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巧遇
先前呼延与柳烟跃河逃逸,那河水之速堪比蚁兽、乘黄一流,一日便是千万里,他们随波沿河而下,三日三夜已然漂流三千万里之遥。 如今两人原路折返,柳烟体内隐患未消,十成力道仅能勉强使出三成,于是只能以呼延代步,用那粗劣轻功前行,一日极力奔波也就能越过三百余万里。这三千万里之遥来时仅需三日三夜,若是这一路全靠呼延奔驰,少说也需十日十夜的光景,慢了何止三倍。 此刻最为紧要的便是时间,奈何柳烟隐患未愈,便无从发挥她那轻功之速,呼延亦是无可奈何。无奈之下,呼延忽生一念,便自琢磨起柳烟所授那《罗烟步》的章言来,赶路之余不忘参悟,偶得灵机,便自尝试开来。 “嗙!” 好似硬木偏学流水之姿,这第一步踏出,呼延运力不当,脚尖猛然插进腐泥深处,反倒将自家绊得身形前倾,骤然撞向斜侧的巨大树根。好在呼延老到,早已提神警戒,立时沉喝扬掌,猛力拍击在那树根之壁上,将自家反震而回,强自稳住了身形。 柳烟正自高捧至魔盘,闭目修补体内暗伤,险些被呼延扯得抛飞,立时惊醒低呼,紧张扫向周遭,却未察觉敌情,只见得呼延挠着光头、讪笑不已的模样,明眸微转便已回过味儿来,立时忍不住掩嘴娇笑。 “有甚可笑?” 呼延亦觉着尴尬,不由得恼羞成怒,瞪眼怒喝道:“老爷我乃是天纵之才!但这轻功性子阴柔,实在是女儿家的路数,老爷我想要将它改头换面,自然难处不少,有些错漏偏颇,惹出笑话来,原也是情理之中!这等技术活儿,又岂会难得到你家老爷我?且需三、五日的光景,定能琢磨出三份火候,到时定叫你看得目瞪口呆,交口称赞!” “主上说的是!” 柳烟赶忙忍住笑意,附声应和,便又含笑道:“主上乃是不世英才,这区区些许难处,自然难不倒主上。奴婢还道是有敌来犯,这才惊了心神,如今既然知晓缘由,便不敢再打扰主上参悟,依旧养伤去了!” 玩味一笑,柳烟立时闭眼,装作一副凝神养伤的模样,实在乖巧可人。 “哼!” 呼延怒哼一声,他却也是不信邪的主儿,又自踏步前行时,依旧在参悟那《罗烟步》的玄妙。 这一步踏出,又是头重脚轻的局面,本该是脚面轻滑借力前跃,但以呼延这刚猛力道使将出来,便是脚下运力过猛便骤然打滑,此时离得那树根又是极近,仓猝间终是失手,脑门狠狠砸在树根壁上。 “咚!” 这一撞非同小可,好似铜钟重鼓的沉响,却是呼延全力撞去,那凝实硬厚的树根倒是无恙,无非砸落几块树皮,可他呼延却撞得头破血流,顷刻破相不说,更是头晕眼花好一阵恍惚。 “咯咯!” 柳烟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颜绽放如花,待得呼延怒目瞪来,急忙又装作闭目凝神养伤,恍若未觉,算是给呼延留足了脸面。 “哼!再来!” 呼延运力止住额头血流,咬牙发狠,终是跃过这可恶树根,这才誓不罢休,再次与这《罗烟步》较劲开来。如此一来,漫说他呼延笑话百出,便连柳烟亦遭罪不小,被他仿若扯风筝一般前拉后拽,几番险些受伤,惊怒之余,哪里还有先前幸灾乐祸的心情,更别提静下心去养伤了。 “主上!” 短短一日,面对呼延这越挫越勇的执拗牛脾气,柳烟终是忍耐不住,含嗔娇叱出声,瞪着一对明眸杏目,与呼延怒目而视。 呼延拔起陷在泥地里的左脚,讪讪而笑,“呵呵……快了快了!老爷我乃是天纵之才!这区区《罗烟步》,已然被我琢磨得差不多了!哈哈!” 这话吹得牛皮,却也算是实在话。 他呼延厮混人界近千年,毅力非凡又兼有些机缘运道,但想要在人界登顶号祖,做他这等枭雄人物,犹自显得不够。 论起这俗世间的芸芸众生,能够有缘踏入大道,自然是气运过人,若是想要在这恒河沙数般的修者中出类拔萃,便需毅力超群,耐得住苦修的艰辛、苦楚。一层层筛选下来,依旧能剩下万千之数,其中能够登顶的人物,可谓是万中无一,气运、毅力、悟性,缺一不可。 他呼延能跃出人界,如鲤鱼化龙一般,自俗世大河中一跃而出,自是人中龙凤,虽说气运诡谲善变,难以捏拿,但这毅力自是一等一的品质,悟性更是非同寻常。 人事变通、察言观色的悟性,自然无需多言,区区不足千年的历练,便成就了他这老jian巨猾的魔头脾性,极难叫他吃亏。功法、武技的悟性,更是绝品之流,参悟战熊功法毫无阻碍,习练刀法更是早已炉火纯青,能够自创高等武技与绝招,这等绝品悟性,当真世间难寻。而说起秘法、轻功的悟性,能够只凭浸血古碑上的万卷兽身图、那日得见战熊先祖熊罴的神妙变化,便能推衍出一套功参造化的《古碑万变》这等诡谲秘法,又岂会寻常。 虽说这套《罗烟步》,被柳烟转眼改动得面目全非,但以呼延这惊采绝艳的悟性,即便是这般诡异的轻功章言,他亦悟出了另一番模样,改庭换面、另辟蹊径,自阴柔中悟出刚猛,转而亦是一套奇妙的《罗烟步》,已然隐隐初窥门径了。 自先前的滞涩,到如今渐至流畅,无非一日之功,施展开来不足半分火候,还比不上他那人界学的粗鄙轻功之速,却也是个好兆头,日后若能习练精深,总比原本的轻功不知强上几何。 初听呼延自卖自夸,柳烟第一个念头,便是这秃头又自恬不知耻了,只是倏忽之后却又震惊不已。她转而回味呼延这一整日里的行径,终是察觉出他那惊人悟性,心里一时间却是百味陈杂,说不清是何滋味。 “这秃头实在泼皮无赖,恬不知耻,没曾想竟真有如此逆天悟性……亦或是我弄巧成拙,那胡乱杜撰编改的《罗烟步》章义,当真暗合一道,反倒便宜了这腌臜秃头不成?不成不成!无论如何,我岂能自讨没趣,做了这亏本营生?” 心念百转,柳烟已然露出艳羡的目光,含笑脆声奉承道:“主上乃不世英才!区区《罗烟步》,如何能难倒主上!以主上的灵慧大智,自然信手拈来,转瞬便能上手,成就乘风驭烟的绝世轻功!” “哈哈!那是自然!不在话下!”呼延傲然大笑,哪里会有一丝谦逊,任是多少夸赞话飞来,他亦能面不变色的一应接下,自觉得意非凡。
“只是……” 柳烟故作踟蹰,咬唇怯怯道:“这《罗烟步》本是高等阴性轻功,与主上体性相驳,参悟起来定是极难,若要掌握也需耗费许多时日,才能堪堪能用。如今危急之时,却是时辰紧迫,主上一面参悟一面赶路,这一日还未行出百万里,恐怕……” “唔……丫头所言,不无道理……”柳烟虽未说透,但呼延已然明白意思,不由得思忖片刻,终是长叹道:“时不我待啊!是老爷我愚钝了,这参悟《罗烟步》之事,也无需急在一时,还是赶路要紧,我便暂且放下,专心赶路便是!” “主上英明!” 待得呼延应诺,柳烟自是惊喜交加,不忘乖巧讨好一声。 呼延也是个果断之人,说放下便全然放下,一心以那蹩脚的人界轻功疾驰赶路,自此之后,再未参悟过《罗烟步》。 待得三日后,柳烟修复了体内大伤之处,已然行走无碍,便自接替过呼延的差事,将至魔盘交由呼延高捧,自家扯着呼延的衣袖,以八分火候的《罗烟步》飞纵而行,曼妙优雅之余,疾驰之速又比呼延快了太多,一日能行八百万里。 无非再行两日三夜,两人便再次赶到了那方隔断天地的雄壮天壁之下,魔界入口已然近在眼前。 离魏舍剑一行含怒折返巨魔城,已然过去六日。即便他们乃是嗜魔本门的真传弟子,在魔界地位极高,寻求通行令牌却也并非容易之事,急切催促了六日,才从本门驻守巨魔城的长辈手中拿到令牌,这才急匆匆赶回了魔界圣门。 此番嗜魔道众门被呼延戏耍得够呛,但其中嗜魔本门受创最深,煞费苦心将呼延骗得应口入门,便自兴高采烈帮其拦下群敌,到头来却让呼延杀人逃逸,可谓是被戏耍得颜面尽失,自是对呼延最为恼怒,恨不得将其刻骨剥皮,以洗屈辱。 是以最先赶到的,便是魏舍剑所率的这一队真传弟子,谁曾想这呼延竟如此狡诈,径直逃出魔界去了,仓猝间未曾准备通行令牌,便被林老拦下,筹备令牌又耗去六日。 好在他们一行未曾准备令牌,随后追来的众门弟子自然也拿不出令牌来,谁也过不得这铁面林老一关,俱是只得郁郁折返巨魔城,老老实实拿到令牌再来。如此一来,除却几队早有预备的旁门弟子,依旧黑衣蒙面悄然追出去,魏舍剑一行却也算是迅疾无匹,率先赶回圣门,由林老验明令牌之后,又自匆匆追了出去。 待得魏舍剑刚踏出圣门,嗅气识辨之间,便自随意四下一瞥,恰见到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朝魔界圣门疾驰而来。待得看清那光头大汉的模样,魏舍剑立时粗眉倒竖,怒目咬牙,低吼如若凶兽沉啸之声。 “呼延狗贼——”