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甘愿为棋
听了吴可卿这句话,周玄才恍然醒悟。原来出湖的日子已经悄悄降临。 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周玄干脆不下屋顶,就地盘腿而坐,调整吐纳,缓缓入定。 从昏迷中醒来后,周玄便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异样。这异样说不出来是好,抑或是坏,情况似乎有些复杂。 他并不知道那一晚自己经历了什么。莫说是突然魔变的周玄,便是整座东鄱城,都没有人知道确切。 如此看来,兴许,只有天上某些在那夜关注着这里的人,才知道前因后果吧。 周玄沉神入体,于内游走周天,他骇然发现,自己现在的筋骨脉络,与此前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他运转心念,调动身体的每一寸肌理,只觉其间蕴藏的力量,甚至比此前动用地藏龙象拳时也弱不了多少。 这一睡,在周玄看来,也太过奇妙,太过不可理喻了! 周玄站在道海上,认真盯着徐徐运转的皓珠看。关于此事,他的第一反应,应当与这颗神秘皓珠有密切关系。 他这么说确实符合一定的事实,只不过,他几乎没有魔变之后的任何记忆,不可能知道,自己这副身体经历了怎样的战斗,更何况是凝出了堪比小金刚的龙象尊,以及对抗天罚。 接受了两道天罚的洗礼之后,周玄的身体便发生了质的变化。他的rou身,完美程度现在仅次于真正的金刚境。这里说的完美,是力量、速度、爆发力、防御力,还有,更重要的,是自愈之能力。 修行天道者,能一定程度上化天地元气疗伤,而属于武道臻境的金刚体,有着甚至超越圣师强者的自愈能力。 当然,说到底,如果没有道海中的这颗白色珠子,即便周玄能扛下两道天罚,也绝不可能痊愈得如此之快,甚至,没有落下任何后遗症。 “果然如此。”周玄很快便发现皓珠上的微细裂痕,乃至崩口。他立刻将自己的身体变化与这颗珠子的付出联系上,对于珠子,更对赠予他珠子的圣子姜鱼鱼,再度感激涕零。 受伤的皓珠运转与平时无异,只不过,似乎是为了修复自身,道海中的天地元气十有八九都被它吞噬。但是这样的修复看上去极为缓慢,如果一直如此,那么周玄在皓珠愈合之前,恐怕只空有仙师的境界。 现在的他,能够调动的天地元气,只怕不比三境巅峰时多多少。 周玄并未因此而心生急切,比起保命,境界什么的都是浮云。 他收回那抹游走体内周天的魂识,全心入定,只期望尽早将道海上的皓珠修复。 直到此时,他不仅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真正变化,更不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着什么样的机遇。 …… 咏湖楼坐落于城内唯一一处大湖岸角,楼上风景极美,一直是东鄱城业内执牛耳者。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家酒楼背后的东家是谁。 不过,在东鄱城内,也从来没有谁敢在这里生事,哪怕是曾经的统治家族赵家。 这个时候,是朝阳正好的光景,一个年轻公子哥独坐酒楼最高处的窗前,饮酒,眺望大湖的尽头。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佝偻的老者,便是这里的店小二,都能看出来他的不凡,绝对是老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个年轻人从昨晚入夜开始,便一直坐在这里。 不知将令多少人惊叹的是,咏湖楼破天荒地为他留了这一整层楼的灯,没有全然打烊。现今的东鄱城,应该已经没有几人看过这样的景象,咏湖楼顶层,灯明彻夜。 即便,坐在这里的年轻人,是东鄱城的第一新贵,城主上官家的独子,上官飞云。 从一个三流的没落家族,摇身一变成为主宰一城的最高统治者,出自上官家的上官飞云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在他看来,这一切却是理所当然。 因为,这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确定了的事情。 他并非独酌到天亮,且不算他身后的老供奉,从昨晚楼下打烊时算起,一共来了三个人。 有一人与他对饮,且直至天空微明,对方才离去。 前面两人先后带来两份情报,第三人,是来告诉他某件事情。 虽说上官家刚刚登顶东鄱城,不过是才栽下的树木,即使此树参天,也需时日去生根固蒂。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
上官家花了二十年时间暗地耕耘,终于坐到这个位置上,给他们这个机会的人,不可能再花二十年时间,用来开枝散叶。 他们若想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必须拿出自己的手段,生根固蒂,开枝散叶。 若是上官家失去了城主之位,那恐怕,就不是回归三流这么简单了。 在东鄱城的各大势力看来,上官家的横空出世,无疑是窃取了他们的利益,更是在他们的脸上打了非常响亮的一巴掌。 一个统治一城的家族,除了要有极大的靠山,绝强的实力,还要有手段。 你不与他人耍手段,便避不了他人的手段。 能够坐上城主之位,足见其靠山之大,只是实力,即便他们隐忍耕耘二十载,也要远逊于城内的那些百年家族。 所以,手段,对于上官家而言,显得尤为重要。 上官飞云,就是上官家的手段之一。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 作为东鄱城未来的城主,上官飞云,又不仅仅是上官家的手段。 这也是为何,昨晚,应约而来的第三人,会与他相谈一宿。 “福伯,给龙泉山庄的谕令印信送到了吗?”上官飞云望着金光延绵的湖波,忽然问。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路上了。”静立一宿的老供奉幽幽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疲倦。 “你怎么看?”上官飞云朝他歪歪头,又问。 “玄阳供奉非一般人,少主此举,他未必没有忌怀。” “至少我是真心实意讨好他。”上官飞云笑着说道,然后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的酒杯,站起身来,朝楼梯走去,最后留下一句,“上官家,即便做他手中棋子,那又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