的掌控确是拿捏不精,实在是冒犯了。”说罢,宫天白将碧寒箫狠狠地塞进包裹,眼神看去颇有厌恶之神。

    “独门夜曲……”陆小仙自咦道。

    宫天白闻言,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陆小仙思忖道:“呵呵,我知道何为独门夜曲了!”

    宫天笑急急道:“仙儿,独门夜曲是什么嘞?”

    陆小仙望向宫天白道:“宫大哥,倘若仙儿猜得不错,这支独门夜曲就是箫圣爷爷那年病倒在济南府时……”

    宫天白忧怨拦道:“仙儿还是莫再张扬了!”

    陆小仙急忙捂住嘴巴,连连点头:“哦、哦。”

    话说一半时,宫天笑与唐翎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高骏驰也在何秉铎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稍作调息之后,脸色渐渐缓和,看上去也无大碍了。

    宫天白关心道:“高门主、你可是好些了?”

    高骏驰点头应道:“嗯。不妨事不妨事,只要何庄主不送客,我就留此安歇一晚,明日必会生龙活虎,宫大侠毋须担忧,更也不用挂念了。呵呵……”

    何秉铎打趣道:“明日你即便想走,可也走不成啊。”

    高骏驰道:“因何不成?”

    “窖藏内还有几十坛子美酒,仅此一晚、又焉能尽兴啊。”

    “呵呵,好说好说,喝光再说,喝光再走。哈哈哈……”

    宫天白眼见高骏驰神采飞扬,压在心底的石头这才放下,继而闪目光望向了唐翎。

    唐翎读懂暗意,即刻抱拳道:“高门主既然无大碍,我们几人这就要告辞了。”

    何秉铎方要留客,高骏驰疾声拦道:“这样也好,诸位少侠还以大事为重,我们也就不挽留了。万望诸位英雄早日凯旋,待到杀龙时,我们再一醉方休吧。”

    何秉铎方要说话,手腕却被高骏驰暗中一拽,继而笑脸相送。

    几人依依惜别之后,骑乘四匹快马,一路绝尘,往北方踏踏而去……

    马蹄音犹在耳旁之时,高骏驰手扶门框,口中喷射出一道血柱,染红地上时,何秉铎风疾而至。方要询问,就听高骏驰有气无力道:“我如今身负内伤,快快请来郎中调理吧……”

    直至这时,何秉铎才豁然顿悟,高骏驰急急送客的道理,乃是不愿让宫天白心有负担,耽误行程啊!

    眼望身下人,何秉铎不由得肃然起敬,心怀佩服之情而去,急生生地请来了奉和庄内最好的郎中……

    纷纷雪,漫路途,一景一情一场悲欢,宛如那箫音断续……

    这一去,疾走了十日有余,离得断江寨也只有不足三百里了。

    落脚的这座大镇叫作巫西郡,占地方圆百里。繁华街市,人流穿梭,百姓多是锦衣绸缎,穿红戴绿,足见此地富庶一方。

    路中,唐翎对宫天笑与陆小仙说:“前些时日,阴阳先生派人捎来书信,说是此处不太平。故此,才取道过来一探究竟。

    四人牵着马匹在街市中徐徐前行,眼帘中忽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目光惊喜中,那人甩步走了过来,爽朗道:“哈哈哈,怎样啊,老朽可是快你们一步啊!”

    “啊!裘前辈、你怎么在这啊?”宫天笑迷愣道。

    裘笑目中含情道:“我与恩人有约在先,又焉能言而无信呢。就算老朽体内尚有蛊毒残余,也要相助恩人破解了断江水患后再作计较吧。”

    “裘前辈、这样可……”

    裘笑一挥长袖,朗声道:“老朽心意已决,诸位也都莫要相劝了。走走走,前面有座上好的酒楼,我们先去填饱肚子,边吃边聊吧。哈哈哈……”

    四小无奈,只有追随裘笑而去。

    一座两层高的饭莊挡在眼前,门梁上高悬着一方金字木匾。“贵人楼”三个大字溜了一层金水,昂首望去闪闪发光。

    一行五人伫足而立时,门前小二的嗓子早已迫不及待了:“几位客官一看便是贵人之相,这贵人嘛、也自有贵人的去处,若在小店内歇歇脚,打打尖,确是最好不过了。”

    裘笑上前一步,一弯腰,一瞪眼,问道:“你看我这面相可有贵人的风采?”

    店小二猛打一个激灵倒退三步,稳了稳心神,再仔细端量眼前这位身材高大且脸色铁青,被他称之为贵人的威武老者,脑筋一转,阿谀道:“老先生这等体魄一看便是当朝的武官,自然是贵人喽!”说完,他前提了几步,憨憨笑着。

    裘笑点了点头,对身后欢喜道:“谷青仙人的汤药果见奇效,这个娃仔既然不惧老朽的容貌,那么我这位“贵人”定要照顾照顾他家的生意喽。哈哈哈,今日我做东,尝一尝这贵人楼的酒菜如何吧。”

    裘笑一回身,再道:“小二啊,好酒好菜尽管招呼,这快碎银算我赏你的。”说完,一甩手,一块银子飞到了店小二的手中,银光闪亮在双眸,当下小二笑得也更加生动,探头往内厅里喊出了最大的腔调:“贵客到,楼上雅座伺候。”

    迈入正厅,一阵酒菜混淆的味道扑面而来,几桌酒劲正酣的食客个个红光满面杯觥交错,行酒令嘈杂不绝。

    引往二楼,眼中的格局果然清雅了许多,八仙桌摆放的错落有致,精雕细琢的座椅规规整整。食客也只有一位五十几岁的老者,倚着窗边,自斟自饮。

    店小二用肩布在本就整洁的桌面上胡乱擦了几圈,将蓄满水的茶壶摆在中央,利索道:“几位客官稍后片刻,美酒佳肴马上就到。”说完,退步到邻桌前,慢条斯理道:“马员外、您看、这里还缺点什么吗?”

    老者有些微醉,缓缓地抬起了头,努力撑了几下眼,满是皱褶的眼皮依旧是半闭半睁。含糊不清道:“旁、旁的不缺,就是这酒、味道太过于清淡啊,当真是吃不醉啊!”

    小二赔笑道:“您这酒、可是东家自留的陈酿啊,换作旁人确是不给卖的。”

    “换一壶烈的来,这酒就是太淡、太淡啊。”老者竖着一根手指道。

    小二点了点头,退步走了下去。

    时候不大,酒菜齐备,八荤八素,秀色可餐。三杯酒下肚,男人的声调便也高涨起来,惹得邻桌老者几次假意咳嗽却是无人搭理,只照顾着自家热闹。

    老者徒自晃了晃脑袋,哭腔道:“唉……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为何只遇鬼怪却是不见菩萨呢?呵呵,什么术士、道士、法爷、就是一群假装神仙、贪人钱财的骗子啊。呜呜呜……”说完,老者居然哭出了动静。

    几人扭脸望去,但见啼哭的老者一脸的愁怨气,心生恻隐间,老者再哭道:“我那可怜的孙儿啊,爷爷倘若护不住你、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老人家、您这是因何哭啼啊?”唐翎起身问道。

    老者摆了摆手,楚楚道:“讨饶了诸位的酒兴还望担待啊。唉……不留了,留下也只有扫了人家的兴致,不该啊,不该啊……”说完,老者起身就要离去,一不留神脚下绊了一个踉跄。

    唐翎一个箭步,挽住了老者的臂弯:“老人家,您这是……”

    老者晃了晃头:“让姑娘见笑了,老汉的愁心事、不是凡人能插手的!”

    唐翎一怔,继问道:“凡人不能插手——老丈的家中难道还闹鬼不成?”

    老者霍然二目圆睁,顿时添了几分神采,悲切道:“我家宅中确是闹鬼,当真是闹了鬼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