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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暗藏玄机

    一声叹,阁内沉默了良久。一睁眼,与座佛老态尽显,苍生道:“智心长老,东尘子年已蹉跎,细数往事真是荣辱参半。想当年,师兄西尘子功法无量,却依旧抵不过妖鱼蛊惑,一身道气被黑气腐蚀,心智亦受牵连。口打诳语,就凭五宗十三派想要剿灭崂山,仅凭他一己之力,就可断言那是痴人说梦啊!”

    “既然如此,西尘子为何落得如此惨境”跛脚僧愤愤道。

    “一柄凡铁,怎可杀得死我崂山真者?”与座佛反问道。

    “啊!”跛脚僧闻言大惊,双眉一锁,探问道:“言下之意?”

    “正邪之间,乃是天造相克,若不能将黑气逼出体外,西尘子将永远沉溺。”

    跛脚僧闪了闪目,心中豁然开朗,朗声一笑,爽道:“哈哈哈,西沉东升乃轮回之理,当务之急,确需速速逼出你腹中之苦!”

    东尘子一语道破天机,化解了跛脚僧心中积怨,二位尊者推心置腹,再无隔阂。跛脚僧说:“噬心鱼一旦在人体内成形,就会与其血脉经络瓜葛相连,附为一体。也就是说,此时若是将噬心鱼强硬取出,鱼死必会人亡。但是,万物总有出处,噬心鱼卵既然一直遗留在落霞洞中,那口虎泉自然就是鱼的老巢。被种鱼者若是连续几日滴水不进,人可耐,鱼却不及。此时若有泉水作引,噬心鱼哪有不入之理?”所以嘛,三日之内,与座佛和陆员外也只有望梅止渴的份了。

    三日之后,大大小小的道士将落霞洞口把守得严严实实,个个严阵以待。落霞洞中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耀得洞府内的藏物一览无遗。听音,耳中是潺潺水动,寻觅,声音是从一口黑不溜秋的水缸里面传来。

    跛脚僧走到近前,道:“这水缸正是泉口,水流就压在此缸底部。”志圆闻言探去,将火把伸进缸内,却是依旧只闻水音,滴水不见。他迷惑的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师傅,这口水缸并不算深,却为何看不见泉水呢?”

    与座佛付之一笑:“西尘子的心思从不与东尘子诉说,倒与智心长老言无不尽。”

    跛脚僧风趣道:“哈哈哈,牛鼻子言中之意,可是说我与西尘子乃是一丘之貉喽。”

    与座佛接道:“呵呵,那样说来,倒不如说是一箭三雕。”

    “哈哈哈。东尘子啊,这口水缸正是西尘子用寒铁打造,其用意所在,就是担心噬心鱼幼卵外流。而缸口底部有一处残缺,若是不能将其填补,任凭谁也得不到一滴泉水。”

    东尘子接道:“所以,西尘子便将水缸残缺的部分做成了一方道板,只有凭此才可使得水缸完整。”

    跛脚僧跟道:“若是不能将水缸补齐,虎泉之水却是渗不上来,仅是一条深不可测的地下暗流,任谁也只能是听水兴叹!”说着,西沉子的道板便从怀中摸了出来。

    西尘子的道板与水缸底部的残缺严丝合缝,等候溢水却需要三个时辰。几人挪步洞外盘膝而坐,望着远方的浮云,愁海无涯。

    一抹彩霞映红了西方,余晖残照,彤彤熙光均匀地涂抹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喜怒哀乐,分外妖娆。一缕花香勾起了苦涩的回忆,与座佛停止了调息吐纳,情不自禁地启开了眼,惆怅道:“花颜终失色,真情品离合。挥手千里外,今生永相隔。”

    跛脚僧面色一沉,轻言道:“无风无浪,如何癫狂?”

    “智心长老,贫道腹中有鱼作怪,功法大打折扣,心中不详却算不出个明理,只感觉不久将要别离千里,再回首遥遥无期。”

    跛脚僧一指夕阳:“日在天边,抬首可见,风在耳旁,难觅踪影,心若比邻,千里万里又有何妨?”

    与座佛淡淡一笑:“智心长老,贫道还有一事相询。”

    “你想知道,我如何对孙九子了如指掌吧?”

    “正是此事。”

    “唉,那一夜,我与西尘子痛饮隔世之酒,兮兮道别,相互嘱托。道板上的藏言与寒铁缸的缺口也都是西尘子亲口诉说。并委托我每年初春都要赶往落霞洞一次,因为此季正是鱼卵成形之时,若见缸缘湿润必然是有人得鱼。”

    “所以,你就发现了孙九子的踪迹。”

    “觉察之际却也为时已晚,赏月茶楼上的小厮榆钱已经被其所害,而且还被孙九子剥去了面皮,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贫道身上有鱼呢?”

    “前日,我若不去道观告知,孙九子的所作所为,你可有心得?”

    与座佛一愣,跛脚僧接道:“你东尘子的读心术何等精湛,若不是噬心鱼蛊惑心智,孙九子岂能在你眼前瞒天过海。所以嘛,你身上有鱼的事实就如同老夫光头上的虱子。”

    与座佛萎靡一笑,道:“西尘子遗留噬心鱼祸种,又在道板上题刻上六字藏言,然后再嘱托你来监看事态,串联来看,前后都是自相矛盾,真乃令人费解!”

    跛脚僧点了点头:“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西尘子绝非庸俗之辈,想必自有一番道理啊……”

    最后一叠香灰倒塌,三个时辰的焦急荡然无存。戌时已到,一行人再次步入了洞中。洞里的空气有些湿润,透着一股绵绵的凉。跛脚僧敲了敲水缸,瓮闷的铁音却依旧不能打消一个人的口干舌燥:“让我喝一口吧,要金要银都成!”陆员外cao着无比沙哑的嗓音,摇摇晃晃地朝着水缸走去。

    跛脚僧自感时机成熟,招了招手道:“若想活命,一切由我主张。”

    陆员外心急火燎地点了点头。

    拂尘一摆,与座佛道:“无量天尊,智心长老,出家人焉能遇险而避,引鱼之法理当贫道先尝才是。”

    “道长啊,出家人慈悲为怀,善念为本,一口水,你就莫要与我争了。我先尝,我先尝。”陆员外抢道。

    “这……”与座佛一时为难。

    跛脚僧道:“牛鼻子大可放心,有老夫把守,定也不会出什么差池。来来来,陆员外你且移步上前。”

    陆员外急不可耐,生怕旁人一步蹬先,身子一个前扑就往缸中倾斜,脖领却被跛脚僧拎在了手中。手劲一拽,陆员外的脑袋顺然探入了缸里,一洼清澈的泉水立时浮现在了眼前。三日滴水未进,金山银海的诱惑亦不能与杯水而论。人的舌头究竟能延伸多长?若不是亲眼所见,跛脚僧绝不会相信这就是陆员外的舌长。几番努力,陆员外的舌头已经伸出了不可思议的尺寸,而近在眼前的清水却只能垂涎欲滴:“长老啊,您就行行好吧,这样干瞅着也不能解渴啊。”

    跛脚僧目不转睛地望着缸内,道:“你且忍耐一刻,妖鱼一出,才是你畅饮之时。”

    “哎呦呦,这可是要了我的命啊!”陆员外声带哭腔地干嚎了几声,舌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着水中舔去。嚎叫一番,陆员外的肚里翻江倒海一般地冲动,腹部上下起伏,大有挥之欲出的之感。

    跛脚僧心中暗喜,手劲丝毫不敢怠慢,距离的把握亦是恰到好处,陆员外的舌尖与泉水的隔离依旧只在毫厘之间。

    终于,陆员外的肚里产生了异常剧烈的涌动,前胸一阵鼓胀,一口浊气从下腹升至胸腔,喉咙一紧一松,一团黑漆漆的球形物体顺时从口中喷出。

    拭目以待的跛脚僧眼明手快,就在那团黑物将要入水之际,手掌如同电掣一般速疾,一个抄底噬心鱼便被托在了手掌之上。一个离身,两个身影即刻从缸边挪到了一丈之外。陆员外方要喊叫,一只拔了塞的水葫芦应时递到了他的眼前。志方一笑:“陆员外,慢慢饮。”瞬时,咕噜噜,咕噜噜的落肚之音,压过了缸底的暗流水动。

    几人围拢,一同瞧着这条只闻其名的噬心鱼。上下左右端看,椰子大小的噬心鱼像极了一个防御中的刺猬。黢黑的鱼皮上生有数百条细长的软体,每条软体的末端都有一个涡旋状的吸盘,想是搭连人体经脉之用。

    扑通一声,目光转移了方向,只见陆员外仰面朝天地栽倒在地,牙关紧咬,双目紧闭,空了肚子的水葫芦却被紧紧地攥在手中。

    一搭脉,跛脚僧道:“噬心鱼离体,血气大受其伤,此人需有良医调补,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恢复不了体魄。牛鼻子啊,你赶紧差人护送,将其抬到十八里铺,镇东有一陈姓郎中,医术尚算精湛。”

    与座佛点了点头,即刻差人行事,后事暂且不提。

    跛脚僧将噬心鱼装入了腰间的布袋,离水几日的妖鱼已经无力活跃,只是偶有几下弹动。

    与座佛走到缸前,不祥之感突然格外的清晰,心中沉淀,依旧不明道理。他将身子探入了缸中,修者的定力自然无须他人搭手。与前者相仿,腹内闹腾一番之后,亦有一物从口中吐出,与座佛功力甚高,水上抄鱼理当是手到擒来。谁曾料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水中凸起了另一只更加迅疾的手,一掌印上了与座佛的前胸。噔噔噔,浑厚的掌力打得与座佛接连倒退了三步,再看手中,已是空无一物。

    众人见状,心头皆是大震,跛脚僧双掌迎前,对着寒铁缸全力打下三掌。“嗡、嗡、嗡。”三声颤动的铁音传入耳中,在场几人的双目皆有眩晕之感。跛脚僧心急如焚,当下又是连击数掌,直震得洞顶在颤抖中落下了石雨。紧跟着,一阵阵脚步声响由远至近,几十个大小道士闻音赶进了洞中。

    “百密一疏,贫道却忘记了自己亲传的道行!”与座佛自责道。

    “孙九子!”跛脚僧恨道。

    “若不是他,天下人再也没有这等水术。”

    跛脚僧一步三颠地走到了与座佛的近前,气道:“怪不得我一直寻觅不着他的踪迹,难道说,他可以在地下暗流中来去自由?”

    “孙九子天生迥异,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体肤,一身水术,我也不及啊!”“噗。”一席话刚刚说完,一道血注便从与座佛的口中射出,鲜红的浆体一落,与座佛的身躯再也支持不住,眼睛一闭,栽倒在了志圆的怀中。“师傅,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