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铁扇追命
这些时日，西风观中真可谓叫苦不迭。 苗疆毒寨的来客，个个贪杯而且飞扬跋扈，自持蛊婆麾下更则毫无礼节。待观中小道如同使奴唤婢，稍有不尽人意，便会扬威耀武，连西风子都不曾放在眼里！ 如今“瘟神”离去，西风观从上至下乃皆大欢喜。再加之这几晚锣声吵闹，众道士业已疲惫不堪！ 故此，西风子特将今日早功罢去，回笼觉可以睡到日升三竿！岂料，被窝不曾焐热，阴魂不散的锣声，又不合时宜地传了进来…… 刚刚入定的西风子懵然撩开眼皮，耳中的嘈杂蓦然清晰，只听见外面疾步连环，人声鼎沸，杂乱无序…… 他顿感不妙，心慌撩乱的穿上道服，再将墙壁上的宝剑摘下，胸口鼓着一口恶气，大步流星而往。 西风子门前一立，众道士顿感有了依托，人群左右一分，眼前豁然敞亮。 他眯着眼睛环视一圈，恶声道：“道家门户岂容尔等肆意妄为，真乃死有余辜啊！哼，今日今时，我西风子绝不轻娆尔等！” 宫天笑一步蹬先，喝道：“妖道，你阴险狡诈，恶贯满盈，旁人又岂会容你为所欲为呢！” 西风子一愣神，心中猜疑宫天笑的体魄怎会完好如初呢？ ‘小扇仙’吕平走上几步，傲慢道：“你们几个无非就是攒鸡毛凑掸子。除了唐翎，其他的嘛——呵呵，入不了眼！” 西卜眼见吕平骄横，随即与西风子附耳道：“师兄，‘铁扇门’在江湖中可谓颇有一号，倘若让吕平与尔等结下梁子，就毋须我们出头了！” “你的意思……” “不如就让吕平前去打头一阵，无论输赢我们都得好处！师兄以为如何啊？” 西风子点了点头：“嗯，如此也好。” 唐翎道：“吕平，铁扇门乃是名门正派，你爹大扇仙亦是江湖中闻名的侠客，你又岂能与妖道呼朋唤友，为虎作伥呢？” 吕平自打第一次看见唐翎，心中就暗生爱慕，此时见唐翎眼神犀利，故不敢与其对视。一时无语，气焰也短了七分。 西卜挑唆道：“呵呵，吕公子啊，唐翎与那宫天笑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你孤家寡人又如何应付得了呢？来来来，公子暂且避让，让贫道给这对痴男怨女问上一卦，令其在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吧！”说完，西卜从腰间摘下了签筒，虚张声势起来。 吕平一怔，心中不由得起伏，生怕西卜的邪术伤着唐翎，遂道：“西卜道长，区区一介莽夫，吕平却也不曾放在眼中。宫天笑，你倘若是条汉子，敢不敢与小爷斗上一阵？” 宫天笑朗声道：“小白脸子，我宫天笑本就是莽夫一条。而你，又算什么呢？” “他不会是个卖蒲扇的吧？”陆小仙接道。 西卜闻言一惊，陆小仙的声音，他此前在落花顶可是听过，急忙给西风子递上了私语。 吕平眼皮一翻：“你又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陆小仙回道：“丫头叫谁？” 吕平随口道：“丫头叫你！” 陆小仙应道：“哦，既然都是丫头，日后就以姐妹相称吧！” 吕平一顿，这才知晓口误，脸色一红，气道：“小爷不会与你争口舌长短。” “那争什么？争武艺高低？还是比刺绣女红啊？” 吕平恼羞成怒，红着脸道：“就凭你一个丫头，小爷面前，又岂会走出十个照面！” 陆小仙戏言道：“就十个照面吗？” 吕平硬声道：“绝然不过十招！” “换做是我，只需一式！” “呵呵，你真乃大言不惭！” 唐翎面沉似水，义正言辞道：“吕平，道家门前本就与你毫无干系。但劝你莫要轻信谗言，任由妖道蛊惑怂恿！” 西卜冷笑道：“呵呵，既在人前显圣，必要鳌里夺尊。道家门下亦非数黑论白之所，岂能没有高低，不分胜败呢！”说话时，西卜的余光瞄上了陆小仙。 陆小仙并未理睬，对吕平道：“良言相劝但望你好自为之吧！” 吕平犹豫不决，左右不定。 西卜鉴貌辨色，走到了吕平近前，耳语道：“若得佳人垂心，岂有拱手相让之理？趁势牛刀小试，唐翎必会对公子另眼看待啊！” 此言入耳，吕平心智碎乱，再见唐翎对自己乃是一脸冷霜，不由得怒火中烧，再也不管不顾，对陆小仙朗声道：“小丫头既然不知进退，切要让你在十合之内铩羽而归。来吧！”说完，铁扇在前胸乍然开屏。日照下，一十八根铮铮扇骨光耀夺目！ 陆小仙眼见其势，心知再劝无用，当下一旋腰身，拔出二尺小剑，一道利闪在吕平的眼前一晃，随即宝剑还匣！ 吕平眼神一迷，高声喝道：“说好比试，如何拔剑再还？” 陆小仙冷声道：“不是说好一个照面吗？” 此言一出，众道士无不捧腹大笑。 西风子狂笑道：“哈哈哈，剑光一闪，叫作照面，本座还是头一次听说！” 西卜补道：“呵呵，镜前梳妆，月下照影，真是女人把戏啊。” 唐翎与宫天笑面面相觑，亦是一头雾水，不知陆小仙唱的哪出？ 戏言过后，吕平厉声道：“你若再不出招，小爷可就不顾礼数了。” 宫天白摇了摇头，道：“吕公子真是好生糊涂啊！” 吕平咦道：“哦！糊涂、此话怎讲？” 宫天白道：“胜败已成定局，还比试什么？” 吕平更加费解：“还未过招，何分胜负？” 宫天白道：“吕公子自可摸摸领口，看看是否有缺？” 吕平随言而动，急抬手摸向领口，一摸之间，面红耳赤。一脸胀红又涂上煞白纸色，心跳怦然加速。偷眼观脚下，半片蓝色的绸缎花领甚为刺眼！ 众人的目光随其而下，一看之间心头无不震慑，纷纷朝陆小仙投来了惊愕的目光。 西风子与西卜俱为诚惶诚恐，二人一对眼神，皆为六神无主之相。气氛也因此变得凝重起来，一时间无人开腔，齐齐等待，但看吕平如何应付。 谁料，打破沉默的居然是一声仰天长笑：“哈哈哈……万不曾想，我吕平居然会栽在一个丫头的手中，真是辱没了铁扇门的声威啊！” 陆小仙道：“你也毋须多虑，我只是占了一个趁人不备的便宜。” “哼，兔死狐悲！小爷不吃这套。” 西卜虚心假意道：“吕公子啊，这丫头会幻剑之法，切不与她计较为妙啊！” 唐翎冷声道：“吕平，这个妖道假仁假义，他用激将法……” 吕平面色冷峻，一摆手拦道：“谁也毋须劝我，这番丢得乃是铁扇门的面子，与旁人无干。丫头，吕平不才，还想与你再作比试！” 陆小仙气道：“你非但不才，还是一个榆木脑壳啊。” 吕平冷笑道：“呵呵，铁扇门下何时受过这等窝囊？倘若善罢甘休，‘小扇仙’三字又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你要如何？”陆小仙冷冷道。 “哼！铁扇追命，避迹藏时！” “铁扇追命？” “丫头……” “谁叫丫头？我陆小仙有名有姓！” “你无论是人是仙，今日定然命丧与此！” “颇大的口气啊！” “这夺命之术，吕平本不想作！” “不想为何还作？” “铁扇门的声誉不可葬送在我的手中。” “所以，就拿我的性命助你扬名立万！” “这些都是你自食其果，怨不得我！” “好！命当如此我绝无怨言。不过，你有杀人之心，我亦绝非草木，万一你的性命有所闪失，是否也算作咎由自取呢？” “当然。”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陆小仙与吕平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在他人还未插话之时就在口头上立下生死盟约。急得宫天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来回挪步。 唐翎劝道：“吕平失了心智，meimei莫要与他斗气。” 宫天笑几步上前，将陆小仙挡在了身后，恶狠狠地瞪着吕平，喝道：“你技不如人就要以死相争，真乃恬不知耻。” 吕平漠然道：“若分胜败今日必有生死，箭在弦上，谁都回不了头！” “如此说，确要死一个喽？” “我与这位姑娘，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我与你比试如何？” “你不配！” 闻言，宫天笑怒喝一声，执左拳就要打向吕平的面额。 吕平傲然屹立，等闲视之！ “住手！”陆小仙一声亮音拦下身影。 宫天笑闻音即止，左拳已然沾上了吕平的鼻尖。 再看吕平，目无斜视，嘴角上还浮着一丝轻笑。 宫天笑怒道：“你为何不躲？” 吕平冷声道：“生死由命，岂能躲过？” 宫天笑眼望吕平大义凛然的神貌，束手无策道：“你难道疯了不成？” 吕平淡淡道：“我只求争回铁扇门的名望。” 陆小仙一拽宫天笑的衣袖，道：“人各有志，旁人无法左右，既然如此，我奉陪便是。” “可是仙儿……” 宫天笑话还未尽，陆小仙忽一摆手：“木已成舟，毋须再讲。” “meimei……” “jiejie放心，仙儿不会有事。” 宫天白忧道：“仙儿，你又何必意气用事呢。” 陆小仙与几人相视一笑：“仙儿学艺之时，家师常提四句箴言，乃是知难而进，无坚不摧。避重就轻，碌碌无为。” 说完，陆小仙毅然回首，对吕平正言道：“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何为铁扇追命，尽管在这施展就好！” 吕平冷喝一声：“好！”说完，手中铁扇顺势展开，在身前三寸凌风一旋，随即往着空中抛去。口中呼道：“铁扇追命，避迹藏时！” 咒决一出，半空中的铁扇疾速往上翻腾，宛如大鸟的翅膀一般舞动。越飞越高中，突然在日芒下射出一道耀眼的银光。众人的眼色一避再看，赫然间，视野中空空荡荡，铁扇渺无踪迹。 眼观此景，在者无不是大惑不解，朗朗乾坤，风轻云淡，又怎藏得下一粒沙尘？ 陆小仙亦是百思莫解，但见吕平一脸的傲气，心知这时已然暗藏杀机。 忽然，一声郎音震破天际：“仙儿快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