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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交易

    待得寻到说话之人,当真出乎呼延意料。

    先前拥挤上山,呼延也不曾留意身边是何人,如今才发觉,他身畔竟站着被剑魔门寄予厚望的真传弟子,那号称剑圣嫡传血脉的冷峻小生,而方才与他密语之人,也正是此人。

    到得此时,即便呼延偷眼瞥来,他亦神色如常,冷漠昂首望向那殿前老者,似是在凝神聆听这老者洪钟之言。

    但在呼延望来时,他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似是在示意呼延,方才的确是他在密语。

    “不知这位兄台深夜唤我一会,却有何事?”

    待得确定便是此人密语传音,呼延亦是神色未动,嘴角隐晦蠕动,悄然传去密语疑问道。

    那冷峻小生又是撇嘴,似有傲然之意,密语淡淡回道:“到时便知!”

    言下之意,似是此时人多耳杂,不愿多谈,是以待到呼延深夜若是有胆一会,夜深人静,他才会继续谈论。如此行径,呼延一听便疑窦丛生,却因初见尚未相识,更是摸不透他的套路,心念倏然百转,依旧猜不出他意欲何为,只知他深夜求会相商,所求恐怕是私密之事,一事不敢落三耳,倒也分外谨慎,这事情看来也小不了。

    说话之人既然不愿多谈,呼延自然更不会心急火燎地追问不休,索性撇嘴似是不以为意,亦不再密语询问,如众人般遥望那临门殿前的老者,一副凝神聆听的模样,心念却依旧在琢磨这诡谲之事。

    这事情的确诡谲,他与这冷峻小生从未相识,无缘无故便忽而搭讪,这却并非什么好兆头。说一句“有胆便来”,随后便玩弄神神秘秘的伎俩,藏头露尾也不知做得哪般心思,若是不好生琢磨琢磨,呼延还真不敢轻信于他,前去赴这莫名其妙的私会。

    平白便因自家好奇,而落入甚阴谋、诡计、圈套里,继而因此断送了自家性命,这等事情在魔界中,自然是家常便饭。

    “千年一会,道中大比,群英聚首,乃是上古传下来的老规矩了!”

    那老者扬声朗朗,虽说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声调依然洪亮,隆隆震响传扬群山十里,可想而知在这老相之下,又是一副如何强横的rou身,一猜便应是神境高手。

    “你等小辈千年一争,总该以武论高下,好叫众门众道都知晓,我器魔道又出了何等惊艳之才!扬我道威!”

    “……”

    兴许还是上了年纪,说起话来总有絮絮叨叨的毛病,开了口便哆哆嗦嗦,讲了大半响废话,犹自兴致不减,看那模样,不说几个时辰,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的都是些陈年旧调,每番道比前这老者总要这般旧话重提一番,兴许初来乍到之人还能有点兴趣,但对于来了不知多少次的李隆、项济等人,这每千年重复一次的论调,自是早已听得耳朵起老茧,烦不胜烦。

    是以他们还算是对这神境老者稍有尊敬之意,让他开了个头,便开始掏弄耳朵一脸不耐烦之色,总算熬得这老者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后,李隆率先忍不住,突兀扬声暴喝开来。

    “好!季老威武!”

    即便是这捣乱之事,项济亦不甘示弱,不等李隆喝声落定,他已然拊掌大笑,同样高吼赞道:“说得好!季老霸气无双!”

    年年都是如此,有这肥胆的二人率先起头,一众参与道比的老油条子便闻风而动,竞相起哄开来。

    “季老英雄盖世!”

    “老当益壮!”

    “季老挡者披靡!冠绝古今!”

    “季老……好!好呀!”

    “……”

    遥想当年,这嘈杂场景首次出现时,被人称作季老这老者忽而一愣,却被这突兀响起的如潮谀辞夸得眉开眼笑,让这群小辈夸得鸣鸣得意,也就顺了他们的意思,放他们散去。

    可是长此以往,随后每逢道比开场之时便是如此局面,季老哪里还有被夸得舒畅的心情,倒是感觉被挤兑得颜面尽失,时常生气得拂袖而去。

    这伎俩虽然上不得台面,却极为管用。毕竟以他季老的身份,若是真与一众小辈较真,反倒是自降身价,闹到最后愈发难以收场,平白惹得一众老辈笑话,是以这群小辈才能如此有恃无恐,闹得愈发欢畅,硬生生将他气走。

    于是这道比开场致辞的差事,早已成了烫手活计,季老自打数十万年前便已避之唯恐不及,连番推拒。

    奈何这闹剧早已传开,他季老不愿接手,其余与他辈分相若的老辈亦是无人愿意接过这苦差事,每逢道比之前便悉数躲避无踪,而若是身份稍弱之人,便更是压不住场面,临到头来,依旧还是落在他季老身上,每千年受这一番闲气,这才叫季老出场时冷面肃容,自是无甚好心情。

    尽管早已有了准备,如今闹将开来,老头儿依旧气得吹胡子瞪眼,磅礴如烈阳的rou身血气时隐时现,那神境气息浪起潮涌,正是即将发怒的前兆。

    “你!你!你!……”

    他那枯手早已气得颤颤,遥遥点着李隆与项济这两个率先闹事的顽劣之徒,哆嗦了半响,忽而气急反笑,“你这李隆还有项济两个顽皮崽,若是真长了本事,何须在此处跳闹!有本事便去道比上,将我本门杨英给斗败,到时候我季老夫也会给你们两分脸面!”

    此话一出,场中闹得正欢的众门真传猛然寂静无声,纷纷朝季老头儿扭头望去。尤其是被指名道姓的项济、李隆,闻言便面色倏冷,豹眼闪过寒光,冷冷朝这季老头儿瞥去。

    对这些小辈的阴冷目光,季老头儿身为身境,自是浑不在意,依旧枯指连连点出,直指跳得最欢的那几个刺头。

    “你!张屠城!你,王钟!还有你,钩魔门的曲大小子!还有你!你!你!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小子,一样!真长了本事,明日若挑翻了我本门的杨英,下次道比之前,你等若是再闹,我不但不怒叱你等,反倒含笑相陪,绝无怒意!”

    这自是怒极之言,却也惹出了几个火爆脾性,那项济眯眼直盯季老头儿,手便放在刀柄上,冷笑问道:“季老,此话可当真?”

    老头儿闻言更是傲然昂首,扶手冷笑道:“我季老夫说出来的话,一个吐沫一个钉!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好!”

    这一声好,却何止是项济一人开口,乃是众多排名百位之内的真传齐声冷喝,相视隐隐冷笑,继而依旧齐齐冷盯向季老头儿,李隆更是放声大笑,声如戾啸冲霄。

    “杨英!你可曾听到季老所言?如今你成了众矢之的,我且看你这道比魁首之位,还能做到几时?”

    他这声高喝在山谷传荡渐隆,待得回音落下,那后山山巅已然传来冷冷淡淡的回应,“放心,有我在,这器魔道道中大比的魁首,便落不到旁人座下!”

    此言一出,便引得临门殿前一片哗然,几可说群情激愤,纷纷唾骂开来。

    “谁若不服,明日再战便是!我倒要看看,谁能自我手中,夺去我坐了三万年的这魁首之位!”

    后山山巅依旧传来冷冷淡淡之声,但言语里的傲意,不减反增,当真睥睨群雄,视众门高手如无物一般。

    “好!明日一战便知!”李隆冷笑一声,也不再理会在那临门殿前傲然负手而立的季老头儿,昂首跨步而去,正是不欲多言,傲然之色丝毫不逊。

    “我等那明日一战!”项济亦是冷哼出声,挥袖朝众多师弟冷喝,“走!”

    言罢,他率先跨步而行,便领着自家一众师弟,朝器魔本门安排给众门弟子落脚之处去了。

    有人率先离去,其余各门弟子亦有傲然之气,也不愿多做言语争执,均是憋着一口怒气,相继与自家师弟一道离去,只待明日道比之时,便以手下本事见分晓。

    此番算是不欢而散,众人到得落脚的大殿,也没了说话的心情,项济草草吩咐各自早些安歇,便面容阴沉,率先进入自家安歇的房间。余下众师弟面面相觑,亦是无甚谈兴,陆续各归房间而去。

    在这大殿一间僻静房间里,呼延静坐深思到深夜,对这火气甚烈的道比之事倒也不以为意,他沉思冥想之事,便是深夜子时,那剑魔门冷峻小生相邀一会,究竟他去是不去。

    待得临近深夜子时,他终是站起身来,神色毅然已然打定主意,“也罢,我便前去走上一遭,看看这小子耍得什么鬼把戏!谅他在这道中大比之时,也不敢做甚谋财害命的勾当,否则闹起事来,他也小命难保!”

    主意已定,呼延自是不再犹豫,起身悄然推开房门,便轻手轻脚走出这大殿,一路径直下山,待得到山门前时,那剑魔门的冷峻小子已然伫立门下,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在他身畔牵着两匹龙马,待得见呼延前来,他依旧神色冷漠,只是扬手递给了呼延一条缰绳。待见呼延惊疑想要问话,他翻身上马,策缰时才传来密语。

    “路上再说,放心!定是一笔大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