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涅槃 （上）
窗外，突然滚过几轮惊雷，闪电刺眼凌厉。 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春季总是这样，雨水把温度拉到极致的低。 风从窗子的缝隙吹进来，屋内人都是身体一寒。 雨水不断顺着房檐低落。 幻香手中的帕子，被她那双小手扯得稀烂。 她的手被勒成呈酱色。 泪水啪啪掉在地上。 树夏一声不吭，紧紧捧着手里的茶杯，但这茶水从倒入杯中的那刻起，就迅速凉了。 十三坐在椅子上，他微低着头，眉毛拧得紧紧的。太难得，他如此愤怒，又如此无奈。 父亲统领军队，本无暇顾及他的事情，但因此事又牵连夏府，他担心十三一时冲动，特地使人传话来，让他凡事以大局为重。 石墨予背对着他们，在火上温酒。浓烈的酒香，一点点蔓延，与这寒冷和极沉重的气氛抵抗着。 “唤香，阿桥与你那么要好，他若你知道你哭得这样伤心，走得也不安心啊。”树夏打破了沉默，唤香听到这句，哭得更伤心了。树夏去握唤香的手，却被她甩开。 “你们明明有能力救他，为什么，为什么？”唤香恨恨地说。 树夏想解释，但什么也说不出。她怔怔地站着，但唤香根本不看她。十三起身，轻轻拍了拍树夏的肩。他伸手，把她的小手拉住，牵回自己身边。 他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一言不发，默默地温暖她。树夏流着泪抬眼看着十三，他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 石墨予温好酒，起身转头，看到了这一幕。他走过来，拿过树夏的杯子，将冷水倒掉，倒上热酒。他眼中全无十三，将酒杯递给树夏。树夏见十三无怒色，抽出手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二人的手又自然而然握在了一处，石墨予自觉无趣，说：“我出去走走。” 他拉开门，走入雨中。 树夏想起了什么，追到门口：“石墨予你打把伞啊！” 他大步走着，突然转头大吼：“用得着你管吗？你成天都cao心些下人的破事儿，就你这样将来入了我石府，还不够我们吵的！” 树夏气极，她激动地吼道：“石墨予，你这个人真是铁石心肠，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 石墨予走过来，蛮横地把树夏拖入雨中，不由分说就捧起她的脸：“你最好说话给我小心点！你只可能是我的女人。” 一道寒光刺来，石墨予却果断闪过，他拔剑和十三对峙，二人从屋内杀到屋外。二人的剑都锋利坚韧，拼在一处，火光四溅！石墨予佯装后退，却一剑刺在十三的左肩。他狠狠扔下剑，把尖叫的树夏抱起来扛在肩上就往马厩冲去，他把树夏按在马上，牵马就走。树夏想挣扎，马儿扬蹄便跑，他也上了马，二人闯出了府门。 那些暗暗侯在府外的将士早就听见府内争吵，看到二人冲出，一时竟不知该不该阻拦。石墨予毕竟是石侯的侄子，树夏也是侯爷家的小姐，若只是争吵，贸然上前拦住也不妥。兵士们默默退远了些。 树夏拼命挣扎，推开石墨予，身体根本平衡不了，一下子从马背上跌落。石墨予跳了下来，把树夏扶起：“你，你还好吗？” “你，你给我让开，不要碰我。”树夏气得浑身发冷。雨势不减，她浑身都被淋湿。 “我，我刚才口不择言，我是嫉妒了。你，你不就是担心你家那个忤逆的下人吗？反正今天他要被处死了，我这就带你去看！”他一把扶起树夏，把她抱上马：“我们走！”石墨予递给树夏一个眼色，树夏突然明白了什么，配合着恼道：“我不去，我不去！那阿桥犯了错是该死，我这要是去看他，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大错牵扯我府上！” 石墨予道：“那我们更要看看那个不知地厚的下人是怎么受到惩罚的了！”他喝马就走。那群兵士刚想阻拦，却被为首的那个喊住。“我们分一队人且跟着吧，毕竟他们身份尊贵，若他们生出乱子，再下手。再留一队人守在这儿，若再有人出来，决不让再出门！” 唤香也追到门口，但却被十三拉了回去。兵士们面面相觑，慢慢的，石府门前又恢复平静。 大理寺门前。 人还未到，树夏已忐忑得浑身是汗。 远远的，一行人从侧门鱼贯而出，他们抬着一副担架，上面有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另有人提着一个沾满血的布包裹，里面定是首级！ 树夏心里堵得慌，她下了马，跌跌撞撞就往前扑，一列气势汹汹的禁军挡住了她。“朝廷重地，速速滚开！” “那，那是阿桥吗？”她颤声问。 “这里轮不到你问话，再不走开，休怪刀剑无眼！”禁军威风赫赫。 石墨予扶起树夏：“今日只处死阿桥一人，是他无疑。走吧，看也看了，咱们回去吧。” …… 这世上不是所有想留的人，都留得住。 树夏眼眶又红了，石墨予摇摇头，拉起她。 唤香被彻底击倒了，亲耳听到阿桥的死讯，她大病一场，发烧，昏厥，死去活来。三天三夜，她神志不清，石墨予请了几波名医，才把唤香救醒。 树夏亲自熬了燕窝粥，喂她。“唤香，你千万不要太难过了，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我知你心中有怨，但我们哪一个不是为了阿桥奔走，只是，我们身上背负的岂止是自己。” 唤香喃喃：“少主不会懂的……” “我知阿桥是你心中那个人，我知道你很痛很痛……” 唤香倒在树夏怀中痛哭。 石墨予的下人悄悄来报，屋外那些人，都撤了。石墨予点点头。 深夜，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趁夜色到了石府门前。那人对石府的守卫悄声说了句什么，那守卫进了屋子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