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逆袭 （上）

    所有的小小线索，疑点，放在一处，细细抽丝剥茧，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胡氏的发簪，是树夏偷偷拿走，命人重新锻造的。正因为阿桥提到天牢里的怪人用同样拥有这发簪，她便引起了重视。也正是因为开启了木簪，她才发现了一半虎符的所在，由此她也能确定天牢中那怪人处也应有一半虎符。

    但，秋泽是怎样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除了胡氏之外的另一半虎符的呢？树夏可没忘记，阿桥告诉她，天牢中的怪人的发簪和胡氏是一对的那晚，秋泽也在府中。

    秋泽竟暗中跟踪自己！树夏想到这里，冷冷笑了。少女一度以为秋泽是真心待自己，但一件件事情发生后，她不得不变得现实，重新审视秋泽。

    但，难道，心细如尘的秋泽竟至今未察觉这另一半虎符因匆忙赶工制作，有瑕疵？

    如果秋泽发现虎符有问题，他若禀告石敬瑭，石敬瑭出发去洛阳前必会派重兵护胡氏周全，因为他们还需要继续从胡氏身上挖线索。

    但，他若是引而不发呢？他若令石敬瑭觉得胡氏已无用，这步“废棋”被灭掉的可能性极大。

    树夏心中忽然有数了，秋泽，迟早会来找自己的。

    再来捋一捋乳娘的人际关系。据石墨予偷偷调查和听到秋泽的只言片语，可以肯定的是，一、胡氏，此前的身份为杀手。二、她是元行钦的情人，同时，也是天牢中怪人的初恋。

    石敬瑭离开镇州去往洛阳前曾悄悄去见胡氏，此举所谓何事？圣上急令他去洛阳，那时的他必已是焦头烂额，绝不会有雅兴单纯抱着探视的想法去见十三的乳娘。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石敬瑭是去找胡氏探问其他事情。二、石敬瑭在临走前一定是有重大决定的，他不得不在启程前去见见胡氏。

    联想到胡氏临死去口中呼唤的“石郎”，树夏大胆推测，这个人就是石敬瑭！什么样的身份才可以唤对方为“郎”？石墨予说起，秋泽连连质问胡氏时，曾提及她“作风风流”，意思是她还不止一个情郎，难道，石敬瑭真的和她有过非同一般的关系？若真若此，一切都说得通了——石敬瑭已决定杀害胡氏，但人总有恻隐之心，他知道自己离府之后就再不可能见到胡氏了，因此，深夜前去探视她。

    树夏紧急飞鸽传书给哥哥，让夏如朝向父亲打听当年事，熟料，这一打听，才知道前朝许多恩怨。

    元行钦原为刘守光部将。913年（乾化三年），晋军攻打幽州，刘守光便派元行钦到云朔地区招募兵马。当时，晋军大将李嗣源正攻伐山北，与元行钦在广边军（今河北赤城南）相遇。两人八次交战，李嗣源七次射中元行钦，但是元行钦都拔箭力战，也射中李嗣源的大腿，最后不支请降。李嗣源赞赏道：“真是个壮士啊！”因为英雄惜英雄，李嗣源将元行钦收为养子。

    元行钦随李嗣源征战，多次生擒敌将，名震军中。

    那时候，他与石敬瑭、李从珂等人交好。石敬瑭是李嗣源的女婿，年纪与元行钦相仿，而李从珂只是李嗣源掠夺的女子之前所生的儿子，比他们小许多，但李从珂极是崇敬骁勇善战的元行钦。

    915年（贞明元年），晋王李存勖平定河北，挑选骁将安置在自己麾下，并索要元行钦。李嗣源无奈，只得将元行钦送给李存勖。李存勖任命元行钦为散员都部署，赐姓名为李绍荣。

    李存勖生性好战，经常亲自冲锋陷阵，元行钦都随身护卫。919年（贞明五年），李存勖在潘张战败，被梁军包围，形势危急。这时，元行钦望见晋王旗帜，单马驰来，砍断敌军长矛两支，斩首一级，将李存勖救出。李存勖哭着道：“富贵和你共享！”从此，元行钦深受宠信，官至检校太傅、忻州刺史。

    923年（后唐同光元年），李存勖称帝，是为唐庄宗，并灭亡后梁，封元行钦为武宁军节度使。后来，庄宗在内殿大宴群臣，发现元行钦不在，便问：“绍荣在哪里？”有官员回答道：“现在是宴请使相，李绍荣是散官，殿上没有他的座位。”次日，庄宗便任命元行钦为同平章事，并从此不召群臣入内殿，只宴请武将。

    元行钦名满天下，又颇的皇帝信任，君臣二人十分交心。

    然而，乱世之中，风云变幻莫测。

    926年（同光四年），魏博兵变，元行钦奉命出面安抚，本已和城内人在谈条件，但守军态度粗蛮。愤怒的皇帝下令屠城。元行钦身为臣子，只得攻城。元行钦屯兵澶州（今河南濮阳），将各路军队分为五道，并拆毁百姓的车轮、门扉、屋梁，做成木筏，渡过长庆河攻冠氏门，但仍不能破城。

    元行钦久攻邺城不下，而邢州（今河北邢台）、洺州（今河北永年）相继叛乱，唐庄宗只得派李嗣源前去平叛。李嗣源到达邺城后，驻扎在城西，而元行钦则驻军城南。不久，李嗣源被叛军劫持入城。

    李嗣源暗中派人到元行钦营中，告诫他道：“你坚守营寨不要妄动，我会与你一同镇压叛军。”元行钦觉得李嗣源已有反心，不可信任，因此率军撤退，并上奏皇帝道：“李嗣源率领的军队已经与叛军联合，不会再为朝廷效力了。”

    李嗣源被劫持后，命人上表皇帝，将前后原委说明。庄宗看完奏表，认为元行钦此前的话是妄言，于是命李嗣源之子李从璟前去查问。李从璟行至卫州，被元行钦扣押。不久，李嗣源率军南下，元行钦便返回京师。

    果然，李嗣源很快就按捺不住，率军到达黎阳（今河南浚县）庄宗便欲派李从璟去召见李嗣源，但被元行钦劝阻。元行钦认为李嗣源造反之心昭然若揭，决不能轻易放走李从璟，于是，他杀死了李从璟！

    自古忠义两难全，李嗣源原于元行钦来说有知遇之恩，又是他养父，二人本该井水不犯河水。但，元行钦身为李存勖的臣子，他不得不拼尽全力保护帝王。

    李存勖到底是大势已去，李嗣源率领军队一路进入汴州，唐庄宗在万胜镇不得前进。后来，唐庄宗西行至石桥，在野外置酒，对元行钦道：“你跟随我这么久，共经患难，如今情势危急，我要单马去见李嗣源，你们认为怎么样？”

    元行钦哭道：“臣原本只是一个小人，幸亏遇到陛下，才坐到将相之位。如今危难之时，却不能报国，就是死了也无法推脱自己的责任。”于是和众将一百多人，都解开发髻，剪断头发，放在地上，发誓以死报主，君臣相望痛哭。

    不久，郭从谦造反，唐庄宗李存勖遇害。元行钦出逃至平陆，后被捉拿。

    李嗣源见到元行钦后，大骂道：“我儿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元行钦怒目直视道：“那先帝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李嗣源大怒，将元行钦斩于洛阳闹市。

    这正是，浪花淘尽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